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幹娘薑氏
漸漸地，他們帶出來的糧食吃盡了。
楚白和蘇微隻能以野草充饑。
可野草根本就沒有什麽營養，但是為了逃荒，他們還必須每天都走很遠的路。
就這樣，風餐露宿的，蘇微病了。她本就被官兵嚇得有些神情恍惚，又被饑餓折磨了這麽久，很快就病倒了。
楚白背著她走了兩天，卻連一粒米都沒有討到。
漸漸地，路上的行人多了起來，田野裏也出現了農夫。
他們終於走出了旱災的範圍！
一路上大家對楚白兩人指指點點的，眼中透露著警惕和輕蔑。
“臭乞丐，走走走！”一個老農不耐煩地揮手趕著楚白，“我們自家的糧食都不夠吃，哪有多餘的給你們？”
“你別推我，我自己會走。”楚白踉踉蹌蹌的，很是虛弱，“誰還沒有落難的時候，你怎麽就這麽的見死不救？”
“你們落難，關老漢屁事？！”老農不為所動，“這是我下地幹活的午餐，給了你們，我中午吃什麽？”
農夫們經常早出晚歸，中午直接就在地裏胡亂地吃上一口。
楚白無奈地背著蘇微離開了。他將蘇微安置在一棵大樹下，又喂她喝了一些水。
“小白，我不能再吃草根了。”蘇微眼巴巴地看著他，“草根太硬，我嚼不動了。”
楚白摸了摸她的頭，笑道：“你在這裏等我，我去向大家借些吃的來。”
“別去了。”蘇微搖頭，“他們不會給你的，咱們又不是沒試過。”
“天下總歸還是有好人的。”楚白卻是信心十足，“我多去試試，說不定就能碰上了呢。”
離開了蘇微，楚白深吸了一口氣，神情變得異常凝重起來。蘇微已經抗不下去了，他無論如何都必須弄到糧食！
楚白悄悄地潛了過去，偷偷把老農的午餐“借”了回來。老農年紀大了，腿腳又不靈活，自然也追不上奪路狂奔的楚白。
楚白拍醒了昏睡中的蘇微，又把老農的蒸餅在水裏泡軟了，喂給她吃。
“小白，你遇到好人了？”蘇微虛弱地笑了笑。
“那是自然，”楚白點頭道，“他不但給我吃的，還跑著送了我一段路呢。”
……
蘇微的病越來越重了。楚白雖然可以搞到一些吃的，但卻根本就沒錢帶她去看大夫。
“小兄弟，你妹妹長的還不錯嘛！”一個大腹便便的中年男子走過來拍了拍楚白的肩膀。
“你是？”
“在下百花閣的東家。”中年男子衝楚白拱拱手。
楚白沒接話，他在揣摩對方的意圖。
“小兄弟是逃難至此吧！”中年男子直接表明了來意，“在下也是看令妹麵容姣好，所以想將她買下來。”
蘇微拉了拉楚白的衣袖，有些害怕。
“姑娘莫怕，到了我百花閣，好吃的，好喝的，好穿的，那是應有盡有！”中年男子盡量讓自己表現得和藹可親，“將來你還有機會嫁給大戶人家，到時候那就一輩子吃穿不愁嘍！”
楚白搖頭道：“我倒希望她給人端茶遞水，自食其力，兄台還是請回吧，我妹妹是不會去那種地方的。”
楚白總算是看出了百花閣是個什麽地方了，不就是妓院嘛。
“小兄弟怎麽就看不開呢？”中年男子勸道，“你妹妹可還病著呢，趁著這時候還能賣點錢。”
楚白臉色一下子就難看了起
來：“你走吧，我妹妹就是死也不會去那種地方的。”
“小兄弟這是看不起我了？”中年男子的臉色有些不好看，“你也不看看你妹妹是個什麽樣子，大戶人家就算挑丫鬟能挑到這麽一個病秧子？你這樣下去，除了把她熬死，還有什麽用？”
楚白也不說話，背起蘇微就走。
這個小鎮上有不少逃難來的災民，賣兒賣女的更是數不勝數，所以人販子也是多的出奇。
“小兄弟你最好再想想，好死不如賴活著，我還在這裏等你啊！”中年男子的聲音從楚白身後傳來。
……
蘇微的病情進一步惡化了，哪怕楚白能弄來食物，她也吃不下了。
楚白經過多方打聽，終於下定了決心。
這天，他背著蘇微來到了一家豪華的客棧前，焦躁不安地徘徊著。
一個打扮得花枝招展的中年婦人，一看到楚白背上的蘇微，眼前就是一亮。
與那些蓬頭垢麵的災民不同，楚白一大早就幫蘇微洗了臉，梳了頭，還整理了一番衣衫。
“哎呀，小兄弟是餓了吧，快進來！”婦人衝楚白擺擺手，把他叫了進去。
婦人轉身又對店小二吩咐道：“店家，趕緊準備一些好吃的東西，送上來。”
店小二卻是察言觀色，隻送上來一些普通的糕點。
“吃吧！”飯桌前婦人一臉和藹，將糕點送到了楚白麵前。
楚白才咬了一口糕點，眼淚便掉了下來。
他衝著婦人哽咽道：“我跟小妹在家時，家母也是這樣讓我們吃東西的。”
婦人雖然臉上充滿了同情，但眼中卻閃過了一絲輕蔑：“哎呀，誰在家裏還不是個寶。也不知如今令妹作價幾……”
