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墨帝君

  月浮宮。


  空蕩的宮殿中,慕青手捧瑤琴,跪於下首,恭敬道:“帝君,屬下無用,魔尊不願收禮。”


  男子一襲青衣,眉眼如畫,聞言輕笑,聲音如醴泉清澈動聽,“往日她都是收下的,怎麽今日倒是不要了。又耍脾氣了。”


  明明是用及其溫柔的聲音低喃,甚至帶著些寵溺的意味,不知為何,慕青卻感覺帝君不過是隨口一說,並未在意。


  “並非如此,”慕青悄悄抬眸,“魔尊說,天魔七萬年和平之約已經快要到期了,往後帝君也不必再送生辰了給她了。”


  辰燁轉動著手中的酒杯,也不在意所說的約定到期,隻低聲道:“倒是可惜了這蒼梧神木所作的瑤琴,她既然不要,就放到蒼梧山,畢竟我可不會失約。”


  慕青低眸道:“是。”


  剛要起身,卻聽到辰燁似自言自語,哼笑了一聲,“慕青,你沒有其他要和本君說的嗎?”


  慕青頓了一會兒,又俯身跪下道:“今日,小殿下也和小仙一起去了,還為此惹怒了魔尊。”


  “哦?”辰燁輕笑,“既然如此,那剛才為何不說。”


  慕青磕磕巴巴說道:“小、小仙知錯。”


  “知錯。”辰燁看著他,輕聲說:“知錯就得受罰。”


  辰燁的手指輕輕點著酒杯邊緣,那是他無聊時會做的動作。


  “就罰你過黃泉路,入三途川,下凡去吧。你若是有本事,我想我們還會再見的。”


  紅的妖冶的彼岸花映紅了遠處憲翼水與天交接處,金黃色的娑婆樹如遺世而獨立的美人屹立於紅色火焰中,娑婆樹下,一位紅衣美人側臥於樹幹上,似笑非笑,薄唇微彎。


  最後一筆結束,若安隔著畫都能感受到女子的嘲諷,眼前之景太過令她震撼,一時間竟失了聲,半晌,才找回聲音,顫聲問道:“你畫的是誰?你畫她做什麽?你怎麽知道她的,你為何要畫她?”


  大概太過驚訝,若安有些語無倫次了。


  自天帝二十萬歲壽辰過後,若安就覺得自家兒子有些奇怪,整日將自己鎖在重華宮中,每日除了請安,竟不見他人影。


  君旻是她生的,她了解這個孩子,雖天資聰穎,但的確算不上什麽勤快的,加之年紀又小,還是貪玩的年紀,每日除了修煉,便是滿天宮的亂竄,何時見他老老實實待在重華宮。


  若安本以為是因為自己那日未準許他出去耍,君旻耍小性子了,便想著親自做些點心來看看孩子,但她怎麽也沒想到,看到的會是這麽一幅畫。


  “你說,”若安指向那幅畫,“你怎麽會畫出她的畫像。你畫她做什麽?”


  手上放筆的動作被突如其來得聲音驚得頓了一下,君旻愣了愣,又若無其事地放下筆,十分自然地擋在若安麵前,嬉笑道:“娘親。”


  見君旻竟還擋住畫不讓她看,若安更生氣了,拂開君旻,拿起畫卷,畫中女子的臉比之剛才更清晰了,誠然就是七萬年前,天魔大戰中,她於腥風血雨中驚鴻一瞥的那個人。她記得,當時她也是這番模樣,似笑非笑,一臉嘲諷,仿佛世間所有與她而言不過螻蟻。


  “你怎麽會知道她?不對,你為何會畫出她的模樣?”想到那個可能,若安更急了,“你是不是去魔域了,可有受傷?”


  語畢,若安急急忙忙放下畫,將君旻翻來覆去查看身上是否有受傷的痕跡。


  君旻無奈,拉下若安的手,笑道:“娘親,我無事。孩兒貪玩,的確偷偷跑去魔域了,也看見了”君旻頓了一下,“魔尊,但她很好,沒有傷害我,還讓鬼卿送我呢。”


  若安聞言,眉頭皺的愈發緊了,嗬斥道:“她怎麽會有這種好心。”


  又想到君旻的話,若安冷笑,點了點君旻的額頭,“你這小子,你是被鬼卿趕出魔域的吧。”


  君旻嘟嘴,小手捂住額頭,不說話,隻眼底露出一抹委屈和落寞。他到現在也不明白緣衣為何不喜他。


  若安何時見過君旻這個樣子,從小到大,君旻要什麽有什麽,這種被人趕出去的委屈,他還是第一次受。幾乎是瞬間,對兒子的心疼瞬間蓋過得知君旻擅自去魔域的擔心和怒火。


  笑著牽過君旻的手,柔聲道:“那魔尊緣衣可不是個好性子的人,我不管你怎麽去的魔域,既然你安全回來了,我也不責怪你了。隻是,”


  若安拿過一旁的畫,“你去魔域這件事不可被天帝與你父君知道,這畫,我沒收了。”


