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男人間的戰爭 四
大清早的溜出宮,挽雲估摸著到這個時辰陸紀辰也該知道了,於是決心破罐子破摔,賴在林雲家中吃過午膳再回宮。
菜是七七姑娘準備的,一大桌的美味光是看就很有食慾。挽雲也不是個講客氣的主,埋在林雲給自己夾的「小山堆」里努力吃著,皇后氣質什麼的都是浮雲。
席間鶯兒很不安分,依依呀呀扭啊扭的,又哭又鬧柳兒根本哄不下來,於是眼巴巴地瞅著言七七。
「我來抱。」坐在挽雲右手邊的言七七很爽快地將鶯兒接了過來,輕柔地捏著她肉呼呼的臉:「小傢伙怎麼了?為什麼鬧脾氣呢?」
挽雲叼著筷子轉頭怔怔地看,鶯兒今天有點不對勁,怎麼好像皮膚過敏了似的紅彤彤的?
「是不是病了?」她湊腦袋上前,「抱鶯兒去看看大夫?」
「方才帶她看了,大夫說沒事,回來好好睡一覺就沒事了,可現在……」柳兒接話道,焦急地絞著手指。
挽雲一向視柳兒,現在照樣視,轉臉直接對林雲道:「這樣,時間還早,我帶鶯兒去梁葉那裡轉轉,他應該能看出個什麼門道來……」話正說著,她突覺胸腔氣血急劇上涌!緊接著喉間一抹腥甜,臉色剎那間白了白。
糟糕!怎麼又來了?
她吸氣,若其事地用真氣壓了下去。
不能讓林雲看見,否則……
「沐兒?」
她的舉動怎逃得過翎雲的眼睛,他擔憂地傾身過來,「臉色怎麼突然變了?可是身體不適?」
「沒有沒有。」挽雲笑著打馬虎眼,有些不自然地抱著鶯兒起身,「我吃飽了,就先帶鶯兒去梁葉那裡瞧瞧,很快就回來,你們接著吃。」
「我跟你去。」翎雲亦起身。
「別!」挽雲搖頭阻止,又怕得自己反應太過激了引起他懷疑,努嘴示意言七七,「七七姑娘做這麼大桌子菜,你好意思不多吃點?我可是足足吃了五碗菜。」
這話不假,全場只有她一個人筷子飛天般穿梭在各盤菜里,其速度之快胃口之大簡直能頂三個壯漢。
「是啊,翎雲大哥,七七特意做了補湯,你身子還未好,就多喝點。」言七七不動聲色地拿起他的碗開始乘湯,挽雲配合地一手按下他的肩。
翎雲眸子直鉤鉤地盯著挽雲,有些猶豫。
「放心好了,我又不是三歲小孩,還能丟不成?」挽雲沒心沒肺地笑,用力捏了捏翎雲的肩,「我馬上就回來。」還都還沒說完,已抱著鶯兒轉身離去。
「皇後娘娘真是個急性子。」七七捂嘴偷笑,目光卻煞有深意地落在她急匆匆的背影上。
喉間再次湧起腥甜,挽雲加快腳步,剛轉過庭院口便再也忍不住,伏頭一口血噴出。
泥土剎那間披上層紅衣,猩紅深黑撞出觸目驚心的寒。
捂著胸口,看著地上血紅一點一點被泥土吸納,挽雲有些怔然。
難道,真的躲不過這場厄運?
……
午後秋陽和煦。
林荌荌窩在牆角搗鼓著梁葉新種的小海棠樹,舉著個小鏟左一下右一下,弄得自己一身髒兮兮的。
五米開外,梁葉單手支頰,坐在桌前苦讀磚塊般厚的藥典,末了癱在椅上感慨:「林荌荌你敵了!我翻遍了藥典居然找不到一味能破解你30升級版『一線紅』的解藥……」
「阿葉,有人來了。」鼻子靈敏的荌荌抽抽鼻子,頭也不抬,「有股不好的味道。」
她口中不好的味道一般解釋只有兩種:一種是放蕩女子,因為身上混雜了各色男人的味道;一種是將死之人,混濁之氣難掩身體衰竭。
梁葉「哈?」了一聲,剛疑惑地抬眼,身旁盈盈落下一白衣女子。勾著腦袋,來人掃了眼梁葉攤在桌上的書,爾後咂舌道:「看不出來,梁葉你還擅長中西合璧治療法啊。」
中西合璧?
莫不是……
頭頂三條黑線,梁葉僵硬地一點一點扭頭,三秒后唰地一下從椅子里起,指著挽雲懷中的女嬰,眼珠都要掉出來了:「我勒個去!你孩子都這麼大了?跟誰生的?」
賢王?還是別的他不知道的男人?
