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念
殺念
「小生謝過大恩人,若不是恩人相救,我不知如何是好。小生雖是一介書生,但若是有幸恩人能夠用得上小生的地方,小生必定上刀山下火海,在所不辭。」那書生一醒來便抱著自己兒子在蕭苒樺面前鞠躬道謝。
蕭苒樺不出一語,直到那書生仍是喋喋不休地問了一句:「小生姓戴名清,敢問恩人尊姓大名?」
蕭苒樺瞥了一眼戴清手中的孩子,淡淡道:「蕭苒樺。」
此語一出,戴清的眼中像是點了光,他看著蕭苒樺的眼神愈發的崇敬道:「沒想到恩人與我家娘子如此有緣,真是老天憐我。」
蕭苒樺道:「從何說起?」
「恩人之名與我家娘子只一字之差,我家娘子姓蕭名瑜樺。」戴清說完,臉頰升起了既甜蜜又幸福的紅暈。
蕭苒樺在衣袖下的拳頭逐漸捏緊,她看著戴清與他孩子的眼神越變越深,如一片平靜寧謐的死海,但下一刻便會捲起毀天滅地的浪嘯與暗涌的波濤。
蕭苒樺閉上眼,心中那蔓延出胸口想要弒殺的怨念卻止不住地在上下竄動。
「恩人,是你救了我兒,能否請你為我兒取名?」戴清笑著將手中的孩兒抱到蕭苒樺的面前。
蕭苒樺接過在襁褓中熟睡的嬰孩,指尖止不住微微顫抖起來。
只消一下,這新生命便可以輕輕鬆鬆地被扼殺,蕭苒樺的嘴角也帶了一絲笑,戴清卻不知這笑中的複雜。
蕭苒樺抬手在嬰孩紅嫩的臉上摸了摸,未有下一動作,方永便進來一手將蕭苒樺手中的嬰孩抱還給戴清,一手環住蕭苒樺。
戴清見此愣了愣,蕭苒樺則從方才的殺念中徹底清醒,她看向方永一臉警惕的樣子心中的緊緻不禁鬆了下來。
「娘子,看我!」方永不滿地將蕭苒樺的頭擺正向自己,直至見到蕭苒樺的黑眸中印出的只有自己沒有別人後,才嘿嘿地笑出聲來。
「這······」戴清有些尷尬地抱著孩子站在原地。
「喚為戴恩,如何?」蕭苒樺道。
戴清反應過來后喜笑顏開:「甚好甚好,我兒長大后定不忘恩人的大恩大德,知恩圖報。」
蕭苒樺邊安撫著方永邊說:「非也,我為你兒取此名不是這等淺薄的意思。你兒出生之時是你和你家娘子遭罪之時,取名戴恩是望你兒長大之後莫忘了爹娘的養育之恩。」
「多,多謝恩人。」戴清感激地對蕭苒樺又鞠了個躬,這才走出裡屋。
「妖孽,幸而你進來了,否則······」蕭苒樺靠在方永的肩頭,見方永滿足地勾著嘴角目光痴傻卻灼灼地看著自己,蕭苒樺失笑:「你可知方才我要做什麼?若是你知曉了又可會這般笑?」
方永見蕭苒樺失神的樣子,摟著蕭苒樺的臂膀愈發收緊。
蕭苒樺輕嘆,眼神從淡漠慢慢轉向對自己的鄙棄與厭惡。
蕭瑜樺,這個名字蕭苒樺怎麼會忘?
她還記得自己就是替蕭瑜樺出嫁之後才被卷進了這場是非之中。
如今,蕭瑜樺已經有了相公孩子,而她蕭苒樺······
獨獨蕭苒樺最在意的便是,蕭瑜樺,是蕭翎的孫女,是蕭家之後,一思及此,蕭苒樺便想將這其樂融融的三口之家給粉碎在手心中。
指須臾間,她便能將一個個活生生的人給殺死,她早就不是以前的蕭苒樺了,從手心中沾染上血開始。
如今,死在她手裡的人都有誰?她不敢數。
「咳咳······你們夫妻兩親密也得看看地方,臭丫頭,那少婦還得你去照顧著。」虛老頭故意在門邊上咳了咳。
蕭苒樺眼中復又蓋上了一層淡漠,她放開方永,拿起桌上的醫書為床上的蕭瑜樺診脈。
床上的蕭瑜樺微微睜開眼,看向床邊站著的虛老頭和方永,蕭瑜樺對蕭苒樺示意一下,蕭苒樺淡淡道:「老頭你先帶方永出去,別讓其他人進來。」
「不!」方永反駁道,還未上前纏著蕭苒樺,便被虛老頭撫了睡穴。
「就你家相公最是煩人,生了一張媚人的臉蛋,長了一顆孩童的心。」虛老頭嘀嘀咕咕地將方永拖出屋。屋裡,剩下蕭苒樺與蕭瑜樺兩人。
「姑娘有何事要說?」蕭苒樺邊為蕭瑜樺診脈,邊面表情地問道。
「方才你與我家相公之言,我都聽到了。」蕭瑜樺看進蕭苒樺的眼眸,想要尋求一些波動,卻是果。
「嗯。」蕭苒樺輕聲應下,手中開始翻醫書。
「公主······我······」蕭瑜樺手中緊抓著被角,剛開口便見蕭苒樺手中的醫書一頓,蕭瑜樺還要繼續的話生生咽回喉中。
