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豪門夜宴】
此時的天娛,所有的樓層都是空蕩蕩的。
整個大樓都沉浸在一片駭人的寂靜中。
應是說從它建立起從來沒有過的寂靜。
往常,這裏,即使沒什麽重大事情,也能有個把樓層徹夜燈火通明。那通常是某個劇組通宵趕戲,亦或是公司某個主管在通宵處理事務。
樓下,一個黑影抬著頭,默默注視著這些,黑影的手上拎著一個手拉旅行箱。
夜幕下,可以看出她的眸光中閃動著瑩瑩的淚光,任那綿綿的細雨在她肩上,頭上歡快的跳躍著。
良久,那黑影終於轉過身來。璞璞的月色下,她的麵容終於辨認的清。
她,就是蔣淩薇,曾經天娛的四大花旦之一。
夜,已經很深了。
麗江邊,玉蝶還在等待。
隻是,由早前的站起,改為又坐下。
她不甘心,不甘心就這樣離去。
春雨將整個天地都浸泡的仿佛失去了根基,天地已經融成了綿延的一片薄幕。
不遠處的高架橋上已經沒幾個行人,往常喧囂的世界,現在,剩下的隻有麗江的怒吼。
這時,高高的岩石上的她好像看到了一個人影在向她的方向慢慢走近。
她細看去,那人影身著毛織成的線衣,下身著一條長裙,手上提著一個手提箱。
人影應是已經注意到她,二人對視了許久。
忽地,玉蝶想起她是誰了,她高喊著:“淩薇,是我,蝶兒——”
人影也停下了。
玉蝶慌忙站了起來,順著岩石邊上小心的爬了下去,快到地麵上便跳了下去。
“淩薇,是我,蝶兒——”她再次喊著,衝黑影跑去。
人影已經走近,開口道:“蝶兒,你真的在這裏。”
玉蝶點點頭:“淩薇,你怎麽來了。”隨即,她看了看淩薇手上的箱子,道,“你這是要去哪裏?”
“去機場。”蔣淩薇笑了笑,道。
盡管是笑容,但是,玉蝶可以看出,她的笑容很是苦澀。
這已經不是她以前見過的那個充滿自信的女人了。
“是……出了什麽事情了嗎?”玉蝶是這樣問。其實,她更想說的是是不是因為宮正川。在她眼中,這樣一個女人,隻有曾經的那段情才能真正打倒她。隻是,她話到嘴邊又收了回去,畢竟,自己和他的關係在公司也早已是盡人皆知。
蔣淩薇並沒有按照玉蝶給的思路回答,她定定的看著玉蝶,道:“蝶兒,你在這裏做什麽?”
“……我……”玉蝶猶豫了一下,才答,“我在等人,等他和我一起,離開這裏。”
好一會兒過後,蔣淩薇才道:“蝶兒,不用等了,你等不到他的。”
玉蝶看向她:“你……知道我要等的是誰?”她這麽說著,心裏,卻像個做賊似的怯怯不安。
蔣淩薇笑了笑,撇了撇頭上的劉海,側過身去:“還能等誰。其實,我和你等的始終都是一個人。可是,我們都等不到他了。”
玉蝶鼻梁一酸,她努力屏著還在眼眶中打轉的淚珠兒,使勁笑著,道:“是,我想也是。我也已經準備好了。天一亮,我也要去趕飛機了。”
蔣淩薇身形微微一顫,她轉過頭,認真的看著玉蝶,連玉蝶都被她看的反而不自在了。
“蝶兒,你不能走。”蔣淩薇終於開口道。
“為什麽?”玉蝶脫口而出道,隨即,又一笑,道,“嗬,你不是也要走了嗎?天娛總會有新的血液。”
蔣淩薇搖搖頭:“不是。是WEIZI下午被公安帶走了。你要想辦法去看他。”
“什麽?!”玉蝶仿佛被釘在了原地,雙腿像注了鉛般怎麽也邁不動。
轟隆隆——
遠方的天空傳來一陣悶雷滾動的聲音。
今夜的雨看來一時半會兒不會停了。
“他什麽時候被帶走的?”玉蝶開口道。
事實上,蔣淩薇所說的這一幕她早已經預料到,宮正浩已經和她說過他的故事,今天,她想讓她和她一起走原因之一也是這個。他和穆洋的矛盾本就糾結不完,現在,再加上一個父子之爭。
隻是,她沒想到,會來的這麽快!
