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心裂
九方玄帝繼位元年,接連發生了三件大事。
第一件:北宮北匈族人入侵邊界,攜五千族人和葯大炮,企圖借道月台山偷偷潛入九方皇陵武泰山,轟山炸墓道,搶劫金銀珠寶。他們的最終目標,則是與先皇一同下葬的天瀚四令之一——椒圖令。
第二件:對北匈秘密入侵一事,玄帝拍桌震怒!為了鼓舞士氣,玄帝領兵親征南下,一路行軍本暢通阻,卻在華州與宣州邊界突遭天災!
一夜之間,隨軍兵將損失近三成,而一國之帝陸紀辰,下落不明。
玄帝失蹤的消息震驚朝野!但國不可一日君,一方面九方已派出大批人馬在宣州、華城附近尋找,一方面九方國事暫交由陸家皇族監管,身為兩朝皇帝心腹的太傅大人則負責監國。
而玄帝之叔,手握重權的九方三王爺亦頂風而出,主動請纓接管軍隊,領兵南下。
第三件:此事尤其神秘,九方國玄帝列傳第一卷本有詳細記載,后不知何故,玄帝下令命史官燒毀所有相關的記載與資料,知情人亦緘口不敢再提。於是,這第三件大事便成了一個謎,後世文人史官猜測理論口舌相爭,卻始終沒有一個準確的結論,只能看著謎題繼續世世代代的流傳下去。
後世亦有人不解,當年玄帝親征大軍時遭遇天災損兵嚴重,又是如何戰勝兇猛的北匈族人和剛強大炮的?
答案,只有當年幸免於難的幾個北匈族人才知道。
北匈行軍再神秘低調,也逃不過九方朝廷的眼線。三王爺領軍包圍了三山,沿河設防,將五千北匈族人生生圍堵在徐家莊,卻因忌諱那個神秘而強大的武器,始終不敢越雷池一步。
一夜之間,北匈族人突然發現自己成了瓮中之鱉!面對山下數萬士兵,北匈拓跋研就算手上有大炮葯,也不敢貿然突圍。於是兩軍一時僵持不下,你不進來我也不退,就這樣耗著。
表面是九方國佔盡上風,其實情形對九方更為不利。九方軍隊比不得北匈族人,北匈人冬天裡吃腥土草根,喝地上雪水,照樣體壯如牛。而九方數萬士兵卻是頓頓要吃大米,糧草耗用實在是個大頭,雖隨軍時帶了不少,但這麼耗下去,遲早也得吃個精光!如果到時再跟朝廷要糧草支援,那又要等到何時去?
拓跋研對這點也是心知肚明,扶著大炮冷笑,先對峙個半月,等你們糧草稀缺體力不支時再轟大炮開路。去皇陵的計劃恐怕是行不通了,竊取椒圖令一事,只能等先回國再從長計議。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
只是,計劃永遠趕不上變化。
就在九方軍隊圍堵徐家莊沒兩天,一名少女卻突然從天而降。
少女年齡約莫十幾,衣裳染血眼神漠然,眉宇間透著凌厲。她視站滿大坪的士兵們為空氣,只橫掃了一眼,便二話不說飛身直奔庄內主屋。
主屋內拓跋研正四仰八叉地喝著茶,忽然聽見屋外大坪傳來潮流般的驚呼聲,心道不好,不會是九方人闖來了?慌忙下令開移炮,以暫時禦敵。
命令剛下完,聽命的人還沒來得及上樓,一股穿堂風便撲面而來,將拓跋研披散在肩頭的頭髮風吹得筆直朝後,刺蝟般根根豎起。
拓跋研下意識地豎掌擋臉,眯著眼等這陣涼風消散。風還沒停,等來的卻是一隻突然扼上他咽喉的手。
結結實實的吃了一驚,拓跋研一雙牛眸迎風狠狠撐開——什麼人!居然身法如此迅猛?
當看清眼前的情形后,拓跋研先是發怔,隨即嗤笑:「小姑娘,你膽子不小啊,竟敢來捏老虎的脖子。」
「少廢話。」挽雲手下二指使力,死死扼住他的喉頭,「把林雲交出來!」
什麼林雲?
懶得和她再廢話,何況又不是什麼漂亮女人。拓跋研用鼻孔噴氣,根本沒把這麼個髒兮兮的黃毛丫頭放眼裡,甩手就想將挽雲開。
大廳中的其餘人也沒把挽雲當回事,都是半看戲的圍著瞅,誰也沒想過上前拼死拼活的救族長。畢竟拓跋研有徒手滅虎的實力,不然也不會穩坐北匈族長位置多年,一個黃毛丫頭若也能威脅到他,那就真是天大的諷刺了。
拓跋研了一次,沒動,牛眸頓時瞪得溜圓!
這丫頭哪來那麼大力氣?
他低吼一聲,兩隻手同時使力,拼勁全力向挽雲的肩頭去。
小小身子骨還是沒動,連後退一步的趨勢都沒有。
這下,滿廳的人才知道,真正遇上高手了!
戒備、擔憂、害怕的目光頓時從四面八方射來,其中尤以拓跋研震驚的目光最為直白。
馳騁沙場多年的一族族長,能徒手滅虎的他,居然!不動一個年紀看上去只有十幾歲的小姑娘!?