「姑娘,你再說下去,小心你的相公的孩兒的性命不保。」蕭苒樺幽幽地說,手中的醫書被捏成團。
「怎麼,怕了?」蕭苒樺放下醫書正視蕭瑜樺,蕭瑜樺蒼白的額間滴下冷汗,但蕭瑜樺的眼中卻是蕭苒樺熟悉的倔強,曾幾何時,這種倔強她也有過,只是用在了錯誤的地方。
「恩人,瑜樺自知欠恩人良多,只求恩人能放過我相公與孩子,他們是辜的。」蕭瑜樺在床上向蕭苒樺下跪,儘管下跪的動作讓她的腹部絞痛難忍,她仍是保持著下跪的姿勢,乞求蕭苒樺給自己一個承諾。
蕭瑜樺從聽到蕭苒樺的名字之時就開始不安心顫,蕭苒樺,廉雲國的公主,北原國的太子妃。
「姑娘欠我什麼?怎麼姑娘知道我卻不記得?」蕭苒樺淡笑。
蕭瑜樺低著頭臉色發白,黏在額間的青絲覆蓋住了她的眼眸,蕭苒樺就算不去看,也知道蕭瑜樺現在的眼中有多害怕。
「你說你是蕭苒樺,若我猜的不錯,你是樺公子,廉雲國的公主,還是北原國的太子妃。」蕭瑜樺忍著恐懼,陳述道。
「看來你是真的不想要你相公與孩子的性命了。」蕭苒樺伸手扼住蕭瑜樺的脖子,卻沒用力,只是滿意地看著蕭瑜樺越睜越大的雙眼。
「我相公與孩兒對廉雲國與北原國之間的糾葛並不知情,如今廉雲國已滅,公主若是想要償命,要殺要剮悉聽尊便,只是我相公與孩兒實屬辜。」
蕭苒樺笑出聲來:「你的相公與孩兒辜,那我的爹娘便是死有餘辜了嗎?」
蕭瑜樺的目露掙扎,最後她低下頭道:「廉雲國皇后不該死。但廉雲國皇帝陸南天濫殺辜,惡不作,甚至魚肉百姓,百姓苦不堪言,此乃昏君暴君,該死。」
蕭苒樺微微加緊了手中的力道,臉上笑著,笑意卻未達眼底:「若我說我爹是廉雲國大將軍嚴禪呢?若我說我爹遭噬神派算計慘死在陸南天的手中呢?若我說我爹娘也是受陸南天迫害生不如死呢?我倒要聽一聽,是該死還是不該死?」
蕭瑜樺抬頭看著蕭苒樺詭異的笑,心中冰涼一片,若蕭苒樺所說的是真的,那蕭苒樺必定是不會放過他們一家三口的。
「怎麼不繼續說下去了?我倒是想聽聽蕭翎的孫女到底是有多麼伶牙俐齒。」蕭苒樺收緊手掌,蕭瑜樺的臉添上了異常的通紅,蕭瑜樺的呼吸愈發困難。
「公主你也······你也說過······生死有命。」蕭瑜樺沒有掙脫,只是一雙眼堅定地看著蕭苒樺,她在賭,賭蕭苒樺會心軟。
蕭苒樺似是看出了蕭瑜樺的意圖,她笑得輕狂:「忘了告訴你,陸南天是我殺的,噬神派與北原國的兵大半都是我殺的。」
蕭瑜樺全身一顫,她閉上眼,一副任人宰割的模樣:「如今我與我相公孩兒能夠共赴黃泉,我也憾,公主,我不怨你。」
「呵,你倒是有一副好氣魄。」蕭苒樺鬆開手,復又搭上蕭瑜樺的脈:「快躺下,既然腹部早已絞痛難忍,何必死撐。」
蕭瑜樺睜開眼,見蕭苒樺恢復了淡漠的神情,有些不敢相信,最後還是在蕭苒樺的強迫下躺下了床。
「公主······」蕭瑜樺聽見屋外嬰孩的哭喊,仍是擔心地看向蕭苒樺。
「你不必擔心,我已經報仇了。」蕭苒樺老神在在地說道。
蕭瑜樺不解。
「方才我可是讓一個剛生了孩子的少婦受驚嚇,這般還不是報仇了嗎?」蕭苒樺說完便走到桌前專心地寫藥方。
「公······公主!」蕭瑜樺喜極而泣。
「別再叫我公主了,我本就不是廉雲國的公主,也不是北原國的太子妃,你若再這麼喚下去,招來了噬神派的人我可不管。」蕭苒樺擺擺手,走出房門時便見戴清抱著孩子眼中飽含淚水地衝進裡屋。
戴清在屋外聽了許久,這才知曉眼前這位大恩人的身份,本想衝進屋中與蕭苒樺拚命,哪知還沒動,蕭苒樺就放開了蕭瑜樺。
戴清小心地檢查蕭瑜樺有沒有受傷,見蕭瑜樺除了脖子上有一道淡淡的指痕別其他,這才放下心來將蕭瑜樺摟進懷中安撫。
「相公,我們遇見貴人了。」蕭瑜樺看著戴清手中的孩兒眼中泛出淚光。
戴清摟著蕭瑜樺輕拍了拍,道:「是我太能,一介書生除了拿筆之外什麼都不會,害得你受苦。」
「休得胡說。」蕭瑜樺捂住戴清的嘴嗔怒道。
戴清輕笑,摟著妻兒的手越發緊,慶幸他們遇到的蕭苒樺是貴人,慶幸一家三口得以重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