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第八十七章
赤丹離開後的第二天,零瑜過來了,不同的是這一次隻有他一個人,若安並沒有跟過來。一進屋,君旻正慘白著臉躺在床上,雙眼緊閉,像是睡著了一樣。
君旻醒來之後,零瑜心中的一塊大石頭也放下了,又恢複以前嬉皮笑臉的模樣,“怎麽,剛才魔尊的人來找你麻煩了?”
梓潼雖然第一時間就封鎖了消息,但到底君旻手上的權力還不夠大,有些天兵陽奉陰違將赤丹來了的事情告知了零瑜。於是零瑜得到消息後,馬不停蹄的就趕過來了。
君旻躺在床上仍舊一動不動,仿佛真的睡著了沒有聽見零瑜的揶揄。
零瑜也不在意,轉身尋了個軟榻坐下,長歎了口氣道:“魔界的那位右使不知和魔尊是什麽關係,竟如此得她喜愛,將魔界大半權力交於了他,甚至還親傳了功力給他。”零瑜頓了一下,故意歎息道:“莫不是這右使是魔尊的關門弟子?阿旻,你在魔尊身邊時,可有見過這個右使?”
君旻躺在床上,終於不再無視零瑜了,“不是關門弟子。緣衣隻收了我一個徒弟。”
零瑜確定自己沒有聽錯,君旻特意強調了隻收了他一個徒弟這句話。零瑜眼底波光流轉,沉默了一會兒。
君旻輕飄飄的聲音卻驀然響起,“我知道你們在擔心什麽。你放心,緣衣不是那個意思。”
這話一出,零瑜似來了點興趣,眉毛一挑,問道:“你知道?”
君旻不知何時已經睜開了眼睛,現在正在試圖用手臂支撐身體的重量坐起來,零瑜見狀連忙起身想要扶著君旻,卻被君旻一個抬手阻止了。
零瑜可不是若安,見到兒子難受了心裏也跟著難受半天,什麽都想要幫君旻做好。零瑜見君旻阻止了他,他便也不動了,剛挪動的屁股又放了回去,反正醫官說了,君旻如今隻是太虛弱,不能擅自動用法術,其他的並無大礙。
這麽一想,零瑜毫無心理負擔的坐下了,在一旁冷眼看著君旻為了坐起來額頭冒出了豆大的汗珠。
“緣衣身邊多了個右使,這名右使還是她精心挑選的,又得了她的真傳。你們無非是擔心這是緣衣在為七萬年之約到期那天做準備,你們害怕真到了那天,緣衣身邊多了一個厲害的右使,到時候天界又會有一場劫難。”
零瑜看向君旻,不帶絲毫情緒繼續道:“你想多了,魔尊現在困在歸墟,七萬年之約也並未到期,你說的那些太遠了。”
不知是聽到了什麽好笑的,君旻哼笑一聲,這一動作帶動了他身上的傷口,疼痛迫使他倒吸了一口涼氣,皺著眉頭道:“父君,你不知道你每次說謊時,手指都會下意識地摩挲嘛?”
……
零瑜下意識摩挲的手指一頓,眯著眼睛看向君旻,似乎在思考著什麽,心裏想的卻是,難怪他每次撒謊都被若安抓到,原來是因為這個?同時心裏暗暗發誓,下次一定改掉這個壞習慣。
君旻抬眼看向零瑜,嗤笑了一聲:“母妃當然不會告訴你,不然怎麽能抓到你說謊?”
零瑜這下子麵子是徹底沒了,也不擺那副高深莫測的表情了,整個人癱在軟榻上,懶懶散散道:“你這識破人心的功夫倒是練的不錯。”
君旻轉過頭沒有說話,他沒好意思說純粹是零瑜的心思太明顯,以及他對他這個父君太過熟悉了才猜出來的。他低下頭,掩蓋眼底的悲傷,若是緣衣,那必定是很難猜的,她向來不喜歡表露內心的想法。
零瑜飲盡杯中的茶,看向君旻:“你為什麽說我會擔心魔界會在七萬年之約到期後攻打天界?”
“因為魔界現在已經單方麵撕毀七萬年的約定了。”君旻冷聲道。
零瑜收起了吊兒郎當的模樣,也正色了起來,“你怎麽知道的?”
自那日君旻被小狐狸從大荒帶出來,緣衣卻就此失蹤後,鬼卿就帶著魔兵駐紮在憲翼水,親自帶魔兵上天質問。
君旻抬眸,接下零瑜的話:“鬼卿懷疑緣衣是被天界迫害,才會在大荒失蹤的?”
