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詭異棋局
現在的柳兒已顧不得那麼多了,她滿腦子都是那二人方才執手相望深情款款的模樣,一顆慢載期待的心,生生被那時翎雲眼裡柔柔的光芒撕成數塊!
昨日,他明明還替自己接過沉重的藥材,明明還溫柔地替她下廚、煎藥……為何今日會突然轉向了這個醜丫頭?
還以為昨日他對她,是傾之溫柔的開始。她還滿心喜悅地夜裡睡不著,殊不知到頭來竟是自作多情!當唾手可得的幸福突然被擄去,柳兒根本法控制住自己的情緒!
他從未對她有過這樣的眼神……哪怕一分的柔情也沒有。
挽雲緣故受了柳兒一頓吼,心中暗嘆這一幕也太狗血了點。柳兒早不來玩不來,偏偏兩人手一握她就出現了。現在她正當氣頭上,論自己再怎麼解釋,她斷然是聽不進去的。
頂著柳兒妒火烈烈的目光,挽雲乾脆挪步至天井邊,坐下,支頰,望天。
要她矯情地含淚地跟柳兒拚命對喊「不!你誤會我們了!事情不是這個樣子的!你聽我解釋啊!」,那挽雲寧可現在出門買一塊豆腐直接撞死。
連這樣最基本的信任都沒有,不問緣由就歇斯底里的鬧,恕她直言,這樣的戀情遲早得崩!晚崩還不如早崩呢……
……等等!
呈望天狀的挽雲猛然間回過神來。
剛才被柳兒那一嗓子喊蒙了,現在才想起不對勁,難道林雲和柳兒姑娘是一對!?
她急忙抬眼去瞅林雲,心頭隱隱有怒火,也不知是生氣還是怎麼,滿布瘡疤的一張臉瞬間漲得丹血般紅通——你有女朋友怎麼不早點說!搞得我為了安慰你還主動去拍你的手!最可恥的是你丫居然還不躲!
屋檐下翎雲一副關痛癢的模樣,他身體欣長,此時面容一半隱在暗處,一半耀在光里,既沒有被「捉姦」的尷尬,也沒有被污衊的氣憤,望向柳兒的目光平和。
「柳姑娘,我有一事想問。」
柳兒怒目而視,不接話。
翎雲也不管,悠悠又道:「昨日買藥材回大院的路上,敢問柳姑娘可有接觸旁人?」
「沒有!」柳兒想也未想就一口否認。
「姑娘再好好想想。」翎雲也不急,試圖從另一個方向提示她:「或者,姑娘去的那家藥店,給你拿葯的可是往常的老闆?」
「你這話什麼意思?難道昨天的藥材有問題?你懷疑我要害她?」柳兒的嘴都快氣歪了,抬手直指自己鼻尖,又指指天井邊一臉茫然的挽雲,「你懷疑我,堂堂柳沁兒,要去害她那樣一個醜八怪?」
井邊端坐的挽雲身子一僵。
縱是再隱忍的人,被別人指著鼻子罵醜八怪,心底也免不了刺痛一番……只是轉念一想,對方只是一個整日忙著照顧孩子處理家務的女子,自己又何必和她太過計較?挽雲搖頭笑笑,也沒有發火。
可是她能忍,並不代表別人就能忍。翎雲朗眉深深蹙起,字字置地落如千鈞:「柳姑娘,請慎言。」
哼。
柳兒笑了,在自己的笑聲中徹底怒了!
這就是男人,朝三暮四的男人!滿口謊言的男人!
睜著眼睛說瞎話,那般模樣難道還不醜?居然疑心自己要害她?還拐彎抹角地提什麼藥店的老闆,半路上的可疑人,哪來的可疑人?她回來的路上……
不。
腦中晃過青紗半掩面的妖媚女子,隔著三丈之地盈盈笑望自己。
柳兒瞳孔倏地張大,冷汗頓時沾濕后襟。
她昨天回來前,在路上曾遇見過那個青紗蒙面的姑娘!
可是,她並沒有接觸過自己手中的藥材啊……柳兒疑慮,低頭仔細又回想了一道,更加肯定她不曾染指自己手中的藥材。
那麼之後呢?
之後她拐過兩條街,直接回了四合大院,才剛一進門,翎雲大哥便取過了藥材……
等會!
柳兒眉梢一跳——昨日翎雲大哥之所以親自選材清洗煎熬,事事親力親為……原來是他擔心藥材有異,要親自動手才肯放心!
一陣頭暈目眩后,柳兒的臉又白了白,咬牙抬眼。虧她還春心萌動,以為君心溫柔,殊不知他竟是懷疑自己!
柳兒狠狠地看著翎雲,一張嬌柔的臉被心底憤怒驅使得猙獰可怖——軒轅翎雲,你好狠!
