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林雲,你到底是誰
「拿著它。」翎雲牽過挽雲的手,拿起小牌放置在她的手心,再合上她的五指,將小牌緊緊包裹在她的掌心。
「帶著柳姑娘和鶯兒,立馬動身去天州,找到皇宮玄午門,呈上令牌,就說求見當今九方聖上。」他難得嚴肅,大掌包著她的手,淡淡眸子有些深沉。
有過那麼幾秒的仲怔,握著掌中冰冰涼涼的令牌,挽雲總覺這像是一場交接儀式,林雲把什麼很重要的物和事統統交付與了她,而他自己卻隨時準備抽身走人。
「不要。」
心底的想法直接脫口而出,挽雲抽開手,將令牌交還給翎雲,「一起去天州是你提的,我不管什麼原因,就算是你再討厭我,也得跟我一起走完這一程。」
兩國交戰不是小事,也不是僅憑一人之力便可以阻止的,她不希望他去冒險。
「你想多了。」翎雲淺淺一笑,指間又將令牌塞回,「我從不會為了關緊要的人,做出危及自身安全的事。什麼能做什麼不能做,我心中很清楚,你不必擔心。」
「那你想去做什麼?」
「北匈族長拓跋研與我還有一筆私仇未算,以他的性子,這種膽大包天的事定少不了他的親征……」翎雲挑眉道,「我要討回不屬於他的東西。」
「我陪你。」挽雲一步不讓地看著他,「就你一個人,我怕你會吃虧。」
翎雲忍住了剎那唇角的笑意,借口是爛了點,但好歹也讓他知道了她對自己也是有幾分不舍的。
這就足夠了。
「不必,你要做的還有更重要的事。」翎雲抬袖指向柳兒和鶯兒,「將她們安全送至天州,再來,將令牌送進天州皇宮,只要做到這兩件事……」
他頓了頓,垂眼道:「只要做到這兩件事,你我間,便恩怨清了。」
他的語氣飄忽淡然,好像在說什麼關緊要的小事般隨意而輕巧。
挽雲一震,隨後愕然瞠目,傻傻地張著嘴看他,內心卻是翻江倒海!
他這是什麼意思?
一把摔開翎雲的手,挽雲猛地一下站起身子,不敢置信地看著他。一路來的扶持互助、傾心信任,難道在他眼裡只是需要施恩報德的有償付出?
還有!什麼叫恩怨清了?難道他們之前發生的種種在他眼底只是為了償怨報恩而已嗎?
挽雲閉眼,深深吸了好幾口氣,每一口都涼涼乾乾的,刮擦得喉頭有些乾澀,握緊的五指用力地碾著令牌,捏得她掌心濡濕一片。
這是他想要的嗎?他真的是這樣想的嗎?
林雲真的是那樣的人嗎?
……
「好。」
不知過了多久,挽雲僵硬地扯著嘴角,「你說的,我都會做到。」她頷首,努力掩下眼中受傷的神色,裝作所謂的樣子在掌心顛著令牌,「柳姑娘和鶯兒我會送到天州,令牌我幫你送進皇宮,還有什麼事情你最好一併交代了,我欠你的可遠遠不止這些。」
其實,挽雲並不想用這樣陰陽怪氣地腔調說話,她想發飆想怒吼想抬腳踹他個死去活來的,可是她的驕傲與自尊不容許她對任何人低頭。他所謂,她就要比他更所謂!
翎雲輕嘆一口氣:「進了皇宮后,先稟明這裡的情況,再去後宮找軒轅太妃,最後要拜託你的只有這些。」
「軒轅太妃?」挽雲疑惑地皺眉,忽然想到了什麼,立馬翻過手上的令牌,怔怔地盯著令牌上的「軒轅」二字。
「這本也是我要帶你去天州的初衷,如今,只能你自己去了。」翎雲起身,雙手攏在袖中不咸不淡地道,「我相信,你不會讓我失望的。」
我相信,你不會讓我失望的。
多麼情的一句話,沒有一絲溫度和情感,卻比任何語言都來的有效。
至少,挽雲沒有再對翎雲多說一句話,甚至連翎雲走時都沒有回頭看一眼。
連她自己都懷疑,這會不會是一場夢?為什麼一切來的那麼突然?
昨夜星辰下,任她狠狠咬下的人,究竟是不是他?
半月來,連日為她渡真氣的人,究竟是不是他?
一月前,在眾人眼前說「我相信你」的人,究竟是不是他?
若是,那麼淡淡對她道「你我間恩怨清了」的人,又究竟是不是他?
林雲,你到底是誰?到底是個怎樣的男子?
為何,你總是給我一種縹緲如塵的感覺?摸不著,看不透,猜不到……
從今往後再任何恩怨?