零瑜點頭,正色道:“當日你身受重傷出來,卻獨獨不見緣衣,魔界有這個懷疑很正常。但是後來我們用你身受重傷作為理由擋掉了魔界的質問。但是左使鬼卿離開後,魔界憲翼水的魔兵並沒有撤走。昨日你醒來的消息傳出去後,鬼卿更加堅信是天界的陰謀害得他們的尊主被困大荒,否則怎麽解釋隻有你活著出來?”
“所以鬼卿認為天界害了緣衣,於是撕毀了七萬年之約,還派兵在憲翼水準備攻打天界?”
“沒錯。天界本就不懼,更何況如今沒了緣衣,魔界不過是拔了牙的老虎。但是天帝的意思是能不打還是不打,畢竟天魔兩界的戰爭會危及三界。誰都不願意看到三界血流成河,生靈塗炭。”
幹淨澄澈的瞳孔盯著零瑜,半晌,也沒有說什麽話。他在這裏不動如山的看著零瑜,零瑜一開始還很淡定,漸漸地,卻在那雙漆黑的瞳孔下有些坐立不安。原因無他,君旻的眼神太具有侵略性了。
零瑜望向君旻,咽了口唾沫,掩飾自己內心短暫的不安,嗬嗬兩聲道:“你怎麽這麽看著我?”
君旻低頭輕笑了一聲,低聲道:“父君不必在我麵前瞞著什麽。緣衣雖然在歸墟,但是如今又有了個魔界右使。你之所以問我魔界右使的事情,就是因為害怕緣衣把所有的東西都教給了那位右使,即使緣衣不在,天界也會多一位勁敵。所以你才會來打聽那位右使的事情。”
君旻說完,整個房間陷入了一片安靜。好一會兒,零瑜看著君旻低聲笑了起來,“你跟在魔尊身邊學的很好。”
長成了一個聰明的孩子,成為了一個能夠承擔責任的男人。
“阿緣的確將我教的很好。”君旻低眸,輕聲呢喃了一句,“她也很好。”
這句話很輕,零瑜沒有聽見,但是也猜的到是和緣衣有關的,他歎了口氣。
歎完氣之後又在心裏想,每次遇到這個兒子就歎氣,總有一天頭發會掉光的吧?
“你們不用擔心,緣衣並沒有那個意思。”君旻道。
零瑜唔了一聲,“什麽?”
君旻眼底閃過殺意,狠戾道:“那是鬼卿擅自做主,並不是緣衣的意思。那個魔界右使不過就是緣衣培養出來製衡鬼卿,除掉鬼卿的傀儡罷了。魔界的事情,父君不必擔憂,魔界右使會解決的。”
若是這點小事都解決不了,他也沒有必要再留在魔界了,可以直接去投胎去。
“你的意思是鬼卿和魔尊之間出了問題,所以右使的出現不過就是魔尊用來除掉鬼卿的。”零瑜恍然大悟的點了點頭,又看向君旻,“若是那個右使不是左使的對手,”他頓了一下,“或者魔尊再也回不……”
“不會。”零瑜未說完的話被君旻直接打斷,“來了”兩個字在嘴邊囁嚅了兩下,又咽了回去。
君旻眼底陰鷙漸盛,“阿緣不會回不來的。”
君旻此刻的情況並不好,眼底戾氣濃鬱,身上殺氣也是毫不掩飾,若不是零瑜知道醫官已經將他體內九尾狐留下的妖氣除掉了,他恐怕會以為君旻離入魔不遠了。
零瑜看著君旻,心裏某個想法更加堅定了。
零瑜想著那件事情,沒有察覺到君旻已經看著他好一會兒了,見他半晌也不動,君旻皺眉道:“父君,還有什麽事嗎?”
零瑜這才回過神來,看到自家兒子皺著眉頭看著自己的模樣,他發誓君旻想的一定是他怎麽還不走。這般想著,一時怒上心頭,他挑釁道:“我剛才聽你提到那位魔界右使蕭鶩的名字,似乎是咬牙切齒啊。”頓了頓,他十分欠揍道:“莫不是,他和魔尊有什麽關係?”