世間最不可輕視的,是女子對男子由愛生恨的心。當自己一腔柔情付諸東流,負心人終究不顧而去,那些碎在風中的自信尊嚴,恐怕再難以拼湊出那些曾經溫柔賢惠的女子。
女人爆發的憤怒,遠比男人想象得還要恐怖!
好,好,好!
嘴角劃過狠絕的笑意,柳兒斜眼看了看挽雲,將手中菜籃狠狠地擲在地上,碎的碎爛的爛,落了一地。她看也不看,只是轉頭,最後深深看了眼翎雲,隨即轉身離去。
一年的辛勞,我蹉跎青春站在原地等你,可又換來的是什麼?
軒轅翎雲,你不要我,是你有眼珠!
我等著,有你後悔的那一天。
北正街,劉氏當鋪。
這家當鋪已有些年頭,細細算來,九方剛建國時便已存在。整整三百年的風霜雨雪,它拆了又建建了又拆,唯獨沒有換招牌,生意也是不慍不火。
柳兒跌跌撞撞地衝進了當鋪,蒼白著臉猛拍木桌,像是胸口憋著一口氣沒吐出,張嘴連喝三聲「我要見那個姑娘!」
此時模樣,全然失了平日里嫻淑。還好店裡客人,不然定被她嚇跑了去。
店家一瞧是她,立馬殷勤上前,端茶倒水還引她上座,「姑娘稍等,我家主子馬上就到。」
「你家主子?」柳兒立即戒備地看著他,「你家主子究竟是什麼身份?」
她雖不是有錢人家出生,卻也懂得一般的奴僕稱呼未出閣的女子為小姐,稱出閣的女子為夫人,主子是哪門子的稱呼?
店家是個圓滑人,便也樂呵呵地跟她打馬虎眼:「待到我家主子到了,姑娘自會明白。」說畢,便躬身退下,一直退到那方木柵欄后,打著算盤忙對賬去了。
禪香裊裊里,一人踏著春水漾動般的步子,從當鋪後院緩緩行來。
「柳姑娘。」
言七七仍舊是青紗半掩面,揚手拂開珠簾,穿身進入當鋪大堂。看柳兒這幅狼狽的模樣,言七七心裡頓時明白了大半,雖瞧不起柳兒的潑悍行風,明裡也沒多說,只是行至柳兒身側,妖嬈著身子坐下。
「柳姑娘,如今知道,我沒有騙你了?」
「你說,你想怎麼做。」柳兒不跟她廢話,直接切入正題:「你們究竟是什麼人,在對翎雲打什麼主意?又對我打什麼主意?」
言七七瞥了眼滿臉正色的柳兒,掩袖撲哧一笑,語氣卻是明嘲暗諷:「柳姑娘真愛說笑,我能對你打什麼主意?」
「你愛說不說!」
柳兒脾氣上來了,轉首狠狠瞪了言七七一眼。她今天本就受盡了氣,哪還願坐在這裡添堵?起身就想走。
「站住!」
言七七穿堂一聲喝,那邊柳兒步子立即顫了顫。
「你還想不想嫁軒轅翎雲了?」言七七拋出致命一擊,端坐木椅閑閑等待小魚上鉤。
可惜這條小魚雖蠢,卻還不至於太蠢,森森一哼道:「這豈是我想嫁便能隨便嫁的?正如他心裡如何想,也不是我要改變就能改變的!」
「錯!」
言七七揮手一拍桌子,沉悶地聲響里柳兒又退了幾步,已是背抵著木柵欄處可退,惶恐萬分地看著她。
「姑娘當真說對了。」言七七妖媚地勾起唇角,淡棕眸子漾著森涼與詭秘,「軒轅翎雲的婚事,還真不是他能自己做主的。」
柳兒一愣,「什麼意思?」
「我問你,你可知軒轅翎雲的身家背景?」言七七緊凝著柳兒的眸子。
柳兒老老實實的搖頭。
瞧翎雲大哥俊朗非凡的模樣,再加上他嫡仙的氣質,雖沒見過身上有太多值錢的配飾,可柳兒篤定,他應該是出自一大戶人家。
不是大戶人家的兒子,哪來這般儀錶堂堂?
言七七的眸子閃過一絲輕蔑,又立即被自己掩了去,問:「那姑娘可曾聽說,軒轅國?」
柳兒愣了愣,點點頭。
幼時好像聽爹爹說起,是有這麼一個國家,位於九方國西南方位,國土肥沃江河穿境,文風盛行且盛產精緻手工藝品,是片富饒的土地。
言七七意味深長地看著她,緩緩拋出最後一個驚雷:「那你可知,軒轅國的皇姓,正是軒轅?」
柳兒先搖搖頭,想了想,再點點頭,又突然像是被雷劈了一道,張嘴瞠目頓在了那裡。
軒轅國……皇姓……軒轅?
……軒轅翎雲!
「沒錯。」言七七笑著起身,將全身僵硬的柳兒拉回了座位,拍著她的手心嬌媚而笑:「軒轅翎雲,正是軒轅國的皇族血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