殣魅

  殣魅 

  蕭苒樺摸著臉上的紅印子,似有不解。 

  蕭雲昭伸出手放在眼前,握了又放,放了又握,隨後,痴笑道:「你知道我是蕭雲昭,卻不知我的歲數嗎?」 

  蕭苒樺如實地搖頭,她只從雷雨風雲霜那裡得知,北原國還有一個叫蕭雲昭的皇子,既然眼前的幼童口口聲聲叫歐陽雲凌為皇兄,便不會錯。 

  「都是你!都是你!是你害的,要不是你,我們北原國就不會滅亡,要不是你,我怎麼會到了二十歲還是七歲時的大小,你滿意了嗎?」蕭雲昭氣得渾身都在顫抖,嬰兒肥的小臉皺在一起,寒氣與怒氣在眼瞼下翻騰。 

  蕭苒樺被蕭雲昭突如其來的怒氣嚇蒙,蕭雲昭要恨蕭苒樺,蕭苒樺話可說,畢竟真相併不是那樣。 

  聽完話后,又是一愣,蕭雲昭,二十歲?! 

  「怎麼,覺得我像怪物?這些還不是拜你所賜!」蕭雲昭的臉頰紅透,眼底的害怕卻是不自覺地轉為更深沉的怒火,為什麼皇兄要為這個女人費盡心機?為什麼皇兄要為這個女人而向那幫老榆木妥協?為什麼皇兄一點也不在乎他的感受。 

  蕭苒樺一臉辜:「我沒說你是怪物啊。」 

  「你!」蕭雲昭拂袖氣急:「哼,你有什麼資格來嫌棄我,告訴你,從我七歲那年開始,皇兄就將我以葯人培育,我受毒數,身上的血液已是奇毒。要我告訴你為什麼嗎?因為皇兄要我犧牲,要我為北原國犧牲,可是,事到如今,是要我為你犧牲!」 

  蕭雲昭面朝蕭苒樺又道:「受毒已讓我不可發育,十三年,我都在對著這樣的一個軀體,我都在各種各樣的毒物中打滾,而你,卻享受著皇兄的愛享受了十三年。」 

  蕭苒樺言,心下的震撼染上顫抖的眉間,師傅,竟是這樣的嗎? 

  「你憑什麼來求我?要不是皇兄那麼深愛著你,我早就要了你的命!」蕭雲昭袖中仍有許多銀絲,隱忍地將手握拳,瞪向蕭苒樺。 

  蕭苒樺凄然,站起身,剛邁出兩步,卻見蕭雲昭的臉猙獰在一起,幼小的身子抽搐起來,瘦弱的肩膀不可制止地跳。 

  蕭苒樺一驚,蹲回身子,便見蕭雲昭一臉煞白地咬住下唇! 

  蕭雲昭咬著下唇已經流出血來,黑血在他光滑的下巴上顯得格外恐怖,宛如吊在蕭雲昭嘴邊的是一條條黑蟲。 

  「反正你要······你要的是,是我的血,你······你收了我嘴上的血,就······就快滾!」蕭雲昭捂住腹部,想要按壓下冰冷鑽心的疼痛愈發肆意的攀爬,可那痛楚像是揮之不去的鬼魂,不停地向他索命。 

  蕭苒樺急忙從包袱里掏出一粒藥丸,哄著蕭雲昭道:「來,放鬆,別咬著唇,吞了它。」 

  蕭雲昭緊咬的唇終於在蕭苒樺的摩挲下放開,當藥丸吞下,昏暗隨之淹沒了蕭雲昭的神智,刺痛還是在身體中一點一點地抽扯著。 

  呵,他蕭雲昭就是這麼可憐,皇兄是為了要他犧牲,江湖人為的是他的毒血,而他自己,卻早已不知是在為什麼而活。 

  蕭苒樺的手撫上蕭雲昭的額頭,又隨之擦去蕭雲昭嘴邊的血,她輕輕抱起蕭雲昭放進被子中,良久,幾不可察地嘆了口氣,師傅,樺兒該是明白你的心思了。 

  蕭雲昭陷入昏迷,不久,口中那苦澀到能夠將舌頭麻木的味道讓蕭雲昭激地慢慢地醒了過來,還是那個房間,蕭苒樺已不知所蹤。 

  蕭雲昭自嘲一笑,他怎麼會傻到以為蕭苒樺會留下來呢?再說,不是他要趕她走的嗎?如今,他自己又在期待什麼?期待人性? 