肯定是,不然為什麼不找太醫偏偏跑出宮來找他?靠!這女人的私生活未免也太亂了一點!
「瞎說什麼呢,朋友的孩子。」挽雲白了梁葉一眼,將娃往他懷裡塞:「也不知道怎麼了,這孩子平時挺乖巧的,今天一直在大哭大鬧……你看看她的膚色,是不是紅得有些奇怪?」
林荌荌聲飄到了他們身後,卻保持著一段距離,貓起身子去瞅孩子。
病人當前,梁葉哪裡還顧得上跟挽雲置氣的事?接過鶯兒又是翻眼皮又是把脈的,詳詳細細檢查過一遍后搖頭:「膚色確實異常,可各項體征卻沒有問題,真是奇了怪了。」
「是嗎?」挽雲臉上掠過一抹失望,不過很快又恢復了笑臉:「沒事就好……好了,不打擾你們了,我先帶她回去了。」
「等等!」梁葉突然攔住挽雲,湊上前嗅了嗅,皺眉:「沐挽雲,你怎麼一身腥血味?」
「啊?有嗎?」挽雲一怔,抬起手來左聞右聞,爾後不自然地乾笑:「你少胡說,我出門前還洗過澡的。」
「將死之人。」林荌荌一晃身橫在兩人之間,一雙剪水秋眸戒備地盯著對面挽雲,斂了往常嘻嘻鬧鬧的模樣,她一臉嚴肅地壓著梁葉又往後退了兩步,「阿葉,不要靠近。」
將死之人?
梁葉有些懵了,抱孩子的手一抖,他霍然望向挽雲,卻發現她的臉色也沒好看到哪裡去,雙拳緊緊貼在身側握著。
「這怎麼可能……怎麼可能?」事情實在太過突然,梁葉除了反覆喃喃不可能外,頭腦一片空白。若不是荌荌從未看走過眼,他根本不會相信她所說的話!
胡亂將孩子往荌荌懷裡一塞,梁葉上前就想替挽雲把脈。
荌荌急了,從後面拽住他的袖子。
「林荌荌,別鬧!」梁葉嚴厲地甩開手,提步又要上前。
荌荌氣得眼圈都紅了,跺腳大聲叫道:「阿葉!我不准你碰她!」
童稚的嗓音一旦尖利起來也是威力窮的,梁葉還從未見過荌荌如此歇斯底里的模樣,心臟猛然一縮,步子滯在半空中一時不知該進還是退。
挽雲本還綳著臉,一看林荌荌和梁葉僵持不下大眼瞪小眼的模樣,忍不住撲哧就笑,「看來荌荌是個醋罈子啊,梁葉,以後可有得你受的了……」
「你少給我扯開話題!說清楚,你究竟怎麼了!」梁葉這回是真的怒了,清秀的眉目皺得很是猙獰——是!他是氣她辜負了自己的對她的信任,可並不代表他不關心她!同是天涯淪落人,他能真對她不管不顧嗎?
看他生氣著急的模樣,挽雲的心被一股說不出的淡淡暖意包裹,感慨萬千地嘆氣:「沒想到你還這麼關心我,說真的梁葉,我很感動。」
「回、答、我!」梁葉幾乎是咬著牙從口中一個個迸字。
「我的事很複雜,不是三言兩語就能解釋清楚的。」挽雲的眸光平靜得一絲波瀾也:「但是,希望你能替我保密。」
「沐挽雲你再唧唧歪歪信不信我脫鞋砸你!」說著,梁葉居然還真的翹起腳準備脫鞋。
挽雲滿頭黑線,好特殊的關心方式,真是敗給他了……嘆口氣,她道:「事情要從這具身體正主的兒時說起:一歲時,她被高人下了一種奇特的咒術,但凡大悲大喜便會影響心脈血氣,輕則吐血重則損耗五臟六腑,若不是每年十月十五依靠藥物抑制,恐怕她已早不在人世……」
「十月十五?」梁葉倒吸一口涼氣:「沐挽雲,你不要告訴我你今年沒有吃藥!」
現在已是十一月中旬了!
「是有原因的。」挽雲抬手示意他不要打斷自己,「我穿來的那夜,她便死了。剛開始,確實只要我情緒大波動,便不分時間場合地吐血。可時間越往後,我的免疫力越強,到了前一陣幾乎沒有再發生過此類的事,再加諸臨近十月,我的身體也沒有出現任何異常,所以我滿心以為那咒術已隨著她靈魂的逝去被解開了……」
「所以,你根本沒有想過去吃藥?」梁葉氣得臉都黑了,「你這弔兒郎當的性格是怎麼回事?自己的性命都不當一回事,還有什麼事是重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