雨水已經打濕了她的睫,將她的妝容浸潤。可是,她甚至根本沒有精力去顧惜。
“我走了。你不能走。他愛你。這個時候你不能離開他。”蔣淩薇笑了笑。說完,她重又提起手提箱,往與玉蝶相反的方向走去。
遠方的路暗黑的一片,今夜,江邊的路燈都沒有亮,就像她來到這個城市時一樣。
那個時候,她才十六歲。
從七歲出道起,她在熒屏上已經紅了整整十年。
那個時候的明星不多,出了那麽一兩個已經是各個熒屏上爭搶的對象,更不用說宣傳報道更是焦點。
當她在台新附近的北城市為新片做宣傳,閑暇時,逛書店,她遇上了他。當時,他在購買一本《莎士比亞詩文集》,而且,還問店方要英文版的。當時,店方說英文版的現在斷了貨。她才注意到自己手上剛剛結賬的書,其中一本就是《莎士比亞詩文集》英文版的。
她想也沒想,就將這本書讓給了他。剛開始,他不肯收,他說,這不過就是他為自己的兒子買的讀物。沒有了不是很要緊,可以去別的地方訂購。
她執意不肯,說,既然是為孩子那就更不能不接受了,她最喜歡孩子,孩子的心思是最不能不滿足的。
他笑了,終於接受了她給他的第一個禮物。
那一天,他們聊了很多。
而他學識的淵博,和風雅的舉止給她留下了很深的印象。尤其是他那雙冰藍的眸子更是仿佛能穿透這世間一切冰川的歌。
他也說,她長的很像一個人,很久以後,她追問他,他才告訴她,她長得像他以前的一個女朋友。
她不管,這些已經不重要了。即使,她早已經知道了他是一個孩子的父親,他的妻子就在附近的台新等著他。
她毅然隨他來到了台新市,不顧家人的反對甚至當時熒屏的封殺。
她幫他的天娛從白手起家起,再到他們投資的第一部劇風靡當時熒屏。那才用了不到半年的時間。
他和她說他們是最佳搭檔,隻要他在天娛一天,她在天娛的地位永遠不會改變。
當時,她沒有在意,甚至很是開心。能夠幫助他,在他心目中已有價值,已經是世界上最快樂的事情。
後來,她才明白,最佳搭檔就意味著失去了更進一步的可能。
她對他說,她什麽也不要他付出,她甚至可以隻做他的情人。可是,他搖頭,他說,這樣子是對她的玷汙。她眼睜睜的看著他的事業鑄就一個又一個的輝煌,情人一個接著一個,當然,也是一個接著一個的離去。每一次,每一個的離去以後,他總會和她說,你看,做他的情人並不幸運。
當然,他對她也很守承諾。這麽多年,天娛所有拍的出名的片子或多或少都有她的戲份。她的劇目也一度在國內風靡一時。
隻是,他不知道,與其獲得這些,她寧願做他隻棄一次的情人,她羨慕她們,至少她們和他愛過。
麵對他身邊不斷出現的如花般的笑靨,她也對她們進行過勸告,當然,她也承認,那也都是出於自己的私心,她見不得她們在她麵前在他那裏嬌笑。可是,包括周熙妍在內,她甚至反嘲諷她,不和她在一起,難道和她在一起嗎?