零瑜本以為自己能看到兒子難看的臉色,誰想一抬頭,君旻臉色卻沒有半分變化。其實若是在入大荒之前零瑜說這話,君旻可能真的會變臉。但是在大荒確定了緣衣的心意後,誰也威脅不了他們之間的感情,他相信緣衣。
沒見到預想之中的君旻變臉,零瑜十分失望地轉身離開了重華宮。
魔界,此刻正處於眾多談話漩渦中的魔界右使正一臉舒適地躺在魔兵為他專門準備的軟榻上,一身黑衣,渾身沒骨頭一樣躺在那裏,當初的頹廢消失不見,現在眼底滿是邪肆和冷漠,簡直比一身白衣背脊挺拔的鬼卿還像魔族,看的不遠處的魔女一陣臉紅。
鬼卿站在一旁冷聲道:“你來這裏幹什麽?”
蕭鶩躺在那裏順口含住身邊魔女送到嘴邊的葡萄,紅唇微動,慢慢的咀嚼著,直到鬼卿臉上出現了不耐的神情,才笑嘻嘻地吐掉葡萄的核,起身道:“我怎麽也是魔界右使,左使在這裏忙碌,我來看看有什麽地方需要我幫忙的啊。”
鬼卿臉上更不耐煩了,毫不客氣的趕人道:“不需要,你可以走了。你隻需要管好魔界內部的大小事務就好了。”
鬼卿趕人和不讓蕭鶩碰到兵權的意圖毫不掩飾,蕭鶩也不生氣,聳了聳肩,攤手一臉無辜道:“我也不想啊,可是現在尊主失蹤了,左使你獨自籌備這攻打天界的大事,我卻一點兒忙都幫不上,萬一哪日尊主回來了,見我什麽事也不做,一氣之下把我的位置給別人做了,那我不就虧大了。”
蕭鶩的話看似都是為了自己的前程考慮,聽上去並沒有什麽漏洞,但是話裏話外都是拿緣衣做靠山,這擺明了就是告訴鬼卿,我可是奉魔尊的命令當右使的,實際上就是為了看著你,你要是不讓我待在這兒,我怎麽和緣衣交代?
鬼卿眼睛微微眯起,身上殺氣漸漸外露,一字一頓道:“你在威脅我。”
這話一出,魔界的左右使之間的氣氛瞬間就變了,身後的魔女兩兩相視一眼,下意識地往後退了幾步,生怕兩人打起來殃及她們。
一群魔兵心裏也很豐富,在做著一個艱難的抉擇,待會兒左使和右使打起來了,到底是先幫誰?左使手上權力大,但是右使如今得魔尊寵愛,萬一真如右使所說的那樣,將來魔尊回來了,如果看到右使不在了,怪罪他們怎麽辦?
小嘍囉們在那裏糾結了半天,怎麽也沒想到蕭鶩並沒有給他們選擇的權利。
隻見蕭鶩搖頭,一臉友好地笑道:“怎麽會呢,左使想多了。我隻是覺得我應該幫一幫左使處理這些事情,不然萬一左使做了什麽我不知道的事,將來尊主問起來的時候我也好回答。”
“是嗎?”鬼卿揮手,示意身後魔兵退下,自己緩步走到剛才蕭鶩躺著的軟榻上坐下,冷聲道:“你的身份尚不能被四位城主認可,許多事情你不能插手。若是將來尊主問起來,我會幫你解釋的。”
蕭鶩轉頭看向鬼卿,眼底浮上冷意,聲音也微涼了幾分,“這倒不必勞煩左使了。隻是我聽說上次天魔大戰中,玄烈鳥一族盡數滅亡,隻留下左使。左使的命是真的大啊,就是不知道若是天魔再次開戰,左使還能不能活著回到魔界?若是回不來了,又何談替我解釋?”
話音剛落,一支黑色的骨笛徑直射向蕭鶩眉心,蕭鶩卻不躲閃,任由骨笛向他襲來,直到骨笛靠近眼睛時,一道紅光自蕭鶩眉心射出。
一見到那束紅光,鬼卿眼裏閃過震驚以及深處不易察覺的悲傷。
那道紅光威力極大,不過眨眼間,鬼卿的骨笛就已經被震的成了碎片,就連鬼卿也被震的後退了幾步。
“尊主竟然在你身體裏下了禁製。”鬼卿不可置信道。
禁製是一道符咒,算是護身符,裏麵有三道保命的招式,與君旻身上的不同,君旻身上的主要功能是救治,蕭鶩身上的卻是防衛。
蕭鶩眉眼間滿是得意,嘴上卻故意道:“哎呀,這是什麽,我不知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