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5章 無法退避的深情
被一個不是自己愛人的女人如此盯著，這感覺應該是十分別扭的，特別是林衍一貫非常排斥蒂尼的親近，就算是有救命之恩在，也絕對不可能一下子坦然接受。
但就是這麽詭異，林衍看著這雙藍的發亮的眼眸，以及那眸子裏化不開的濃烈情意，就是感覺理所應當，好像那是他早就經曆了排斥、別扭、習慣乃至接受的全過程，現在已經習以為常了。
心底不知怎麽的就越來越柔軟，那些厭惡也不知所蹤，林衍坐在床邊，低聲說道：“你一向都是個堅強理智的女孩兒，現在有個問題，我得跟你商量。”
蒂尼乖乖點頭。
林衍緩緩說道：“你雖然目前是清醒的，但腦部遭到重創，裏麵淤血情況很嚴重，那些創麵還在繼續滲血，極其容易引發顱內感染，或者是，淤血蔓延過程中壓迫腦神經，造成你的再次昏迷。
醫生建議盡快施行手術，把那些淤血清理掉，可以處理的創麵也都處理一下，如果成功，就沒了剛才我說的隱患。
當然手術也是存在很大風險的，畢竟腦組織是那麽精密的位置，稍有不慎，或許你……或許比你目前的狀態更糟糕，比如喪失記憶，智力下降，更糟糕的是……永遠無法蘇醒。”
蒂尼藍幽幽的雙眸一直看著林衍，聽完這麽沉重的話題，特別是聽到“喪失記憶”時，眸子裏竟然還閃爍了幾下亮光，完全沒有沉重的樣子，輕輕說道：“我都聽你的，你怎麽安排都行。”
這意思，竟是把自己的生命權全部交給林衍去選擇了！
林衍可不敢像這女人這般渾不在意，小微當初就是腦部遭受爆炸衝擊波傷害，差一點香消玉殞，後來治好了，到底還是智力下降記憶缺失，這是他的錐心之痛。
躺在麵前這個女人是為了他受的重傷，更何況，從她蘇醒到現在，都給他一種非常奇特的親密感，加上她毫無保留的信賴，讓他不由自主萌生了責任感，她讓他拿主意，他也絲毫沒有推卸的意思。
林衍的手一直都被蒂尼十指交叉的緊握著，他也沒有掙脫，眉頭緊鎖思忖良久，權衡手術治療跟保守治療的利弊，而蒂尼把選擇權交給他之後，就完全不去思考這個問題了，全心全意的看著他的眉眼，覺得心上人就算是皺眉頭，都那麽好看。
終於，林衍決然說道：“還是手術吧！腦內淤血範圍那麽大，靠本體吸收根本無濟於事，不及時清理出來，一旦感染，那就回天無力了！”
蒂尼依舊像是說別人的事情一樣，乖乖的點頭：“嗯，那就做吧。”
林衍神情複雜的看著女人，終究歎息了一聲說道：“罷了，就算結果不好，我也承擔了，你安心。”
蒂尼眼睛一亮：“就是說，就算我成了植物人，或者失憶，智力退化，你也會像對所羅門家的安吉兒一樣對不對？你不會把我扔回西西裏不管不問吧？”
林衍神情更複雜了，苦澀的說道：“我不想騙你，像對安吉兒一樣肯定是不可能的，但如果你真想留在我身邊，我會跟你的父親商談，他同意的話……”
蒂尼緊盯著林衍，滿臉緊張的追問：“怎樣？”
林衍跟她的視線有一瞬的恍惚，忽然說道：“你願意忍受我不在時的寂寞，等候我回去時的團聚嗎？”
“我願意！我願意！我願意的！”蒂尼滿臉狂喜，一疊聲叫著。
林衍的眼神更迷離了，近乎無聲的呢喃了一句：“但願我沒錯……”
但很快，林衍又恢複了決斷，拍拍蒂尼的手說道：“我去聯絡醫生，你閉上眼休息會兒。”
她依依不舍的一根根鬆開林衍的手指，看著那男人大步走出去了，背影像一座堅實的山，能替她扛起一切重擔，唇邊露出一個詭譎的笑容，安心的閉上了眼。
把蒂尼送進手術室後，看著門上刺眼的紅燈，林衍轉過臉，看到身邊站著的秦罹決，滿臉溫情瞬間變成冷凝，沉聲問道：“有結果了嗎？”
秦罹決眼睛裏閃爍著狠辣跟不甘心答道：“屋頂沒人，什麽也沒追查到。我已經吩咐下麵，擴大搜索範圍，一定要把吃了豹子膽的混蛋揪出來。”
林衍冷笑道：“不必追了，屋頂的確是沒有人的，我知道是誰做的。”
秦罹決說道：“您知道？在哪裏？是誰？屬下這就去崩了他！”