這個才是她心底最深的痛。當時的她仿佛是被人揭開了一個自己隱藏多年的傷疤般,怒不可歇的反駁道,今天從她這裏嚐到的將來會加倍還給她。
後來,果然被她預料中了,周熙妍,那也隻不過是他眾多女人中毫不例外的一個。當她在那間化妝室內絕望的苦苦哀求他時,她笑了,她說她早知道她隻不過是他眾多女人中的一個玩物,有今天,這沒什麽好奇怪的。
那女人瘋了般,將手中的手機向她狠狠砸來。她笑了,好吧,她要‘瘋’,她也隻好順水推舟了。
事實上,後來,她也承認,當時的自己的確也瘋了。
嗬,他身邊的女人就不會有不‘瘋’的,包括楚心瑤不是也是麽,這就是這麽多年來她總結出的規律。
再後來,她終於看到了一個例外。那就是那個和她年輕時同樣有著明媚笑容的白玉蝶。
她曾經聽他說,她是他從前女朋友的女兒。這個時候,她才明白前因後果。自己,隻是他那個女友的替代品。而,從他每一次凝視著她的眸光中,她終於發現了不一樣的東西。
她有的,她有。她有的,她恐怕要下輩子才能得到。
漸漸的,她終於明白,離開他的時間也要到了。
她知道他的身邊總是危機四伏,她也知道,他看似柔情,實是撒旦,他總是能夠讓接近他的所有男人陷入絕境,女人陷入瘋狂。
可是,她總是一而再,再而三的飛蛾撲火。
當那群穿著製服的人帶著他走下樓時,她在公司拐角處靜靜的望著他,她不知道他是否可以知道她在看他。隻是,她所知道的是,那是她能看到他的最後一眼。
今天,當站在黑沉沉的夜幕下看著那個風雨中的如龐然巨獸般的天娛大樓,回憶起它開始的輝煌到現在的沉寂,還有他從開始到現在二人經曆過的種種。
恍然間,她才發現,原來時光的棱角除了能磨平思念,還能將一切欲望吞噬,而她這一生已經足夠。
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一個人來到麗江邊上,明明是要去機場的,還是來到了這裏。
當她看到了那個女孩,她才知道,她此行的目的真正是什麽。
我走了。你不能走。他愛你。這個時候你不能離開他。
最後一句話,與其說是她留給她的,不如說是她留給他的。
她要走了,她不可能陪他再走餘下的歲月。當然,他或許也不需要了。他已經找到了他心中的那個女孩。她這個替代品應該可以消失了。
當歲月流過記憶的沙漠再化作麵前這麗江之水奔湧而去,綿綿的春雨在隆隆的雷聲中似要將這個城市所有的風雲記憶存入。
淩薇已經走遠了。
此時,玉蝶的身影在麗江邊上更顯得孤獨。
手機的鈴聲響起,她拿起傾聽:蝶兒,我是穆洋。快,你快到南安巷附近的莊隆苑1號車庫等我。
電話那頭,穆洋的聲音很是急促,仿佛經受過一個很長時間的奔跑。
玉蝶擰緊了眉,現在已經是半夜,這個時候讓她去那裏,而且他也知道宮正川已經被警方帶走了。
可是,對方已經掛斷了電話,任玉蝶如何回撥,電話那頭都是忙音。
莊隆苑。
這裏是南安巷一片新建的住宅區,1號樓下有一個車庫,車庫內沒有車,隻有一些木質的架子和一些廢棄的輪胎,還有一些雜七雜八的不知道是附件居民丟棄的什麽物品。原來,這附近的居民還不算太富裕,所以,偶爾幾個車庫暫時用不上也是正常的。
此時,黑暗中有一個人影在一個角落中來回的踱著步。時而,一星火光亮起,香煙嫋嫋中可以看清黑影麵龐的大致輪廓。
他是穆洋,是一個多小時前到的這裏。
早前,他剛跟玉蝶通過電話,通知她來這裏。當時,玉蝶應該還想問更多的話,可是他通話不能太長時間,因為,今天下午的時候他已經感覺到‘條子’盯上他了。另外,傍晚的時候,他通過新聞通報,已經看到現場直播,說是天娛的那個人已經被警方給帶走了。
這樣一來,他也警覺起來,這應該是警方的一次大收網行動。如果沒有確鑿的證據,他們是不會動那個人的。而自己,不用說警方能不能拿出證據,就是那個人為警方出示的證據讓警方判自己個無期徒刑都綽綽有餘。