  他重新閉上眼,緩緩地舒氣,小手卻拽緊身上的被子。 

  突然,他被人凌空抱坐到腿上,那人將手伸進他的衣服,微微帶著薄繭的手發著舒服的溫熱在蕭雲昭的小腹上細細地揉著。 

  蕭雲昭全身一僵,不敢睜開眼,額頭上有濕熱的觸感,是熱毛巾。 

  「唉,真倒霉,連個熱水都沒有,還要用內力催熱,麻煩麻煩。」蕭苒樺埋怨的聲音好似天籟傳進蕭雲昭的耳中,蕭雲昭僵硬的身子隨著蕭苒樺規律的揉搓下放鬆下來,不願睜開眼睛的小臉頗為憋屈。 

  蕭苒樺未察覺,只是擁著蕭雲昭,一旦蕭苒樺有動身的念頭,蕭雲昭便痛苦地低吟出聲,蕭苒樺便繼續攬著蕭雲昭,次數多了,蕭苒樺眯眼,這小孩是在耍她不成。 

  又一下,蕭苒樺準備放下蕭雲昭,蕭雲昭的低吟愈發凄慘難受,蕭苒樺奈地在蕭雲昭耳邊道:「小祖宗,這毛巾冷了多時,你也該讓我換一下。」 

  蕭雲昭的低吟戛然而止,他羞窘地在蕭苒樺的懷裡轉了個身,在聽見蕭苒樺有意意的輕笑時,那紅更是爬上了蕭雲昭的耳根。 

  蕭苒樺出房門後過了許久,蕭雲昭不見有人歸來,起身爬下床,有些憂急地湊著門縫往外看,還沒湊近,便被蕭苒樺從外拉門而進給逮個正著。 

  蕭雲昭不甘地甩手爬回床:「你這個醜女人怎麼還沒走?你不是要取我的血嗎?取到了就趕快滾!」 

  蕭苒樺好笑地看著蕭雲昭執拗有彆扭的小臉,走進房,為蕭雲昭蓋好被角:「好,我這就走。」 

  「你!你這醜女人!人都說知恩圖報,你這是恩將仇報!」蕭雲昭惱怒地看向蕭苒樺。 

  蕭苒樺眨巴著眼睛對上蕭雲昭發亮的眸子:「不是你叫我走的嗎?我不過是在遂恩人的願,這也有錯?」說著蕭苒樺頗為委屈地扁嘴。 

  「我不管,醜女人,我身上有傷,很痛!」 

  「嗯,然後呢?」 

  「然後,然後······」蕭雲昭盯著蕭苒樺能夠溢出流光的眼睛,沒了下文。 

  「你討厭我是應該的,可是,我沒有要與師傅敵對的意思,況且,有些事,並非人說了,便是真相。」蕭苒樺摸上蕭雲昭的頭:「對不起,讓你受苦了,十三年的寂寞,十三年的折磨。我知道,這些不會因我的一句對不起而消失,可我還是想說。」 

  蕭雲昭呆愣,遂回神轉開頭大聲道:「不用你的惺惺作態,假慈悲!」語調中明顯帶了些鼻音。 

  蕭苒樺也不去看蕭雲昭紅了的眼眶,只是淡淡道:「我和你一同睡,可好?我趕路都趕了三天了。」 

  蕭雲昭不回應,小身子卻是慢慢地挪著,直到挪出一個可以躺的下人的地方。 

  蕭苒樺一笑,和衣躺了進去,順帶抱住小人兒,滿足地舒展眉頭:「小孩你真好。」 

  「哼!」不知該作何反應的蕭雲昭重重地哼了一口氣,引得蕭苒樺一陣笑。 

  蕭雲昭,江湖間夢寐以求的毒物殣魅,彆扭得不像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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