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9章 和段啟談話
段啟頓了頓,麵對段舒念銳利的眼神,他竟然想避開,不敢直視段舒念的眼睛。
他說的都是心裏最真實的想法,在段啟眼中,段舒念不適合在這樣陰暗的地方生活,或者說,這裏會把她汙染。
段舒念這樣的人,對他們來說,太過幹淨純粹,美好的仿佛不摻一點雜質,就像當年的白蓁一樣,吸引著他們這些生活在黑暗裏的人,不停的想要靠近她。
對他們來說,這種人就像是炙熱的焰火,而他們本身,就是那奮不顧身想要撲火的飛蛾,為了短暫的火熱,不顧一切甚至焚燒自己。
“我不是這個意思,舒念,你是知道,我也想你可以留下來,隻是……”段啟頓了頓,繼而轉頭看著她,“你也看見了,鍾玉華她……”
她們實在相處不下去,不要說兩個人安分的各自在自己的領地裏,互不幹擾,單單是鍾玉華一個人,就足夠讓段啟腦子疼了。
再加上鍾玉華根本容不下段舒念,這樣相處下去,吃虧的隻能是段舒念,因為段舒念的性格根本就戰勝不了潑賴的鍾玉華。
段啟也是為了她好,他隻是沒想到,段舒念會這麽理解他的意思,空氣變的凝滯,段啟尷尬的搓了搓手掌,訕笑著看著段舒念。
段舒念心裏說不上難過,更多是驚訝,一直把這裏當成最後避風的港灣,但是段啟卻突然打破了自己的認知,是她自己想的太多了,把這個世界想象的過於美好。
“所以,叔叔是因為鍾玉華而說的這句話?因為她我才不適合這個家?”段舒念抖著聲音,小巧的鼻子噴發出來的氣息都變的不一樣了。
從來沒有一個人真正的關心她,把她看成重要的人,也沒有期待過,誰會為了自己而放棄所擁有的東西。
隻是……,段舒念一度認為自己在段啟心中的位置還是很重要的,段啟和鍾玉華沒有孩子,而她回到段家之後,段啟也表現的高興。
為了段氏把自己親手送到高靳南的手裏,段舒念也沒有怪罪過他,為了父親遺留下的事業,她理解自己的叔叔。
那麽在他心裏,她卻還沒有一個無賴的的潑婦重要,這一點,段舒念是怎麽都不能接受。
踏出門口的腳慢慢的收了回來,本來要離開的段舒念也回過頭來,重新走近寬大的辦公桌。
和之前一樣,在辦公桌的對麵,段啟靜靜的看著自己,臉上的疲態掩飾不住,風霜早已刻上了這個男人的臉頰。
仿佛是回到了幾分鍾之前,隻不過是兩個人的心思都變了,恍惚間,段舒念想著,如果這幾分鍾之內發生的事真的是自己的幻覺,那她就不會這麽壓抑了。
胸口沉悶的壓迫感在確切的告訴她,這一切根本不是自己臆想出來的,而是真實發生的,段舒念看著段啟,眼神比剛剛更有逼迫的感覺,直看進段啟的心裏,“不想回答嗎?叔叔。”
段啟晃了一下神,仿佛像一個生了鏽的機器,以極其困難的姿態,費了很大的力氣才坐到了椅子上,如何回答段舒念的問題,段啟一下子真的想不到合適的詞語。
房間裏安靜又沉悶,心髒跳動的感覺就像是陌生曲子的鼓點,下一次跳動,不知道就會落在什麽地方。
段啟想了半天,斟酌著該說什麽,“我沒有逃避這個問題,我隻是在想一個人。”
“在想誰?”段舒念輕輕的問道,秀氣的眉毛蹙成一條直線。
段啟仿佛就是在等著段舒念問出這句話,話音剛落,他就緊接著說道,“你母親,白蓁。”
短短五個字,將段舒念所做的強硬的心裏防線,摧殘的一幹二淨,仿若狂風過境一般,將她的心席卷了個遍,剩下的就是滿目瘡痍。
在段舒念心裏,白蓁算是一個禁忌,她相信母親的為人,作為白蓁的女兒,還有誰能比她更了解自己母親的脾性呢?
這些年來,外界對白蓁的風評也一直不好,之前無論段舒念怎麽懦弱,她都不會允許自己聽見任何一句關於母親的不好的言論。
那個時候,她像是一個保護領地絲毫不讓的豹子,隻要有人觸碰到她的底線,她就會追著那人,將他撕到粉碎,漸漸的,也不會有人再在她麵前提起白蓁,在她的意識裏,也形成了一個無形的屏障,那個屏障將白蓁緊緊的保護著。
段啟看著段舒念變了臉色,心裏想著自己是不是說錯話了,他連忙站起來,想要轉移話題,“舒念,你打算什麽時候離開?”