林衍搖頭：“罷了，既然承諾了要成全他，做他的投名狀，那就要有做投名狀的擔當，這筆賬且攢著，等徹底完事兒後一起算。
不過既然誤傷了塔塔尼亞的人，還是在人家外婆家地盤上，那個後果就不需要我負責了。”
秦罹決並不是太明白林衍說的罪魁禍首是誰，但他也沒追問，畢竟King的決定是不容置疑的，隻是另外匯報道：“塔塔尼亞小公主受傷並在這裏治療的事情，索菲亞夫人已經知道了，還派來了一個人，被我攔在外麵了，您要見見嗎？”
林衍捏著眉心，很苦惱的說道：“那就見見吧。”
那女人走進來，黑發黃皮，標準華夏相貌，卻是從未見過的，但林衍眉頭皺的更緊了，開口說道：“你就是文安新跟文安來真正的姐妹吧？”
女人沒有否認，點頭說道：“對，我的中文名字叫文安璐，回家後的名字叫米娜，我姐姐怎麽樣了？”
林衍說道：“情況不容樂觀，雖然不致命，但極有可能影響到大腦，一切得等手術後才能知曉。”
文安璐瞪大了眼：“不是說送來的時候是完全清醒的，看上去並不嚴重嗎？”
林衍說道：“腦部受到重創，大麵積內傷和淤血，就算暫時清醒也並不代表沒有危險。她是為了救我受的傷，這責任我負，無論結果如何，我都會給令尊一個交代的。”
文安璐的神情變得非常奇怪，似乎是非常懊悔，又非常自責，還混雜著痛苦跟不甘心，接觸到林衍探究的眼神，倉促的低下頭躲避開來，越發顯得心裏有鬼。
林衍冷笑了：“其實，你知道會發生意外，不過，發生意外的人是我，而不是你姐姐對吧？你跟文安來都沒想到，你姐姐對我的情感，已經到達了可以替我去死的地步，對吧。”
文安璐猛地抬起頭，震驚的看著林衍驚叫道：“林衍你在說什麽？這關阿來什麽事兒？明明就是你不知道在哪裏招惹了可怕的敵人，殃及到我姐姐了，就算你不想負責，也不能胡亂攀扯，栽贓給我們姐弟呀！”
林衍冷厲的說道：“你不願意承認那就當不是你們吧，我既然默許了文安來的計劃，當然不會出爾反爾。
隻是你為了跟文安來非血緣的姐弟情意，卻搭上了嫡嫡親親的姐姐的一條命，不知道後半輩子回想起來，會不會覺得不劃算。”
文安璐的臉色沒有絲毫變化，很顯然這張臉並不是她真正的臉，但眼神裏的恐懼跟震驚是掩藏不住的，倉皇的說道：“我根本聽不懂你在說什麽！你剛剛不是還說我姐姐沒有生命危險嗎，現在為什麽又說搭上了她一條命？
啊，我懂了，你是故意危言聳聽，打心理戰，想讓我承認是我跟阿來襲擊了你對吧？您可真不愧是King，夠狡詐！”
林衍淡淡的瞥了她一眼說道：“你聯絡一下安東尼先生，告訴他你姐姐為我受傷，如果他有什麽要求，可以隨時聯絡我。”
說完，林衍就走回到屬於他的貴賓病房，秦罹決當然把文安璐擋在了門外。
屋裏隻剩自己的時候，林衍掏出手機，接通了幽靈基地，主控亮了一下，果然出現了一團熟悉的虛影，還是他最熟悉的金發綠眼的模樣，卻並沒有如以前那般歡脫的在空中飛旋，跟機器人一般站在那裏，用毫無抑揚頓挫的腔調問道：“陛下，基地主控為您服務，請問您有事嗎？”
林衍一句話沒說，直接關閉了視頻，默默躺在床上，解開襯衣扣子，摸出那枚吊墜，下意識把玩著，雙眼看著屋頂的天花板，卻又似乎什麽都沒看，又似乎透過天花板看到了其他的內容。
良久良久，終於發出一聲沉重而悠長的歎息。
有些人，有些事，無法逃避，不忍逃避。
也……並非真心想要逃避……
那份愛的開始，無論如何狂悖，但深重到這般地步，林衍一顆血肉鑄就的心髒，又怎會暖不熱？
該死掉的是早就無力回天了，若是能夠讓死掉的那一個，成全了為愛成癡的另一個，或許，這是老天終於憐憫了那個可憐人嗎？
手術一直進行了整整半夜才結束，秦罹決奉命觀察著手術室，看到那邊手術結束的綠燈亮了進來通知。
林衍趕緊跳下床走到門口，恰好看到頭上包裹著嚴嚴實實紗布的女人被推了出來，那張跟奧黛麗.赫本有六七分相似的絕美臉龐蒼白如紙，長長地睫毛蝶翼般卷翹著，唇色淺淡到近乎雪白，脆弱又無助，讓人憐惜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