挽雲沒有心思揣摩他的想法,她一分不讓地對峙著身型高大壯碩的拓跋研,捏著他脖頸的手又緊了幾分,「把林雲交出來。」
林雲說與北匈族長有私怨,又被他們傷得那麼重!熬了一夜,好不容易病情才穩定了下來,他卻說不見就不見了!
他傷得那麼重,一個人絕對走不遠……小溪方圓數十里她都翻遍了,連個人影都找不著!
除了北匈族人,挽雲想不出任何一個能夠讓他突然消失的理由。
「什麼林雲?」拓跋研努力保持鎮定,一邊與挽雲周旋一邊跟族人打眼色,暗示他們見機行事救出自己。
負責傳令的那個年輕族人見狀,一點一點地往外挪移,好不容易挪到了樓梯口,趁眾人不留神,轉身刺溜一下竄上了樓。
「不要以為我下不了手,我再給你三秒。」冰冰冷冷的小手實打實的卡著他的脖子。
「等等等等!我要他們去找!」拓跋研慌忙提高聲調,改用北宮國語言對獃獃站在一旁不知所措的手下吼道:「幫她去找那個什麼誰!」
等了幾秒,見挽雲沒有補充,拓跋研這才確定她不懂北宮語,壯著膽子又用北宮語道:「混蛋,去拿些迷酒來!」
「三。」
她突然啟口道。
「誒!」拓跋研怒目而視:「我已經叫他們去找了!」
「二。」
挽雲沒有答話,鎖喉的那隻手越收越緊。
人在或不在,交或不交,不都是一句話的事嗎?拖延時間以為她看不出來?
這次,她不會再心軟了。面對敵人,一時心軟只會害了自己和自己所在乎的人!
拓跋研察覺到她眼眸中散發出的殺氣,知道她不是在開玩笑,先前的鎮定立即土崩瓦解。
「我不認識什麼林雲!但是我可以幫你找!你告訴我他的特徵!我幫你去……」
「一。」
這個「一」輕得像是耳語一般,挽雲最後看了他一眼,閉眼,在一片尖叫聲中,死死扼住了他的喉嚨。
狡詐半生野心半生的草原漢子大驚,揮舞著強壯的四肢試圖掙扎,可隨著肺部吸入空氣的一點點減少,他掙扎的幅度也越來越小……
「架……炮……」知道這一次自己是真的逃不了了,拓跋研張嘴,用北宮語氣若遊絲地對一旁傻看著,不敢上前一步的手下們道:「大不了……跟她……同歸於盡……」
「炮出來!」
一個族人最先反應過來,紅著眼扭頭朝樓上嘶吼。
既然她殺了一個,就會殺第二個!為了保全族人們,唯有讓族長與她同歸於盡!
先前那個年輕族人著大炮應聲而出,隔著長廊的柵欄調準炮口往下,淚眼摩挲地將對準了廳前糾纏不放的那兩人。
其餘族人們見此,不忍卻又可奈何,低首嘆氣,魚貫退出大廳。
一旦炮發,整座屋子勢必毀於一旦……他們都不想死!
聽見長廊上有硬物摩擦的聲音,挽雲掀開眼帘餘光向聲源處瞄了瞄,忽然冷笑一聲,放開了死絞在拓跋研脖上的手,以腳蹬地一個旋身直衝向二樓長廊——就是這口破大炮,將林言傷得遍體鱗傷!不拆了你,對不起林雲淋漓的那一身血!
見她氣勢洶洶地沖向自己,年輕族人一下慌了神,哆嗦著手就想去拉大炮索引。
「鏘!」
清脆的一聲銅鐵撞擊聲,嗡嗡的震響里,衣袂一飄而過,大炮炮口直接華麗麗的扭成了一個與地面呈九十度的直角。
「喝——」
年輕族人倒吸了一口涼氣,渾身力地跌坐在地。
她居然一腳踢彎了鐵鑄的大炮!?
還覺得不解氣,挽雲扯著炮口,用全身的真力將其奮力甩出。
沒有什麼拋物線,鐵炮基本砸破柵欄后直接墜落至一樓大廳,落地那瞬撞得整座屋子都在動。屋頂瓦片相互碰擊著落下一層又一層的灰,伏在地上不斷咳嗽的拓跋研瞬間就變成了一個粉人。
這口大炮,算是徹底毀了。
大坪里的士兵們不知道屋裡發生了什麼,只是莫名其妙地看見族長近身的手下們一個個灰白著臉色躥出,不余時,又聽見屋內傳出一聲驚天震地的悶響,緊接著的是一聲鬼哭狼嚎般的嘶吼——
「我的神炮!」
士兵們面面相覷,即使再鈍感的人也逐漸反應過來大屋裡究竟發生了什麼,不禁咯咯捏緊了拳頭,臉色紛紛白中泛青。
大炮一毀,此戰再任何勝算。
只此一句,軍心徹底動搖。
……
數十日後,宮中史官接到南方書信,小心翼翼地捧出玄帝史策,翻過一頁后,一筆一劃記下這段歷史:
九方玄帝元年九月,沐氏女子孤身獨闖徐家莊,毀大炮,擒主帥,與三王爺率領之兵裡應外合,一舉殲滅入侵五千北匈。因沐氏膽識超群,武藝雙,三王爺特呈書一封,望追封沐氏為鎮南公,拜官五品,隨軍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