第六十三章 末路
隻是他們剛走到大殿門口，一口青銅棺材便從空中砸落下來，堵住了大殿的出口。
青銅棺蓋緩緩打開，發出刺耳的聲音。一隻幹枯而又蒼白的手緩緩從棺材中探出。
不多時，一個滿臉屍斑，瘦的隻剩下一層人皮的老者便出現在了眾人麵前。
“拜見老祖！”錦衣男子帶頭下跪，大殿裏頓時便跪滿了一地。
“蠢貨！”老者抬手一揮，直接將錦衣男子打翻在地。
等錦衣男子再爬起來時，他的左邊半臉已經被腐蝕地白骨森森了。
“前輩，可還算滿意？”老者遙望山下，深深一拜。
乾元山下數百裏外，林凡正坐在一棵樹下，旁邊還跟著一條大黃狗。
林凡並沒有理他，而是在用樹枝撥弄著一窩想要冬眠的螞蟻。他輕易地就用樹枝碾死了無數的螞蟻，仿佛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事。
老者看著滿地的螞蟻屍體，眼中閃過一絲不舍。他抬手，一掌便將錦衣男子拍的四分五裂，形神俱滅。
“掌門！”大殿裏眾人頓時便驚呼起來。
老者眼中閃過哀傷。但他又咬了咬牙，將驚呼的幾人也拍成了飛灰。
“前輩，可否消氣？”老者衝著山下，跪拜了下去，以頭叩地。
林凡依舊撥弄著螞蟻，不為所動。大黃狗似乎感應到了什麽，它抬起頭，迷茫地向著乾元宗的方向眺望了一眼。
“前輩，不肖子孫所作所為，晚輩願一力承擔。還請前輩看在百年的情分上，網開一麵！”
老者心裏苦澀萬分，三長老和六長老被殺時他就已經複蘇了。
那種純粹的劍氣，根本就不是他可以對抗的。他還幻想著林凡殺人消氣之後可以離開。卻沒料到林凡卻忽然坐到一棵樹下，撥弄起螞蟻來。
他們玄清派在林凡眼中，可不就是這窩螻蟻嗎？
林凡抬起頭，隔著數百裏，深深地看了老者一眼。大殿裏眾人頓時就感到一陣冰寒。
林凡皺著眉，想了想，最終點了點頭。
“謝前輩大恩！”老者再次一拜，然後轉身對眾人道，“我走之後，立書傑為掌門。你等全部閉關，一日不問道，一日便不許出關！宗門一切如舊，不許發喪，也不要哀傷！”
說罷，他便對著自己的額頭，一掌拍下。
林凡扔了木棍，站了起來，這才帶著大黃狗離開。
姚書傑被迎回宗門時，依舊渾渾噩噩的。全宗上下張燈結彩，喜氣洋洋，都在恭賀他成了新一代掌門。
隻有到了晚上，乾元宗
才小心翼翼地將舊掌門和幾位長老的遺物整理了一下，匆匆下葬。
星空中，一人一狗瘋狂的趕路。
剛出永英星域，林凡的傷勢便爆發了。輪回道則在他的體內不斷肆虐，而他的劍意卻逐漸變得暗淡和凋零。
劍皇之劍是守護之劍，如今卻沒了守護的目標，也就注定了會走向凋零。
林凡想回家，回到雲狼山下的那個茅草屋裏，那個他曾經立誓的地方。
劉玉已經死了！他隻想回家。
千百年後，他依舊認出了那個靈魂，卻再也認不得那個人了。
隻要還有希望，還有信念，他便能活。可如今這一切都沒了，隻剩下孤零零的自己，還有一條狗。
落葉歸根，這差不多是一個將死之人自然而然就有的執念。他也一樣！隻是沒了她，哪裏又會是自己的根呢？
“你已經不再了，我該如何陪你呢？”林凡呐呐自語，想起那個明媚的清晨，他跟她許下的誓言。
一人一狗，馬不停蹄，連續趕路了數十年。
林凡的劍意已經崩潰，全靠強盛的修為支撐。
大黃狗似乎感受到了什麽，時常用腦袋摩擦他的褲腿，很是擔憂。
