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雪後,梅園
方老爺子在屋內的方凳上坐下來,對林宛喬親切熱絡的樣子和上次判若兩人。
“丫頭,你給我講講,你那個菊、花是怎麽栽的,能開的那麽好?”他掃了一眼坐在旁邊的簡成羽,半傾著身子向前。
林宛喬喝了口熱茶,“其實這都是跟我父親學的,他以前喜歡養花。”
方老爺子渾濁的眼睛微微眯起,“你父親是……”
林宛喬不禁低了頭,看著杯中淡褐色的液體,“他隻是個普通人,您不可能認識他的。”
“哦?”方老爺子若有所思,“有機會我還真想見見這個普通人。”
“現在恐怕見不到,”林宛喬彎起嘴角,精神突然又變得振奮起來,“如果您想見他,要等過段時間了。”
再有不到一年的時間,父親就要出獄了。
她再不用豔羨著別人一家人的和樂融融,自己默默度過春秋冬夏。等父親回來了,她就又有家了,她又可以看他養花,聽他講故事,做他最聽話懂事的女兒了。
無數個失眠的夜裏,這是她堅持下來的最大動力,終有一天,父親會回來的。
方老爺子笑眯眯地看著她,眼睛就快被擠成一條縫,“我請的那幾個花匠是還不錯,可是要把花養到最好,還差了些意思。花棚裏新到了幾株新品種,你去幫著栽栽?”
簡成羽放下手中的茶杯,目光在林宛喬發白的臉色上掠過,“伯父,小宛今天身子有些不舒服,況且日子還長。您看能不能給她收拾個住處讓她留在這裏?”
“那是當然,”方老爺子正想要林宛喬留在這裏,簡成羽說到了他的心坎上,“丫頭,你放心,我這裏藥品補品多得是,你在這裏住些日子,保管你什麽病都沒了。”
按照方老爺子的意思,天星嘉園任何空著的地方,林宛喬都可以去住。她最後還是選了上次住的小院,每天陽光照進來的時候,她覺得這裏更像一個家。
日子悠悠而過,眨眼間已是半個月有餘。
或許是因為時光靜好,林宛喬的身體恢複得很好,臉色也微微紅潤起來,隻是最近總是犯困,又特別嗜睡,有時候聽別人說著話兒就能睡著了。
簡成羽不常來,倒是隔三差五要麽送些她可能需要的東西,要麽送些有趣的東西來給她解悶。
學校那邊也給她打過一次電話,問她什麽時候去上課,可她當時的身體狀況還是不太好,隻能將這件事情一拖再拖。
天氣愈發寒了起來,夜裏還飄了雪。
林宛喬早起推開門的時候,眼前便是一片銀裝素裹。
天星嘉園的雪景和鋼筋水泥的城市雪景是不同的,這裏更帶了一絲天然的生機美。傲然挺立的鬆柏連成片,頂著枝頭的落雪,野性的倔強盡顯。
雪停了,她搓了搓凍得微紅的臉蛋,進了花棚。
方老爺子如往常一樣,早已經在花棚裏巡視了一周,此時正蹲在一株蘭草旁培土。
林宛喬也拎了個花鏟過來,伸手幫他的忙,身後的敏初便已經站在了花棚門口,“成羽哥……”
方老爺子忽地笑了,“那小子又送了什麽來呀?”
敏初幾乎是蹦跳著跑了進來,指了指手裏的鳥籠子,“是它,就是它。”
林宛喬沒抬腦袋看,“噗嗤”笑出了聲,“簡成羽送了個小哪吒過來?”
“你才是小哪吒,你全家都是小哪吒。”
林宛喬愣了一下,放下鏟子抬頭看去,隻見敏初一臉無辜地直擺手,指著籠子。
簡成羽這次送了鸚鵡過來,會說話的鸚鵡並不稀奇,但林宛喬還是第一次見能這樣說話的鸚鵡,不由地眼睛一亮,從敏初的手裏把籠子接了過來。
“小笨蛋,小笨蛋。”鸚鵡好似還衝著林宛喬翻了個白眼。
林宛喬彎起嘴角,衝她揚了揚小拳頭,“你說誰是小笨蛋?”
“嚇死了,嚇死了。”鸚鵡說完,“當”地一下子躺在籠子裏閉了眼睛。
“喂!”林宛喬眨巴眨巴大眼睛,盯著它瞧了瞧,“你不會真的死了吧?”
下一秒,鸚鵡又站了起來,扯著嗓子:“小笨蛋,被騙了。”
花棚裏的三個人都笑了起來,林宛喬禁了禁鼻子對著籠子戳了兩下,寵溺地逗它:“敢叫我小笨蛋,看我怎麽收拾你!”
她一邊說著,一邊拎著它出了花棚。
“好像還有一件事,是什麽事來著?”還在棚內的敏初皺著眉頭歪了歪腦袋,“哦,對了,伯伯,君頌哥打來電話說他一會就要到了。”
每逢雪後,梅園的梅花開的時候,白君頌總會過來。
林宛喬回了小院,將鸚鵡放在了屋內,又換了身厚些的衣服,出門去了梅園。
方老爺子養的花花草草不計其數,卻對梅蘭竹菊偏愛有加,她想去挑幾枝含苞待放的,找個花瓶插了,擺到方老爺子的書房裏去。
昨夜的雪下得不小,此時即使天晴,雪也未能融化。
林宛喬的小靴子踩在雪上,發出“咯吱咯吱”的響聲,在雪麵上留下一串小腳印。
園內的梅花多為紅梅,像熱情噴薄的火焰般在枝頭綻放,點點紅色和天地間一片潔白相互輝映,紅梅傲岸的風骨更被襯托地淋漓盡致。
林宛喬穿梭在梅林之間,被凍得微紅的臉蛋掩映在梅花下,倒也帶了幾分紅梅的味道。
梅園外,一輛邁巴赫緩緩停了下來。
駕駛座上的男人下了車,盯著地上的小腳印微微眯了眯眼睛,大步進了梅園。
園內的林宛喬,在裏麵尋了好半天,才終於折了枝梅花拿在手裏,小鼻子湊上前去閉上眼睛嗅了嗅。
再睜開眼睛的時候,便突然發覺隔著梅林,不遠處似乎有抹高大的聲音,影影綽綽看不清楚。
不似方老爺子,更不像敏初,究竟是誰呢?
心內莫名湧起一股子壓迫感,她向前挪了兩步,避開梅樹的阻擋,在看清那個男人的麵孔之後,頓時臉色發白地瞪大了眼睛。
男人站在梅樹旁,白皙無暇的麵龐在白雪的映襯下更顯出了幾分高潔,精雕般的五官讓身旁的紅梅都黯然失色。
不是白君頌,還會有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