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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命中注定 四

  「美人兒?」 

  等了半響,牢籠中央的女子依舊眼也不抬,一副完全不將他放在眼裡的冷然模樣,自顧自的屏息運氣。 

  挽雲漠然的態度徹底惹怒了易將軍——敬酒不吃吃罰酒!看來今夜自己是福享受美人恩了…… 

  勾勾手指,易將軍緊緊盯著挽雲的臉,磨牙嘶嘶道:「你們,給我潑!」 

  「是。」 

  兩個小兵一同將霧氣騰騰的滾水桶抬到粗鐵牢籠旁,熟練的抄起碗口大小的木勺,你一勺我一勺,接連不斷地往牢籠中央的女人身上潑。 

  滾燙開水灑上冰冷的鐵柱發出嘶嘶的呲氣聲,潮濕的地牢頓時被一片熱浪般的霧氣所籠罩。每個人眼前都是白蒙蒙的,什麼也看不清,除了彼此帶有鼻息的沉重呼吸外,地牢安靜得就像是一座躺在荒郊野地的墓冢。 

  易將軍扶著牆,手指不知不覺已扣嵌入了牆,捏得自己一手白花花的牆粉。 

  詭異地氣場從四面八方湧進來,眼前白霧不但不散,反倒越發濃厚,先前還能隱約看見牢籠中的情景,現在什麼都看不清了。 

  「是誰?出來!」 

  不愧是天州守城將軍,眉目一凜,方才那副荒淫嘴臉立即變得警戒颯然——有人在附近,而且來頭不小!看樣子好像還並不打算隱瞞行蹤,不然為何要故意放出強大的內力以引起他們的注意? 

  易淵一面扶著牆角往暗道入口處挪,一面不動聲色地往懷中摸武器。 

  「將軍?」 

  兩小兵有些懵了。潑滾水這活他們也不是頭一回做了,可哪裡曾遇見過眼見這光景? 

  什麼都看不見,什麼聲音也沒有,最詭異的是——理應被燙得殺豬般哭天喊地嚎叫的囚犯,居然從剛才到現在一聲都未吭! 

  靜,毛骨悚然的靜。 

  越是等待,越是心慌。 

  其中一人鼓起勇氣,試探地問道:「將軍?還要潑嗎?」 

  已經摸到了暗道門的把手,易淵單手一拉,暗門咔吱咔吱的移開,大片濕潮空氣立即湧入地牢,蒙蒙白霧剎那間被沖淡了些。 

  與之同時,那來處不明的熊熊內力也強了幾分,近在咫尺般密密嚴嚴地撲向易淵,鎮得他胸口彷彿千斤壓頂般沉。 

  壞了,那人快來了! 

  意識到事態的嚴重性,易淵打算走暗道先離開,立即趕去三王爺府上稟報今夜之事。朝廷如何簸蕩他管不著,他只負責替三王爺做事,重要消息務必第一時間上報,不然會誤了三王爺的事! 

  「你們兩人好好守著,若是這女子有什麼閃失,你們十個腦袋都不夠賠的!」 

  小兵們還未來得答是,卻有一男聲悠悠從暗道口傳來,「乾脆,連你的腦袋也一併留下。」 

  來人居然還找到了暗道! 