他不知道事情怎麽會突變的這麽快。雖然,他之前對他還有些愧疚,可是,自從那次談話後那是將他心目中的最後一絲愧疚都掃的幹幹淨淨。當然,同歸於盡的想法他之前也是想過的,包括向警方告發他,當然,這個舉動不到萬不得已他是輕易不會做出的。
何況,之前,那是有一天,宮正浩放出話來說玉蝶有可能是那個人的女兒。所以,他不能娶玉蝶。但是,於他,不管她是誰的女兒現在都不重要了,隻要她是玉鶴的女兒,她都是他的孩子。他這輩子都欠她的。
如果,她真是那個人的孩子。他想過很多種方式報複,都更無法輕舉妄動了。他還不想她一而再再而三的失去親人。
隻是,現在,那個人已經被警方帶走了。自己就更有義務讓她安全。因為,她現在手上來自他跟他的財富實在是太多,他難以確保,這事情到警方手上會不會牽涉到她。何況,這個地方帶給她傷痛的記憶太多了。
當下的他,比以往任何時候更想讓她安全。今天,他是一個人出來的,除了‘條子’跟的太緊以外,半道上,他還親眼看到十餘輛警車往他現在宅子的方向開去。所以,他能帶出的行李不多。這裏又離蝶兒嬸嬸家近,地方又比較偏僻,見麵的地點他也隻能選在這了。
斜對麵一陣‘嘎吱’的響聲傳來。門應是被人推開了。穆洋迅速掐了手中的香煙走進一旁更黑的角落中去。現在的他不得不萬分小心,因為,他不知道‘條子’什麽時候會出現。
隨著門打開的響聲,然後就是一條更亮點的縫隙在黑暗的倉庫中升起。一個人影出現在縫隙中。
背對著戶外的光線,隨著人影在黑暗的倉庫內逐漸拉長,穆洋也握緊了手中的槍柄,隨時預備按響扳機。可是,當他漸漸看清那人影的麵龐時,他驚喜道:“蝶兒——”
依稀聽見對麵的人影也在喜極而泣:“爸——”
黑暗中,久別的父女二人緊緊相擁而泣。
玉蝶向穆洋述說了上次離別後經曆的事情,包括宮正浩跟她說的話和她去景仁所做的DNA鑒定測驗。
沉默良久,穆洋才緩緩開口道:“這都是他自食其果!”而爾,他看向玉蝶,說,“蝶兒,現在他已經被警方帶走了。你快跟我走吧。你和我們之間牽涉的太多,我擔心警方也會對你不利。就算沒有和這件事情牽涉太多,你和他畢竟……”
穆洋沒有說下去,那個人所做出的事情簡直令他感到發指。
穆洋沒有說,不代表玉蝶不明白。
玉蝶開口,道:“爸,你要說的話,蝶兒都懂。現在他被警方帶走了。蝶兒就不能走了。蝶兒不能在這個時候離開他。”
“蝶兒,你——”穆洋低吼道,他是從來沒有想到自己的女兒居然會對自己現在處心積慮對付的人產生憐憫,“之前他都是在報複!你被他毀了,你懂不懂!”
穆洋終於一口氣說出,高舉著的巴掌恨不得一下子打醒麵前在他看來忤逆的孩子。
當然,巴掌是沒有最終落下去。麵對著玉蝶瑩瑩的淚光,他歎了口氣,道:“好,你不跟我走也行。不過你要記住,我之前給你的那張銀行卡要想辦法銷戶,還有他給你的名下的那些住宅,能夠處理掉就盡快處理掉,警方已經盯上來了。”
玉蝶點點頭。
穆洋繼續道:“還有,我看你和那個文昊的距離最好遠點,我懷疑他的路數不對。”
文昊?
玉蝶一陣心驚。
這次穆洋和他之間的事情,她什麽都注意到了,包括他們之間的矛盾,可是,單單就是忘了文昊那頭,他可是警局的!
想到宮正川被警方帶走的事情,她麵色一下子煞白:“爸,你快點離開這裏,這附近可能已經被警方盯上了。還有,文昊,文昊他就是台新警局的,您如果看到他的話,一定要注意!”
玉蝶正說著,突然,隻聽外麵響起一陣尖銳的笑聲,那笑聲合著戶外悉索的雨點聲顯得孤獨而詭譎。
“哈哈哈——白玉蝶,穆洋,就算他們找不到這裏你們也跑不了了。”
玉蝶麵色一變,這聲音,一聽就知道是誰,隻是,她怎麽會在這個時候出現在這?
“是雨嘉——”穆洋也聽出來了,隻是麵色還算鎮靜,他道,“她一定是跟蹤我或者是你到這裏了。現在我們要趕快離開這裏。宮正浩剛死,這個丫頭現在估計要瘋了!”說著,他一麵拉玉蝶就要往外探路走去。
什麽,阿浩他——
玉蝶已經察覺了不對,她怎麽可能就這樣往外走去,她不顧一切的一把拉住穆洋,止住了腳步:“爸,你說什麽?你說阿浩他怎麽了?!”