這天，一人一狗路過一個翠綠色的星球，那裏有著莽莽的林海。
林凡似乎冥冥中感應到了什麽，就此停下了腳步。
“太遠了啦，我們回不去了。”他閉上眼睛，盡量讓自己的心情平靜下來。
最深的絕望，不是看著自己一步步走向死亡，而是自己雖然活著，卻不知道到底在活些什麽。
他在一處山腳下住了下來。
一所庭院，幾間石屋，藥田裏隨意地種著一些低階靈藥，正如當年他和劉玉一起生活時一樣。
接下來的日子裏，他賞花、看月、喂狗，生活的輕鬆而愜意。
春夏之季，藥田裏開出了各色各樣的花。又有兩三隻蝴蝶在花叢中飛來飛去，風景美不勝收！
那一年起，林凡忽然喜歡上了蝴蝶。
他看著蝴蝶將卵產在靈藥的葉子上，又看著它們的幼蟲從卵中孵化，一口口地啃食靈藥的葉子，再見證它們化成一個個小小的蛹，吊在濃密是葉子下，直至成蝶的那一天。
林凡蹲在地上，看著蝴蝶漸漸從蝶蛹裏鑽出來，是那麽的嬌嫩、弱小。
大黃狗也蹲在一邊，氣都不敢出，生怕驚動了這個弱小的生靈。
它的翅膀還是濕漉漉的，軟軟的揮都揮不動。
隻不過片刻後，它的翅膀就幹透了。它展開展
開翅膀，如絲如紗，微微揮動，便飛走了。
林凡閉關了，這差不多也是他最後一次閉關了。
他有一個大膽的想法，要以己為蛹，蛻出新生！
他的元神漸漸分成了三部分，一部分黯淡無光，略有渾濁，承載了他的痛苦、愧疚和這個天地對他的詛咒；一部分見己見我，劍意縱橫，承載了他今生的記憶和修為；最後一部分，則是晶瑩透亮，飄然出塵。承載了他此生所有的美好和對來世的期望。
一個雷雨交加的夜晚，他破關而出，仰天大笑。
“這是舊我，承載一切的因果、詛咒和悲哀。”他指著一團渾濁的元神，仰天道，“隨你怎麽折磨，都由他去承受吧！”
“這是新我，無垢無瑕，不染塵埃，”他指著那團晶瑩剔透的元神，仰天道，“你休想給他一絲一毫的懲罰！”
強光閃過，兩道粗大的閃電直撲而下，卻被他一劍劈碎了。
林凡大笑道：“這是本我，是為枷鎖，不得超脫，當為新我護道而生！”
說罷，他大手一揮，兩團元神頓時便消失不見。
“誰說死後就要墜入輪回？老子偏偏就不入輪回，也要新生！”他仰天長笑，劍意縱橫，震散了漫天的雷雲。
雷雲消散，灑下了清冷的月光，但大雨卻仍未止住，反而更甚！
大黃狗跑了過來，用頭蹭了蹭他的腿，豆大的淚珠順著它的兩頰滴滴滑落。
“莫悲莫哭，”他用手撫摸著大黃狗的頭道，“我死了總要比活著更舒服些。”
雨越下越大，甚至變成了血雨。
林凡卻帶著大黃狗離開了。
血雨數月不停，直至下了八十一天。
林凡一身血跡地歸來了。
他來到自己閉關的地方，以指為劍，在石壁上刻下了一幅幅圖畫。當畫到那個女子時，淚水已經模糊了他的雙眼。
他忽然忘記了她的樣子。
“不畫了。後手已經留下，我也該走了。”他歎息道，“不能讓她一個人孤零零地死去。”
楚白閉著眼睛站在石畫前，淚水已經沾滿了他的臉頰。他還沉浸濃鬱到化不開的哀傷中。
女子的畫像，在石壁上逐漸淡去。石壁也恢複了平滑，仿佛這幅畫像從未出現過。
但楚白的靈台中，卻多了兩樣東西。一副星海圖和一部功法。
功法正是劍皇畢生所學的《劍典》，可惜隻有個開頭，殘缺的厲害。
楚白擦幹淚痕，走出石屋。
屋外朝陽初生，霞光萬千。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