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安妮的墓前
至從那天以後,簡馳果然沒有再送花來,這倒讓安傾突然覺得有稍許的不習慣,米漫很快就發現了端倪,下課後,就徑直地到了安傾的段長辦公室,走到辦公桌前,俯下身,一臉神秘兮兮地問道:“怎麽啦?安段長,和簡醫生吵架啦?”
安傾緩緩抬起頭,盯著米漫看了幾秒說:“沒有啊。”
米漫生氣地把課本用力地放在安傾的辦公桌上,說,“你拒絕了簡馳?”
“沒有啊”安傾不冷不熱道。
“什麽叫沒有啊。你能不能專心地回答我的問題?”米漫一臉憤慨道。
“我很專心啊。”安傾目視電腦,漫不經心道。
米漫幹脆坐在了安傾的辦公桌前,定定地盯著安傾不罷休。
安傾被米漫怨念的目光逼得不行,抬起頭看了看米漫又好氣又好笑:“拜托,你又不是我媽,管我那麽多幹嘛啊?”
“我要是你媽,早就把你殺了,”米漫往辦公室中間的黑色牛皮沙發坐下,又道,“你該不會還惦念著十幾歲認識的那個大哥哥吧?”
大學的時候安傾不經意地跟米漫提過一點關於易言城的事情,但是並沒有告訴米漫那個所謂大哥哥的名字,所以她至今不知道那個人就是易言城。
“還好你不是我媽,這麽囉嗦。”安傾鄙夷道。
話音落下,安傾放在辦公桌一角的手機無聲地閃爍著,米漫提醒道:“白癡,手機響了。該不是簡醫生吧?”
安傾輕瞥了米漫一眼,撈起手機,一看居然是剛剛和米漫提了許久的安母。
“死丫頭,怎麽這麽久才接電話?”聽筒傳來林玄因疑問的聲音。
安傾望了米漫一眼,米漫一臉好奇的樣子一覽無遺。她故意起身,走到角落,低聲說:“媽,剛上課的時候把手機調成無聲,一直忘記調回來。”
“晚上一起吃飯吧。”安母又道,“安傾,媽很久沒看到你了,想你了。”
她頓了頓,的確她和安母很久沒有見麵了,至從安政峰無故失蹤,家裏就剩下安母和安妮,安傾兩個姐妹。而安妮的意外生亡對於安母和安傾都是沒法愈合的傷痛。安傾迅速轉學,使得大部分時間,安家隻剩下林玄因一人。林玄因把大部分時間都轉嫁到了工作上,安政峰離開家第五年後,林玄因獨自開起了投資管理公司,做的有聲有色,儼然是個女強人。而這背後是有個男人在推波助瀾,她沒有揭穿,是因為她心疼母親。當時安母有意讓安傾出國學經濟,無非是想讓她以後能夠回公司幫忙。安傾清楚的知道她不適合這個專業,更大的原因是她不想麵對安母背後這個男人。
“好啊,媽。”安傾答應道。
“那我買些菜,去你公寓。”電話裏,安母顯得很高興,頓了頓,她又問,“想吃些什麽?”
“我喜歡吃的。”安傾回道。
“考驗媽的記憶力嗎?好吧,你那麽久都沒嚐過媽的廚藝了,晚上給你露兩手。”
收了線,發現米漫鬼鬼祟祟地站在安傾的身後,豎起耳朵,一副想偷聽電話內容的模樣。安傾故意一副吊人胃口的模樣:“哎,什麽都沒聽到是不是有點失望啊?”
米漫故意清清嗓子,一副不以為然的模樣。
安傾故意抬起手表,看了看時間,道:“時間剛好,下班。”
***
安母那兒留著安傾公寓的備用鑰匙,這次似乎是她第一次用上了備用鑰匙。等安傾到了公寓,飯桌上已經端端正正地擺著好幾大盤菜,她往廚房走去,看到林玄因正在舀湯,栗子排骨湯的香氣四溢,緩緩地飄滿了整個廚房。安傾正認真地看著林玄因忙碌的背影。安母旋過身的一瞬,發現了安傾,小心翼翼地端出湯,拆下圍裙,說:“好久沒有下廚了,不知道廚藝有沒有生疏了?”
安傾很賞臉的先喝了一口湯,一臉滿足地說:“沒有變,還是一樣的味道。”
林玄因往安傾的對麵坐下,得意地說:“那多吃點菜。”
安傾點點頭,後又覺得林玄因此行必有別的目的,就把筷子放在一旁,問道:“媽,你今天找我到底是什麽事?”
“怎麽了?媽特意過來給你做個飯,不行嗎?”
