歸去(一)
他看了看我,泛著苦澀的面龐「真的決定了嗎?」
我點點頭,不再言語。
「臨走前能滿足朕的一個願望嗎?」他有些期待地說。
我抬頭去看他,不忍讓他的悲傷再蒙上一層失望,點點頭。
第一次他在我的眼中像一個孩子得到了心愛的糖果一樣笑了。青玄離開的時刻我願意再為你跳一支舞。
幾乎沒有怎麼考慮我就選擇了一襲妃色的羅裙,最後一舞,我想留下的是明艷的色彩,是值得回憶的色彩。
縴手緩緩撫過那裙,妃色中嫩白的抹胸仿若牛乳,
淡掃蛾眉,輕施桃花玉女粉,眉心貼上花鈿,是薔薇,帶著刺的薔薇花。髮髻仍是插上那支彩蝶戲雲流蘇。
這些都是青玄曾送我的,我喜愛妃色,他便把這些統統索羅來送給我,但是這些終究是他的,不是我的,正如這座皇宮,原本就不是我的。
是霓裳羽衣舞,字條重譜后便開始排舞,重按霓裳歌便徹,是我一直追尋的夢想看來這支舞終究要埋沒在歷史的黃沙中,青玄我怎麼也想不到會在這樣的情景下為你跳這支舞。霓裳羽衣本是盛世之舞,大明宮風花雪月極盛時,紀念明黃和玉環愛情的舞,如今卻是成為結束我們夫妻情分的舞。
然而它本就不是一支吉祥的舞蹈,楊貴妃舞后,不久安史之亂,大唐帝國便如日薄西山奄奄一息,苟延殘喘的帝國伴隨著馬嵬坡那一縷芳魂一起走下末路,周娥皇重譜霓裳羽衣,最終丈夫背叛孩兒身亡,原本溫馨的家已經形同虛設。李師師亦是善舞霓裳之人,靖康之變同樣的不堪回首,那金國鐵蹄下血淋淋的江山讓人觸目驚心不忍回首!
這支舞也是應景的!
青玄親自為我奏曲,今日他吹的不是他最擅長的竹笛,而是塤,那種音節單調卻凄婉哀傷,沉鬱滄桑的樂器。
秋風掃起落葉,揚起衣袂。水袖輕曼飄逸,一疊一疊地收起,舒展,連同那些隱忍、奈也都在收放之間娓娓重現,終將這過往緩緩收納入長袖中。
從此山高水長,幽幽深宮,燭火冉冉,離開或許對你我都是最好的選擇。其實不論後宮中的何人,皆是深宮一隅的孤寂之人,深秋寂寞黃昏中一朵飄零的昨日黃花。但,今後都不會再包括我了。
微仰起螓首,藍天上大眼成群的飛過,動物尚且能在一起相互取暖,為什麼人心猜忌那樣可怕?為什麼不能單純一點?為什麼不能真誠一點?為什麼要到臨死前採取懺悔才去惋惜?
「昨為樓上女,簾下梅艷冷;今為牆外人,紅淚沾桃灼。」
「牆外與樓上,相去十丈;云何咫尺間,如隔千重山?」
「悲哉兩決絕,從此終天別。別鶴空徘徊,誰念鳴聲哀!」
縴手托起繁複裙褶上的一角,眼波流轉出光彩頻生,低首擰挪身形的剎那,蓮足彎勾躍起,灧冶的裙擺悉數展開,猶如蓮花盛開,金暉芳華灼著周遭的一切,天地頓時萬物黯然失色,只余這纖美雙的姿態、這明媚傾城的嬌容。
這是最後為他所舞,最後為他所吟,所以,舞中、詞里,請允許我揮霍自己為數不多的眷戀。我看到,深褐衣裝的男子肅立在一側,唇邊勾著一抹笑。是奈,是愧疚還是可望不可即的失落?
離開的那日,青玄沒有來送我,但我知道他一定站在紫禁城的最高端看著宮門一點點吞噬我的身影,而我也極有默契地沒有回頭,我怕回頭后就捨不得繼續向前走。
對不起,青玄,我不想留在這裡。
我看見哥哥在不遠處,款款而笑。
哥哥急不可耐地為我把脈笑道「果然毒都解了,妹妹我們回杭州好嗎?」
思量了一會兒我懇求的對哥哥說:「哥哥……我毒剛解,不想奔波,我們現在京城住下來,帶我身體穩定了再走好嗎?」
哥哥有些奇怪,看著我的試圖從我的眼裡試圖發現什麼。而我竟然心虛地不敢與哥哥對視。
哥哥卻淡淡地說「好!」
留言的都希望和青玄在一起,明胤黨的親們去哪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