“蝶兒,我們現在沒空解釋這個,雨嘉現在快瘋了,再不走就算警方他們沒有發現這裏,雨嘉那邊恐怕也會出什麽鬧騰!”穆洋是對自己這個女兒穆雨嘉了解的很,同時也對玉蝶了解的很,提到宮正浩,她又問到這個,這樣的事沒有三言兩語是解釋不清,要現在和她說,雨嘉那邊會出什麽事情就更不能確定了。
“走?!你們這次都走不了!”戶外,雨嘉的聲音再次響起,“你們就等著看吧——”
雨嘉的話音未落,外麵,玉蝶透過車庫庫門的一切可視的地方忽然冒起了衝天的火光!
“快走——”穆洋神色一變,一把抓起玉蝶的手,拉著她就往外衝。
可是,當他們衝到門口的時候,外麵圍繞著這個倉庫的地方已經成了一片火海。
“雨嘉!你瘋了——”穆洋怒道,“她是你的親姐姐!”
“搶走我的爸爸,我的家庭,我的丈夫……”雨嘉嘶喊著,“我沒有這樣的親姐姐!”
“雨嘉,你聽我說,”看到這個狀況,玉蝶也知道是出了什麽事情,“阿姐沒有搶你的,你的家庭還在,爸也是愛你的,阿浩,那天婚禮,他也說了,他是……”
玉蝶本想說,那天婚禮上宮正浩親口說出他是喜歡雨嘉的。誰料,不說則已,一說,那頭雨嘉更加難捺此時暴烈的情緒:“我不聽!都是你!都是你……”
“不要跟她廢話,她現在已經瘋了,我們快走!”穆洋說著,重又抓緊玉蝶的手腕就往外衝去。
可是,所有的出路仿佛都已經被火光堵住,狂妄的火舌吞舔著一切可視之物!
“燒死你們!燒死你們——”
劈裏啪啦的響聲伴隨著浩渺天空下雨嘉絕望般的嘶喊,讓深陷其中之人更覺辛苦而彷徨。
玉蝶已經撥起了手中執著的手機,她打電話給白楊,給秋夢,給柏青,給小錢……
但是,電話那頭,此時全是忙音!
嗆人的煙越來越濃,遮天蔽日般的衝這邊奔襲而來。
“蝶兒,這是沾了水的棉絮,你用它捂著鼻子和嘴,快出去!”
穆洋不知從哪找到了些許棉絮遞給玉蝶。
“爸,那你呢!”玉蝶急問。
火勢越來越凶猛,春天裏那一點點的雨水根本澆滅不了這樣的大火,本應是開頭的一點點火苗,卻因為這樣天氣裏的風已經助長成了綿延之勢。
從這裏望去,整個莊隆苑已經在這片火海中越陷越深。到處都是喊著救火的聲音,到處都是人群上下奔跑的聲音。
隨著遠遠近近爆炸的聲音傳來,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
穆洋知道,他根本沒辦法拗過麵前的玉蝶,再不走,兩個人都得被這片火海吞沒。
他一手緊緊拉起玉蝶,一手用那些許棉絮捂住玉蝶的口鼻就往外奔去。玉蝶知道,這樣子,穆洋他就是鐵打的也經受不了這樣的煙熏,但是,她想喊,卻喊不出聲,隻是被他強拉著往外踉踉蹌蹌的衝去。
又是一條火帶如火龍般衝擊而來,突然,隻聽‘砰’的一聲,一條巨大的發著劈裏啪啦響聲的燃燒的火柱在玉蝶麵前墜落。
“啊——”
“走開——”
玉蝶甚至還來不及喊出聲,四濺的飛揚的火星便直衝眼簾,恍惚中,隻覺胳膊被人猛推一把,緊接著,耳畔一片嘈雜的轟鳴聲後,立時失去知覺。
光和影在這樣的火光與黑夜中仿佛在這一瞬間被渲染到了極致。
“這次,你們一個也走不了,哈哈哈——”
戶外,雨嘉的笑聲,在這風雨和凶猛的烈火中還在繼續,以至於她根本沒有注意到自己身後的動靜。
就在她肆無忌憚的笑聲中,一個大手伸出來,搭在她的右肩上,道:“穆雨嘉,你被捕了!”