“沒有不行,難道你不是有別的事嗎?”安傾又問道。
林玄因笑了笑,伸出右手的食指頂了頂安傾的額頭:“看來什麽都隱瞞不了你。”
“你該不會還想著要我去投資公司幫助你吧?媽,我現在在學校挺好的,我喜歡老師這個職業……”
“不是,這回是有別的事。”林玄因打斷了安傾的話。
林玄因的神情很認真,頓了很久,她才開口:“Jason是投資公司的股東之一,我一直沒告訴你,這麽多年都是靠著他我才撐得下去,現在我們打算結婚了……”
安傾緘默了,她抬起筷子,夾了一塊荔枝肉放入飯碗,低著頭,半天沒有吭聲。
“我覺得這件事要同你商量一下……”
安傾突然站起身,身後的椅子腳擦過木板發出低低的聲音,林玄因也站起身,拿起放在椅子上的提包,說:“安傾,我知道這對於你來說可能難以接受,但是……”
正當林玄因正欲解釋些什麽,安傾走到林玄因麵前,用力地擁抱了一下母親,說:“媽,祝你幸福。”
林玄因鬆開安傾的時候,已經熱淚盈眶,她擦幹了滿臉的淚水,說:“安傾,謝謝你。”
“對了,這周天是你和安妮的生日,我想去拜祭安妮一下。”林玄因又道,神色有稍許落寞。
安傾點點頭,小時候,她和安妮的生日都是一起過。安妮發生意外後,每到她和安妮生日的時候,她和安母就會去墓地看安妮,變成了一種習慣。
到了周天,安傾很早就和林玄因駕車去墓地,因為墓地在山上,轎車開到半山腰就上不去了,兩人拎著一大堆東西,徒步爬山,到了墓地已經接近中午。
林玄因燃了三隻香,插到安妮的墳頭,輕聲念叨著:“妮妮,生日快樂,我和安傾來看你了。”
安傾打開蛋糕盒,端出裏頭的蛋糕,放在墳頭上,然後小心翼翼地插上了六隻蠟燭,蠟燭燃起,火光搖擺,在風中搖曳。安傾彎了彎唇,看著墓碑上的那張樣貌和她相似,年齡卻停在十六歲的照片。照片裏的安妮笑得天真爛漫,露出雪白的牙齒,好像沒有憂愁。
她輕輕唱起了生日歌:“祝你生日快樂,祝你生日快樂……”
唱到一半,林玄因抽噎不停,緩緩地跟著安傾也唱起了生日歌。生日歌唱完,安傾閉上眼,輕聲說:“姐,該許願了。”
等待片刻,安傾也為自己許了一個願望,她知道這個願望永遠不能說出口,是的,她希望安妮能夠原諒易言城,更希望身旁這位母親能夠原諒易言城。這麽多年,她相信這是個意外,雖然林玄因趕走易言城後,絕口不提起他,但是安傾知道,她還是憎恨那年那個男孩。
她吹滅了蛋糕上的蠟燭,切了一小塊蛋糕,放在了一旁,然後又說:“我知道你最喜歡吃蛋糕,不會跟你搶啦,但是還是少吃一點啦,會胖的。如果你再胖,就和我不像啦,逃課的時候就沒人替你了,做壞事的時候,你也不能替我受罰啦……”
佇立在風中,林玄因泣不成聲,瘦弱的身體在風中輕輕顫抖。安傾平靜地握著安母的手,說:“媽,我們回去吧。”
林玄因抹幹眼淚,點點頭,同安傾一起往山下去。到了半山腰,林玄因突然想起給安妮準備的糖果忘記帶上山上,轉念想了想,就說:“算了,下回給她帶去吧。”
安傾點點頭,為林玄因打開車門,抬頭的一瞬,發現停在一個不起眼角落裏的黑色轎車。安傾突然一愣,仔細看了看轎車上的車牌號。
她常常在校門口見到那個熟悉的車牌號,怎麽會記不得?
這一下,她猛然想回頭去證實自己的猜測,她俯下身,撈起在車後座上的那袋包裹著五彩繽紛糖紙的軟糖,對著林玄因說:“媽,你先回去吧,我把軟糖帶給姐姐。”
“安傾,我還是在車上等你吧?”林玄因對安傾突然改變的主意感到驚愕。
“不用了,媽,你不是還約了Jason一起吃飯嗎?不要遲到了,我等等打的回去。”安傾拒絕道。
林玄因猶豫了一會兒,應了下來。見林玄因開車離去,安傾才安心地返回原路,往山上去。果不其然,在安妮的墓前,多了一個穿著一身黑色西裝的男人。
她緩緩地朝那個男人靠近,生怕那一瞬會驚到眼前的那個男人。直到到了跟前,那個男人還是敏銳地感覺到有人向他靠近。他旋過身,手上握著一束白色玫瑰花。
“安傾?”易言城精致的眉眼皺了皺,臉上一臉錯愕。
“你怎麽在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