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6章 最後一眼
總裁辦公室。
林覺明一言不發地坐在沙發上，麵前的茶水已經涼透。
琳達留在白君頌身邊做事多年，向來能夠將各種突發、情況處理得很好，可是如今林覺明往這裏一坐，她竟然不知道該怎麽辦。
直到白君頌推開門走進來，她才求救似的看向他，道了聲：“白總，林伯父已經在這裏等了一會兒了，您先與伯父聊，我去催催小趙的企劃案。”
說完，她還意味深長地看了一眼跟進來的林宛喬，抬腳出了門。
林宛喬看向父親，幾日不見，他似乎又瘦了不少，一雙渾濁的眼睛黯淡無光，頭上的白發似乎也多了不少，或許是因為欠缺打理而顯得有些淩亂。
“爸，你怎麽來了？”她定在辦公室中央，與林覺明隔了幾米的距離。
林覺明的聲音有些沙啞，“宛喬，你先出去，我和白先生有話要說。”
白君頌已經率先在椅子上坐下，“伯父，您找我有什麽事。”
林宛喬站著沒動，緩緩攥起了拳頭，“不，爸，我不出去。你讓我出去，無非就是想單獨跟君頌談，讓他放棄我和他之間的婚事。我不知道你準備了什麽理由來說服他，但這件事情和我有關，我絕對不會出去。”
林覺明微顫，他隻知道女兒從小、便很乖巧，卻沒有料到，多年艱難生活的打磨，同時也讓她變得格外倔強固執。
“你們的婚事，爸爸不同意，就算你恨爸爸也好，我死都不會同意。”林覺明的態度突然變得強硬。
林宛喬深吸一口氣，看向白君頌，“我想和我爸爸單獨談談。”
白君頌淡淡點頭，“我去項目部看看。”
辦公室裏，就隻剩下林宛喬和林覺明兩個人。
“爸，這究竟是為什麽，到底是什麽樣的理由能讓你以死相逼？”林宛喬緊緊咬牙。
林覺明將那杯茶握在手心，“你不會明白的，我不能讓你做會後悔的事情，就算是用綁的，我也要把你綁在家裏。”
“我不會後悔的。”林宛喬抬高了聲音，“如果我不能抓緊君頌，才真的會後悔。”
“你們在一起，天理不容！”林覺明黑著一張臉，“就像你們的孩子注定生不下來一樣！”
林宛喬的臉霎時白了，又很快變得鐵青，林覺明的話無疑碰到了她的痛處，尤其麵前這個人，是直接奪走她的孩子的人。
“那不是注定的，那是你親手給你的女兒熬了墮胎藥，親眼看著她毫不知情地喝了下去，你是我的爸爸，你怎麽忍心這樣做！”林宛喬的眼眶通紅，情緒十分激動。
林覺明的話一出口，便意識到自己的話有些過頭了，他實在不該在這個時候，再在女兒的心口紮上一刀。
可是話已經說了出去，收不回來了，“那個孩子本來就不應該降生到這個世界上！”
這個固執的老頭子，明明想要對女兒解釋，那天他也不知道她喝下之後會丟掉孩子，但還是鬼使神差地將最難聽的話說出了口。
反正無論是不是他做的，結果都是一樣。
林宛喬聽到父親的話，又氣又難過，身子止不住地直哆嗦，“因為你一直在牢裏，從來也沒有盡到一個做父親的責任，所以不永遠不會懂，那個孩子對我來說有多重要！你和我不知道在哪裏的媽媽，你們都是不負責任的人！”
林宛喬一邊說著，眼淚一邊往下掉，“你們生下了我，卻全都丟下了我，你知不知道我從小看著別的小朋友都有爸爸媽媽牽著是什麽感覺？你知不知道我有多羨慕他們？你又知不知道每次我看到夢瑤和叔叔叔母一家三口在一起的時候，我心裏有多難過？”
林覺明臉色發白，他明白，是自己虧欠了女兒，為了讓白家無事，為了讓他心愛的素素能夠過得好，他去替了白老爺子的罪，丟下了自己的女兒。
林宛喬這些年的難過，從來沒對他說過，她的痛苦，他也永遠無法切身了解。
可是他知道，是他對不起女兒，他或許是個好丈夫，好愛人，但他不是一個合格的父親。
“宛喬，這些年是爸爸不好，隻要你不嫁給白君頌，爸爸回好好補償你。”林覺明的語氣軟了下來。
“我不要你的補償！”林宛喬使勁抹著還在不斷流出來的眼淚，“我拚命拚命地想找一點溫暖的時候，你在哪裏？現在我找到了，我不想放掉這樣的溫暖，為什麽你就是不能成全我們？”
林覺明深深吸了一口氣，“在你麵前的不是溫暖，是砒霜，我不能眼看著你跳進去！”
“就算我前麵的是毒藥，我也會吃下去，總好過你和媽媽連砒霜都沒有給過我。”林宛喬咬緊嘴唇。
她骨子裏的固執，像極了林覺明，林覺明攥著茶杯的手越收越緊，最後揚起手，一杯水潑到了林宛喬的臉上，那隻白瓷茶杯也應聲落地，碎成兩半。
“你這個不孝女，我寧可你死了，也不會讓你嫁給他！”他憤怒地看著女兒。
林宛喬抬手將臉上的茶水抹去，定定地看著父親臉上的溝壑，吸了吸鼻子，半晌道：“那你就打死我吧，就當你從來沒有我這個女兒，我也從來沒有你這個父親，我恨死你了！”
說完，她轉身，頭也不回地跑出了總裁辦公室……
才跑出沒幾步，便一頭撞在了一堵“牆”上，緩緩抬頭，正對上白君頌關切的眼神。
白君頌見她頭發濕噠噠地，身穿的衣服上還沾著些許茶葉末，便已經猜到了是怎麽回事，修長的指尖在她眼角的經營上輕點，“我去跟他談。”
林宛喬一把拉住白君頌，將她的小腦袋深深埋進他溫暖的胸膛裏，“不要去，讓我和他都好好靜靜。隻要我們堅持在一起，總有一天他會想通的。”
白君頌微微抿唇，大手在她的小臉上輕彈了兩下，“婚紗店剛打來電話，定製的婚紗已經做好了，我們明天去試。”
還留在辦公室裏的林覺明，望著慘白的天花板，突然間老淚縱橫。
他顫顫巍巍站起身，走出了辦公室，回眸看了女兒的背影一眼，緩緩走開。
林覺明和林宛喬都沒有想到，這一眼，便是最後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