雨嘉突兀的怔住,她緩緩回過頭來。
她的身後是大批大批的消防車,還有十餘輛閃著警燈的警車,幾名身穿製服的警員冷冷的注視著她。領頭一個,他的手正搭在雨嘉的肩上。
“我……被捕了……”
看著他們,雨嘉口中喃喃著。好像這突然出現的一幕令她感到萬分意外。突然,她尖聲吼起來:“白玉蝶,我要知道她死了我才會走!”
“哼,恐怕這由不得你!”那領頭的警員冷冷的道,隨即吩咐左右,“把她帶走!”
兩名警員立時走了上來,他們一人一邊,一把拉起雨嘉的手臂,雨嘉掙紮著,“不!我不走!你們放開我!我是穆氏集團和韓氏企業的繼承人,你們沒有資格帶走我!你們沒有資格……”
“文昊——”
“文昊,找到了——”
“找到了——”
……
陸陸續續,有幾名警員從火海中在消防隊員的掩護下走了出來。
其中一名警員走到那名領頭的警員跟前道:“文昊!你麵的毒梟穆洋已經沒有生命跡象了!”
“哈哈哈——”沉默稍許的穆雨嘉突然放聲大笑,“死了!那個賤人就跟他在一起,你們有沒有發現她也死了!”說著,一股腦的掙開兩名警員,就要衝到那名警員的麵前,一把抓住那警員的衣領,“啊?!你們有沒有發現?!”
文昊正要開口嗬斥。
而眼看麵前的人就說著就掙紮著衝過來,那名警員一麵力圖鬆開雨嘉的手,一麵緊擰著眉頭,道:“死了!她也死了!”
文昊麵色微微一變,但是,口中還是道:“把穆雨嘉帶走!”
說著,那兩名警員再次上前,一人一邊,抓起雨嘉的手臂就往對麵警車走去。
這次,雨嘉沒有掙紮。
“哈哈哈——”雨嘉不停的笑著。
那笑聲在跳躍的烈焰上方久久回蕩著,空靈而孤寂。
直到押送著雨嘉的警車走遠了,文昊才問那名警員:“你說,你剛才是為了解決問題才回答她的,對不對?玉蝶是還活著,對不對?”
那名警員低下頭,許久才抬起:“她……確實死了!”
***
太陽從地平線上冉冉升起,經曆了一夜風雨的台新市重又回複了光明。
一天一夜間,穆氏集團,韓氏企業,天娛公司的負責人死的死,活著的也陸續被警方帶走。
其餘公司的負責人也惶惶不可終日,生怕與他們牽涉上。
各大電視,網絡,報紙,微博等媒體爭相報道,而與這相反的是台新市的街頭巷尾卻沉寂在一片寂靜的蕭條中到來的前兆中。
這裏是景仁醫院。
白楊看著對麵仍沉睡著的秋夢歎了口氣。
昨天,當韓玲試圖陷害自己的母親吳美襄的時候,秋夢不顧自己肚中的孩子撲上去要保護她,被韓玲一腿踢開,下身霎時鮮血直流。
從那時起,他就知道,自己欠秋夢的將是這輩子都還不完的情。
看到秋夢醒來,他疾步上前,輕聲道:“秋夢,秋夢你醒來了。”
病床上的秋夢緩緩的睜開雙目:“白……白楊,媽,媽怎麽樣了?”
“媽還好,”白楊緊緊抿著嘴,極力控製住自己的眼淚,“幸好文昊及時開了槍,韓玲受了重傷。可是我們的孩子……”
白楊沒有說下去,可是,聽到這裏,秋夢的嘴角微微向上牽起:“好,那就好。那……蝶兒呢……”
秋夢說到這裏,白楊再也控製不住自己,緊握著秋夢的手,雙膝跪倒在冰冷的地上:“蝶兒,她……你別問了……”
病床上的秋夢也警覺起來,她用盡了渾身氣力似要掙紮起來,可是,隻能掙紮起自己的上半身,她緊緊握緊白楊的手,急問著:“蝶兒,她到底怎麽了?她是不是也受傷了?我……我去看她!”
“秋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