  易淵渾身冰涼,想也沒想立馬去堵暗道門,眼見門就要關上了,卻在還剩一條縫時突然不動了。 

  抽出先皇賞賜的明光刃,易淵急急後退至牆的另一端,舉刃護心,警惕地盯著暗道門。 

  「嘭」地一聲巨響,地面都隨之狠狠抖了一抖!暗道門被來人直接踢碎,磚塊瓦石碎片漫天飛舞,砸得兩小兵捂著腦袋四處逃竄。 

  一黑衣人舉雙刃長劍走出,鷹凖般犀利的眸子第一時間落在牢籠中央的挽雲身上——她安然地盤膝而坐,純白真氣薄薄一層護在體外,看模樣應該已進入龜息狀態。 

  既然她使用的是防禦招式,那就說明至少這妖女還沒有叛變。 

  尹風這才鬆了口氣,劍刃一挑繁華似的流星軌跡直逼牆那端的易淵,「走狗拿命來!」 

  易淵也不是什麼泛泛之輩,短刃一劈襲向來人門面,「要取我性命也得看你有沒有這個本事!」 

  「鏘」地一聲火花四濺,短刃與長刃僵持在半空。尹風內力深厚,易淵使出全身蠻力,刀刃對接之際易淵的手已開始顫抖。 

  尹風冷眼看著他細細地顫,不緊不慢道:「易將軍,早知今日何必當初?你若有心歸順皇上,交出天州軍權符,我今日就暫放過你。」 

  「做……夢……」易淵還在死撐,咬著牙一字一字吐出。 

  「倒低估了你這走狗的節操。」 

  尹風正佔上風,毫不吃力就收回一劍直往易淵身上招呼,「既然你堅持當走狗,那我可就不客氣了!」 

  噗地一聲劍入骨肉時的悶響,易淵仰頭髮出長長地一聲吼。長刃刺穿他的肩胛骨將他深深釘在牆上,深血墨畫似的大片大片湧出,濺在發黃牆面上滲出一個模糊的人形。 

  「說!」尹風手腕一晃另一刃長劍已架在了易淵的脖頸上,「天州兵權符在何處。」 

  「不……知道……」 

  尹風黑眸劃過一絲不耐,反手就在易淵腹部一挑——傷口倒也不深,血液卻瘋狂鑽出,在昏暗的地牢黑黑一片迅速擴散,看上去異常猙獰嚇人。 

  「我、我說!」 

  易淵被自己腹部的慘狀嚇得差點大小便失禁,一把將短刃甩開,雙手上舉帶著哭腔地喊:「饒命!我說!」 

  「在哪?」尹風眯眼。 

  「在……牢籠正中央一塊鬆動的磚石下。」易淵顫顫抬手,虛弱地指指挽雲,「就在她身下。」 

  「還不快打開門!」 

  「是、是……」易淵連連點頭,在血痕模糊的牆上摸啊摸啊,摸到一處凹點按下。 

  一陣鐵索划動的嘩嘩聲后,根根鐵柱隱入地下。牢籠不復存在,看上去就像挽雲直接坐在房間的地面上。 

  「早聞易將軍除了善指揮外還精於機關製作,今日得見果真如此。」尹風收了長劍,看著他發黑的臉嘆息道:「可惜,如此人才要是為我朝廷所用那該多好。」 

  言畢,尹風轉身,邁著大步走向挽雲。 

  劍刃上塗有毒藥,這易淵的命是留不住了。方才自己闖進來時驚動了護軍,只怕此時三王爺已得到了消息正帶著大批高手趕來。此地不宜久留,帶著天州兵符和皇後娘娘速速回宮復命才是。 

  「娘娘?」尹風伸指想要點醒她,卻被薄薄真氣開——挽雲在身周布下真氣護體,尤其心脈及大穴處更是堅不可摧。 

  這女人真是麻煩。 

  尹風奈,只好跪下身子用劍刃刨地,打算從側面去挖——哪挖不是挖?頂多弄得皇後娘娘一身土便是。 

  他剛拋了兩下,忽然地牢中哐蹚一身巨響——鐵柱從地下衝出,方才還是自由身,這回兩人都被關在了牢籠里。 

  「你們,逃不了的。」易淵嘴唇已發白,整個臉青黑。他笑著垂下手,牆上赫然印著一個血手印,「拿著你想要的兵符,和美人跟我一起下地獄!哈哈哈哈!」 

  「你!」 

  不料他居然還有這手,尹風唰地起,真力灌注舉刀劈向鐵柱。鏘地一聲脆響——劍刃斷了,尹風傻眼了。 

  「這是從萬曆山淬鍊出的鐵,堅硬比,你就不要再白費力氣了,等著大批人馬將你和那個女人一起撕成碎片,哈哈哈哈哈……」 

  易淵的聲音越來越虛弱,「你聽……」他閉上眼,唇角划起怪異地笑,「馬蹄紛亂而至,窸窸窣窣的腳步聲,他們到了,你們逃不了了……」 

  他們到了,三王爺的人到了! 

  尹風手中剩下的半截劍哐蹚落地,他退了一步,緩緩回首,面表情地盯著龜息入定的挽雲。 

  在易淵聲嘶力竭地笑聲中,他徐徐蹲身,從袖子顫巍地掏出一包藥粉。臨行前夜,太傅大人的話反反覆復回蕩他的腦海。 

  「如若功成,你就是鋤奸懲惡的一代大功臣!如果失敗被俘……孩子,千萬不要讓他們抓住陛下的把柄。這包葯,是千毒蝕骨粉,一旦撒上身子,半柱香內就會化作一灘血水……為了九方國,為了皇上,該犧牲時不得不犧牲。就連皇后,皇上也狠得下心來捨棄。你該如何做,清楚了嗎?」 

  清楚了嗎…… 

  太傅蒼老的聲音環繞耳畔,尹風笑笑,打開包裹藥物的紙。 

  該如何做,他自然清楚。就算太傅不交代,他也會拿劍刺死皇后、划爛兩人的臉后再自殺的! 

  這是他一腔熱血的最後盡忠。為了九方國,為了皇上,他願如同父親、祖輩一般,將自己的血肉奉獻在這沒有硝煙的戰場上! 

  他也不虧了,至少還殺了易淵。只是皇後娘娘…… 

  尹風垂眸,不忍直視那雙緊閉的美麗眼睛。 

  大批人馬的腳步聲越來越近,近到幾乎可以聽到領頭人一聲聲怒吼「在哪裡!在哪裡?」 

  捏緊了拳頭,尹風拿藥粉的手在顫。 

  其實,她也沒有想象中的那麼壞。主動請纓刺殺,即便被捕受刑也沒有叛變……只可惜,為了皇上,你我註定今夜喪命於此……對不住了! 

  尹風閉上眼,將一半藥粉抖在挽雲的身上,另一半毫不猶豫地灑在自己身上。 

  「在這裡!在這裡!」 

  一個黑衣面具男子跌跌撞撞地闖進了地牢,當看清楚牢籠中的兩人後,男子激動得不能自己,啪的一下摔倒在地。 

  灰頭土臉地抬起頭,男子隔空揚手,聲淚俱下地喊道:「青蓮夫……」 

  那個「人」字還未出口,一個白影聲飄進,一沒留神將黑衣面具男子好不容易抬起的頭又踩回土裡。 

  隔著鐵柱,白衣男子定定地看著牢籠中央的她。眼神纏綿而濃郁,彷彿他們穿越了幾個世紀,今日終於重新得見。 

  尹風懵了,這是什麼情況? 

  白衣男子微微而笑,執手探進牢籠內。 

  「雲兒,我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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