“不知道。”段舒念平靜的說著,保持著一個姿勢,仿佛被凍住了一般。
“你沒有打算嗎?這個問題必須要早點想好才行啊。難道你要繼續在這裏受傷害嗎?”段啟絲毫不給她反應的時間,一個問題接著一個問題,想著直到段舒念忘記之前的不愉快才好。
段舒念閉上了眼睛,淺淺的眼窩映襯著長睫毛,就像瓷娃娃一樣,精致的讓人心生喜愛。
“你這麽想要我離開這裏?”段舒念沒有回答,反而問出了一個問題。
段啟愣了愣,他隻想掩蓋了白蓁的事情,沒想到自己心裏著急而又說錯了話,“沒有!沒有!”
連連否認,正所謂越著急越慌亂,段啟除了“沒有”兩個字之外,什麽都說不出來了,就連解釋的話,也梗在喉間,上不去下不來,讓他萬分難受。
段舒念閉眼睛聽著段啟慌亂的聲音,在他的目光下,慢慢睜開了眼睛,“我一直以為你是目前最關心我的人,我也把你當做最重要的親人,從來沒想過,其實你最親近的是鍾玉華。”
段啟否認的聲音戛然而止,像是瞬間被人扼住了咽喉,想要呼吸都覺得困難。
“不想多說什麽,隻說一句話,我沒有怪罪過叔叔,你不必再扮演一個溫情的長輩了。”段舒念說完,立刻轉身,她不想讓段啟看見自己忍不住流下來的眼淚。
因為實在是太可悲了,這個時候任何一個人的同情,都足以給她重重的一擊,把她徹底擊倒,摔在泥潭裏,永遠也翻不了身。
重要的人卻從來沒有關心過自己,隻是因為所謂的愧疚,她就被表麵的溫暖迷惑了,段舒念覺得難以啟齒。
自小的成長環境造就了她敏感自卑的心裏,她對外界保持著嫉妒不安全的感覺,缺乏安全感的性格,造成了她會喜歡高靳南,也是她不顧一切想要相信叔叔的原因。
段舒念有點後悔了,她不應該把心裏的全部想法告訴段啟,現在的段啟對她來說,就是偽裝成同類的狼,如果不留意,他可能再次出賣自己。
讀懂了段舒念眼中的情緒,段啟心裏一緊,“舒念,我沒有想過要害你,上次隻是高靳南的局,你也不想看著段氏在我手裏毀掉吧。”
蒼白的解釋無意識雪上加霜,段舒念搖著頭,背對著段啟,低聲說道,“現在說什麽都沒用了,事情都已經過去了,別再拘泥於那些無謂的事情,以後才是最重要的。”
莫名的一番話,段啟聽的一頭霧水,前半句話他能夠理解,後邊那句話是什麽意思?段啟看著段舒念走出書房的背影,有心想要叫住她。
但是段啟覺得自己像是被人控製住的木偶,連行動都被人操控了,話都很難說出來,隻有思想還是自己能夠掌控的。
剩下一個人的書房,靜的連自己的呼吸都很難聽見,段啟直直的站立著,過了不知道多久,他才扶著桌子,難耐的彎曲著僵直的雙腿,低頭苦澀的笑了笑。
這個笑容裏包含了太多的情緒,有對段舒念的愧疚,還有對高靳南的憤怒,更有對白蓁的眷戀。
盡管過了很多年,段啟還是忘不了當年那個純淨的如同百合花的笑容,無數次出現在他的夢裏,鼻尖都仿佛縈繞著百合的香味。
那是屬於白蓁的味道,他那個時候幾近癡迷,看著白蓁就會想著怎麽樣才能得到她,被欲望吞噬了理智,他才會幹出後來的荒唐事。
本應該背負著愧疚,他卻又一手將段舒淇也送上了不歸路,所以遇上了鍾玉華,現在的一切都是他的報應啊!
段啟笑著笑著仰起頭,笑容逐漸放大,蔓延到整張臉上,他麵朝著天花板,笑出了聲音,那聲音裏是難以咀嚼的苦澀。
不是他不想離開鍾玉華,是他實在不能離開她,這輩子他都要在她的身邊,受盡折磨,以償還他所犯下的錯。
眼角的細紋裏,流淌出一道晶瑩的水痕,在白熾燈的照耀下,閃閃發光。
段舒念回到房間,這次和段啟的談話不但沒有給她想要的結果,反而讓自己更加煩悶,想要離開的念頭愈來愈迫切。
她臨走前說了那樣一番話,就是打算趁著深夜,離開這裏。
段舒念打開櫃子,裏麵全是她的衣服,櫃子的最上層是一個行李箱,拿下落了些灰塵的箱子,段舒念望著滿滿當當的衣櫃,站在那裏不知道該怎麽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