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男人間的戰爭 六
申時,瓔珞賢王應九方皇帝之邀,進宮赴宴。
皇上皇后共乘輦車出席。半途,皇後娘娘身體不適,皇上體恤皇后體弱,遂下令侍衛送皇后回宮,臨時改召陸妃陪宴。
後宮女人們一向對皇上沒有抵抗力,尤其是身懷皇子卻備受冷落的陸妃,一聽說皇上召她前去陪宴,猶如久旱逢雨般,激動得險些從床上滾下來。
接下聖旨后,陸妃立即開始盛裝打扮,看那架勢,勢必要將這些日子被皇后強壓下的風頭一次性奪回來。本就是個不可多得的美人,精緻妝容加上妙曼層層紗衣蝶群,更是美艷不可方物。
一炷香的打扮時間,皇上就命人催了三次。陸妃連頭飾還未整理完畢,又怕陛下等不及,不得已,頭掛幾支碎釵踩著急匆匆的步子前呼後擁地離去。
宮女們吹去房內蠟燭,關門徐徐退下。
斜躺在陸妃寢宮屋頂上,聊地數著星星的皇後娘娘聽著底下零零碎碎離去的腳步聲,長吐一口氣,搖頭腹誹——後宮可悲的女人們啊,從來不想陸紀辰是否有目的,只要「他」鉤鉤手指頭,她們就會像飛蛾撲火般不顧一切地往裡撞。可悲,實在太可悲了!
利索的翻身而起,挽雲一雙璀璨眸子在黑夜中熠熠——不過,可悲也有可悲的好處,比如調虎離山什麼的,百試不爽。
趁守門的小宮女不注意,皇後娘娘輕車熟路地從戶飛進了陸妃的寢宮。
上次偷溜進來,還是去易淵府上偷襲那次。本想著回自己寢宮換套衣衫再去「色誘」,結果路過陸妃寢宮發現她在洗澡——陸妃娘娘洗澡很是奇特,不要人服侍,也不允許人待在寢宮裡,就連她的貼身侍女們也得站成一排,齊齊立在殿門前吹西北風。
看到此番情景,十萬火急地情況下挽雲居然還萌發了惡作劇的心情,二話不說從口溜進來,偷了隔著幕簾放置一旁的衣衫就溜,腦中想象著陸妃找不著衣服的囧樣,一個人不知道偷偷樂了多久。
果然人是不能做壞事,回宮的隔天,挽雲就糟了報應——吃飯吃得好好的,突然一口血噴出。
也是自那以後,左手鐵刀右手鋼棍日日在御花園上演「少林寺」的皇後娘娘便開始閉門不出,以身體不適為由拒絕了早上妃嬪們的請安,就連尊貴且極具個性的皇上,有時也會被更具個性的皇後娘娘拒之門外。
原因,只有挽雲自己知道。
偷衣,本是心之舉,卻意間讓她發現了一個驚天秘密……
腳尖輕挪,挽雲聲飄離在靜謐人的寢宮內,翻廂倒櫃地找著什麼。
在哪裡?那包藥粉究竟在哪裡!?
枕頭下、錦被裡、就連珠寶盒子挽雲都找過了,卻怎麼也尋不著那日她瞥見陸妃往身上撒的一種白色粉狀物。
那樣的粉狀物,陸妃備在一旁準備換上的衣襟里也撒有。淡淡的梔子花香味,若有若地漂浮在鼻尖。
挽雲對這個香味印象極深——因為被自己明裡暗裡排擠,而不得不每日早晨前來請安的陸妃,日日身上都是這個香味。
對此,挽雲還奇怪了很久,每天跟個花蝴蝶樣不停換造型的陸妃怎麼不像別的妃嬪那樣隔幾日就換個味?還有,桀驁不馴地她為什麼會開始對自己微笑?還沒事有事湊上獻殷勤?明明幾日前她還在錦池邊對自己橫鼻子豎眼睛地……
起初,挽雲還將陸妃往好的地方想,也許是她斗累了,想投降也說不定。陸妃再跋扈,追根究底也只不過是個被父母寵壞了的孩子而已,以前在三王爺府要風得風要雨得雨的,到了宮中故矮人一截,自然會不服氣地反擊。待她吃虧吃夠了,就會慢慢學會成熟,學會冷靜客官地認清自己的形勢,不再做那些傷天害理天怒人怨的壞事……
可惜,挽雲發現自己還是將她想得太好了。
當發現自己身體每況愈下后,挽雲便開始認真思考:是不是自己太過粗心大意,不知不覺已身陷入賊人的陰謀?
吐血之事,她還不想讓任何人知道,一是怕藏在暗處的敵人趁虛而入,二是不想讓關心她的人擔心。自己的事,能解決就自己解決,不能老想著倚靠他人。
奈,挽雲只能借故躲在寢宮裝沒事人,每日捧著一大堆奇文怪書一個人暗自琢磨。可日子久了,對著一片片的文字挽雲難免不泛噁心。好在功夫不負有心人,想找的內容最終還是找著了。
《乾道秘笈》——巴砂、銀花、鹿蟄、偆縁煮熬三天三夜,呈白色粉狀,帶梔子花清香,可誘使人體內沉寂的咒術複發。
至此,所有的謎題全部解開。
陸妃絕不可能知道她曾經身中咒術的事,換言道,有個熟悉自己的人,利用陸妃借刀殺人。或者更可能,是想聯合陸妃一起整垮她!
想透其中玄機的挽雲當即張嘴就是一口鮮血——此人一定就是殺害三個孩子、設計奪走她真氣的那人!
好陰險的一招,自己躲在幕後操縱,卻將所有危險都給陸妃!
默默擦去血漬,換下血衣,挽雲冷卻在臉上的只余決然。
既然你這麼享受偷偷整死我的樂趣,我又豈能這麼輕易便如了你的意?
你且等著,前仇舊恨,我跟你一次算清!
……
半個時辰后,挽雲失望地跌坐在床上。
沒有,什麼有價值的線索都沒有找著……為什麼?她本以為陸妃走得急,定時間藏重要的東西,結果卻毫收穫。
究竟是陸妃太過精明,還是幕後那人太過小心?
哎……
拿出陸紀辰托囑給自己的墮胎藥,挽雲撕開封口,一點一點灑在枕頭上。
若擱在以前,她定不會願意做此齷齪事,但是現在,她又何必留情?
她承認,自己變了。
在黑暗世事、被權力被慾望充斥的骯髒世界里,她變了。
可那又如果?
保護自己,保護自己身邊關心的人,哪怕是不擇手段,也可厚非。
挽雲撒的極慢,卻很認真,就連身後有人輕輕靠近也不曾發覺。
「為何不點燈?」
黑暗之中,身後那人抱胸靜靜地看著挽雲僵住的背影,冷冷而問。
一個女人的聲音,高傲的語氣,冷冽的態度,僅是站在數丈開外,慵懶地倚著屏風,卻不靠近。
「計劃進行得怎樣了?最近日日陪著他,沒時間進宮問你情況。」提到心中所念之人,女人嘴角抹起笑意,又立即被冷然壓下。
「問你話呢,怎麼不答?」
握藥包的手倏地抓緊,紙包瞬間被掌心溢出的真氣碾碎,化作粉末簌簌落下。
冷笑一聲,挽雲仍舊保持著同一個姿勢,壓低了嗓音,嘶啞而緩緩地道,「你口中的他,是哪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