若這是你想要的,好,那麼我就給你。
你的要求,我會一一做到。
珍重,永別。
啟明星淹沒在突破重山的璀璨日光下,留下她他二人此刻背對而行的身影。
藍衣少年神情漠然,望向月台山方位的眼神冷冽如鷹隼。
白衣少女眼眶微紅,牽著白馬抱著鶯兒,臉上卻是帶著笑意。
人生何嘗不是一場旅行,兜兜轉轉也沒什麼奇特的,就當是自己丟了一隻小狗,等遇到喜歡的再買一隻就是……
絲絲涼風拂面,樂此不疲地往袖口領口每一個縫隙里鑽。挽雲用力抱緊自己,在寒風瑟瑟中蜷成了一團。
她覺得冷,可又說不上具體哪裡冷,只覺得四肢僵硬,每走一步都扯動著心臟……
長睫閉上,將那滴即將奪眶的淚水湮沒在眼裡。
為什麼,她突然覺得,自己好像才是那隻被主人遺棄的小狗呢?
「一群廢物!」
九方皇宮金鑾大殿之上,清瘦少年面蘊怒色,狠狠將手中的加急奏摺甩到跪在最前排的陳副將臉上。
天顏震怒,群臣皆危,連對個眼神的時間都沒有,趕緊呼啦啦地跪下一片:「皇上息怒!」
「息你媽個頭啊!」
陸紀辰一掌拍得滿殿再一人敢吱聲,殿下群臣恨不得把腦袋都埋到地里去,覺得皇上自繼位之後愈發霸氣了,瞧這髒話說得多帶感。
「陳副將!」陸紀辰哪裡知道他們在想什麼,狠狠盯著跪在地上瑟瑟的中年男子,扭頭間撞得冕旒珠子嘩啦作響。
「臣、臣在。」
「你告訴朕,邊境守衛為何會有如此漏洞?」他眯眼,邪邪的笑容充滿危險的味道。
陳副將猶如一塊刀俎之肉,伏在地上哭喪著臉答:「啟稟皇上,並非我國邊境守衛出了問題,而是北匈野蠻子此次是有備而來,他們的武器實在太厲害了……」
「放屁!」陸紀辰操起手邊一摞奏摺一起砸了,「北宮一向貧瘠,除了弩箭,鐵刀鋼槍全是自軒轅國來!他買一件,朕就跟著買兩件,難道兩倍的兵器還打不過一倍的?……還想欺上瞞下?若再不說實話,朕就賜你全家滿門抄斬!」
躬身一旁的太傅大人淚流滿面——皇上,教過您很多次了,全家就是滿門的意思。
「臣冤枉啊!」一聽要滅滿門,陳副將嚇得險些當場失禁,邊死命磕頭邊哭喊著:「臣萬萬不敢欺上啊!臣說的句句都是實話,北匈野蠻子不知道帶了什麼武器,哄隆隆的響,火光衝天的,一下就能打死數十個兵衛,我們根本力抵抗啊!」
陸紀辰不太相信他的話,改用詢問地眼神看向站在自己斜後方的白鬍子老人:「太傅?」
太傅大人肅然搖頭:「微臣從未聽說過此等武器。」
陸紀辰大掌一揮,正準備喊「拖下去」時,太傅大人屢屢鬍子,突然又道:「可是微臣沒聽說過,並不代表此物就不存在。我國邊境守衛多年事,此次邊關突然被破,實在是蹊蹺的很。尤其對方人數不過五千,竟能突破我方三萬重圍,此間疑問疑更大了!皇上,您不能不提防啊……」
「你什麼意思?」陸紀辰挑眉,愕然地指著自己的鼻尖,「你是說朕沒用嗎?先皇在時邊境安寧,一到朕手上就出問題了?」
群臣奈嘆氣,又來了,新皇這暴躁的性子一急起來誰也不能說他半分不是,有文臣史客不信邪,結果後果很慘烈……
太傅大人卻不同,他自新皇幼時便輔持左右,朝廷之上敢說敢做的也就只剩他一人了。
「皇上,國事當前,不可任性。」
太傅大人此言一出,全場皆抽氣,卻見龍椅之上的陸紀辰朝天翻了個白眼,嘴裡嘟囔道:「那你說該怎麼辦?」
跪了滿地的群臣頓時語凝噎——區別啊!待遇啊!
「臣以為,首當其衝的是要摸清楚北匈人的目標。他們帶了厲害的武器,人數卻又沒帶多少,一進入我國國境,便隱藏在山林腹地不再動作,這些都很可疑……」
「不必說了。」陸紀辰很霸氣地揮袖打斷他的長篇大論,「朕還是不相信世上有那麼厲害的武器,朕要親自親征!帶十萬大軍將他們五千螻蟻殲滅,讓他們知道朕也不是好欺負的!」
群臣伏著身子左右交換了眼神,爾後一個頭重重磕下,齊齊吶喊:「吾皇天威!」
唯有太傅大人再次風中凌亂,皇上,「親自親征」那是個病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