  一聽見畫要被沒收,君旻急了,握住若安拿畫的手,“娘親,我定會好好收著她,不會讓父君和天君發現我去過魔域的。”


  若安疑惑,這孩子好好的畫魔尊幹什麽,如今又要收著這幅畫想到那個可能,若安眼神一凝,倏爾又覺得自己想多了,不過是個孩子。


  若安笑:“你要這幅畫也沒什麽用,若是被天君看見了,你可是要受罪的。”


  君旻不讓,“娘親,我不會讓天君知道的。”


  “不行,你擅自去魔域的事我還沒有罰你,這幅畫你就別想了。”若安說著還把畫往後藏了藏,搖頭表示拒絕。


  君旻思考了好一會兒自己搶到畫的可能性,老老實實妥協了。


  “好吧,”君旻想了想,又道:“我不要這幅畫了,那娘親給我講講那位魔尊的事情吧?她為何如此厭惡天族?”


  若安皺眉,“仙魔道不同不相為謀,彼此為敵,自然就厭惡了。”


  “可是,”君旻覺得不是這樣的,他總覺得還有什麽其他的原因,待想再說些什麽,就被若安打斷了。


  “可是什麽,你呀,太過貪玩,罰你抄靜心咒一百遍。不抄完,不準出重華宮。”


  君旻速度很快,不過兩天的功夫就將一百遍清心咒抄完了。抄完之後,便快速跑向了月浮宮。


  “慕青犯錯被罰下凡間曆劫去了,需渡過七劫才能重新位列仙班呢。”


  君旻抬起頭看著月浮宮新來的小仙,訥訥道:“那你知道他是因為什麽被罰的。”


  小仙搖搖頭,“這個小仙就不知了,好像是五天前慕青仙君自帝君殿中出來就被罰下凡間了,隻因為恰逢天君壽辰,天界三日內不處罰罪仙,所以慕青仙君昨日才下凡。”


  五天前,正是慕青擅自帶君旻前往魔域的那一天。果然如他所想,慕青是被他牽連的。


  那小仙眼珠子轉了轉,又接著道:”小殿下可是有事吩咐,慕青仙君雖不在了,小殿下吩咐小仙也是一樣的。”


  如何能一樣,你一個剛上天界的小仙,怎會知道我要了解的事情。君旻垂眸:“不必了。”


  突然想起了什麽,君旻眼睛刷地一下曾亮,司命應該是知道的吧。


  “小殿下今日怎麽想起來我這司命殿了,小殿下可是好久沒來了。”司命笑眯眯遞上手中剛從下界買來的蜜餞,“嚐嚐,這可是我剛從凡間上京城月思閣買的,他們家的蜜餞果子可不比蟠桃差。”


  君旻接過蜜餞,輕咬了一口,說:“司命,我有事想問你。”


  四目相對,司命笑道:“小殿下要問什麽,我一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若是一人因你受罰,你該當如何?”


  司命微笑道:“那人可告知你,他是為你受罰?可曾怨你?”


  慕青什麽都沒有對他說,君旻搖搖頭,“並未。”


  “既然如此,”司命又往嘴裏塞下一顆蜜餞,含糊不清道:“那便是他自願的,小殿下不必擔憂,但小殿下莫忘報答,畢竟這是因果。”


  君旻似懂非懂點點頭,又接著隨口問道:“那你可知道緣衣。”


  “咳咳咳。”


  乍一聽到這名字,司命被嚇了一跳,嘴裏蜜餞都不香了,咳了好一會兒,才平緩下來。


  “小殿下為何突然提及了那位。”司命用手指了指魔域的方向,一臉心有餘悸道。


  君旻輕咬下一口蜜餞,“是你說的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司命恍然大悟,“小殿下今日就是為了這件事而來吧。”


  君旻抬眸,笑了笑。


  司命歎了口氣,也罷,這位小殿下遲早都要知道的。


  “這世間,無論是人還是神,都會有,而當難以滿足,便會化為執念。上古時代,水神共工造反,與火神祝融交戰。共工被祝融打敗,怒撞不周山,導致天塌地陷,天河之水注入人間。女媧大神不忍生靈受災,於是用盡靈力練出五色石補天。誰想補天時,落下四塊碎石,分別落於蒼梧、昆侖、天池、魔域憲翼水。五色石乃是女媧大神傾盡靈力所煉,靈氣自然非同凡響。鬥轉星移,五色石周邊靈氣匯聚,最終修成人形。


  自那場大戰後,女媧大神費勁心血補天,最終,這世間最後一個神也隕落了。


  而那四人為靈氣所化,竟然成形之日便為神。女媧大神隕落後,神族再無後人,之後更是無人飛升成神。這四位上身現時後,天族喜不自勝。


  但沒人忘記女媧大神隕落前留下的話:“這四塊靈石中,有一塊內含邪骨,若是周身靈氣幻化成人,乃是天生邪骨,是為魔神。”


  君旻皺眉:“天生邪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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