“啊！”楚白突然驚呼一聲，打斷了婦人的話，“小微，小微，你快看，這位姐姐是不是很像咱娘？”
蘇微虛弱地坐在一邊，一臉茫然。
婦人頓時感覺有些好笑，想不到一個小乞丐而已，戲還挺多。
可這也不是要臉的時候，楚白趕緊打鐵趁熱，直接拉開椅子，給婦人磕了三個響頭。
“你這是？”婦人有些摸不著頭腦了。
“從今往後，你就是我們兄妹的幹娘了！”楚白一臉真誠。
婦人臉上閃過一絲戲謔，饒有興趣地盯看著楚白。她活了大半輩子了，什麽人沒見過，又怎麽會被楚白這種小伎倆騙到？
楚白卻仿佛沒注意到她的表情似的，繼續道：“今天我把小妹交給幹娘，以後她就是幹娘的閨女了，將來也要像女兒那樣為幹娘養老送終！”
婦人的臉色一下子就變了。楚白的這句話正說到了她的痛處！她出身風塵，年過半百了卻無兒無女的，所以一直都在擔心自己將來的生計。
婦人起身道：“你此話當真？”
“千真萬確！”楚白點頭道，“幹娘收了小妹，便是對我們有了救命之恩。我們家也算是詩書傳家，最懂得知恩圖報了！”
讀書人知恩圖報的故事滿大街都有，當然這些故事也都是讀書人自己編的。
“哦？”婦人反而有些狐疑起來，她可不信一個乞丐能有什麽詩書傳家的教育。
楚白對店小二道：“店家，麻煩取筆墨紙硯來！”
店小二卻不為所動，而是扭頭看了看婦人，見到婦人點頭後，這才轉身離去。
不一會筆墨紙硯便被鋪展在了一張桌子上。
楚白握住筆杆，微沾墨水。
“今有蘇氏兄妹，懂禮而守孝，偶遇……”
楚白看向婦人。
婦人會意道：“薑氏。”
“偶遇慈婦薑氏，蒙其大恩……”
一副拜親文書很快就揮毫而就，末了楚白又和蘇微分別在上麵畫押，婦人也跟著畫了押。
“小微，快叫幹娘。”楚白道。
“幹娘。”蘇微怯生生的，有些害怕。
“哎！”婦人欣喜地答應一聲，隨後便摘下了手上的鐲子，套在了蘇微的身上。
“幹娘也沒啥好東西給你，就這枚紫玉的鐲子還能拿得出手……”婦人高興地直樂嗬。
“幹娘，小妹就交給你了。”
楚白一時間有些傷感。
“這你放心，”婦人保證道，“幹娘在樓外樓也是有些地位的，斷然不會讓我的女兒受了委屈。”
樓外樓是整個大周最有名的青樓，裏麵的女子琴棋書畫樣樣精通，而且大多都是賣藝不賣身的。楚白在來之前就早已把樓外樓和婦人的底細打聽了個七七八八。
“我這次與小妹北上尋親，遭遇了山賊，唉，真是一言難盡呐！”
“好可憐的孩子。”婦人嘴上對著楚白說，手卻把蘇微摟到了懷裏。
她也是經曆風雨的人，自然明白楚白這種人已經有些油滑了，是養不熟的。倒是蘇微，又可愛又懵懂的，養久了自然就跟親生女兒一個樣。
“幹娘，小微就麻煩你照顧了，少則半年多則兩年我就將她接走，你千萬別……”
婦人臉色陡然不悅，她自然聽懂了楚白的意思。楚白還是擔心蘇微進了樓外樓，會被迫做一些以色娛人的事來。隻是這時候蘇微還在旁邊，她也不好意思翻臉。
“放心吧，她跟了我，自然要多學學琴棋書畫什麽的。她是被人追捧的，而不是服侍別人的。”
楚白心中的一顆石頭總算是落了地。但做戲要做全套，他不得不說道：“我門蘇家也算有家資十數萬……”
婦人擺擺手，打斷了楚白：“十數萬家資隻夠在我樓外樓聽幾首曲的，連我送給女兒的那枚鐲子都買不起呢！”
楚白大驚失色。
婦人卻不肯給他反悔的機會：“來呀，去取一萬兩銀子來。”
婦人將十張千兩的銀票塞到楚白的手裏，楚白卻怎麽也不肯接。
婦人笑道：“這其中九千九百兩銀子算是幹娘送你的，剩下的一百兩才是樓外樓的錢。”
“幹娘，我和小妹還有事……”楚白結結巴巴的。
婦人使了個眼色，頓時幾個精壯的夥計便圍了上來。
“你不會讓幹娘為難吧。”婦人軟硬兼施道，“我女兒還生著病，跟著你走我可不放心。”
楚白長歎一聲，隻得收下了銀票。
婦人這才滿意地點了點頭。她辛辛苦苦地養女兒，可不是為了以後再讓別人接走的。
“小白，你怎麽走了？”蘇微一看楚白要走，頓時就有些急了，“為什麽不帶上我啊？”
楚白轉身對她擠出一絲笑容：“我去外麵賺錢，你留在這裏跟著幹娘治病。”
蘇微乖巧地點了點頭：“你多久回來？”
“三年吧。”楚白道。
“啊？這麽久？”蘇微頓時就不樂意了。
“還不是因為要攢錢給你治病。”楚白無奈道，“你知道的，我們可是沒什麽錢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