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他贏了
她生生地懷疑自己看錯了,可是眼前這個人確實又是易言城。那樣棱角分明的臉龐,薄唇邊上的黑痣,眼角眉端都遺留下她初識他的痕跡。
那時的她和易言城的關係總是不冷不熱,一天說的話不到三句,但是安妮與易言城的關係明顯要親近許多,安妮喜歡和他單獨呆在一起,但是安母並不喜歡易言城,時常偷偷警告安妮不要與易言城過於親近。
安傾不知道為什麽安母明明不喜歡易言城,又仍由易言城進入安家。她每次想問母親,又每次沒有問出口。一個暑假,她和易言城的關係終於有改觀,那年的夏天比往年都來得晚,也來得燥熱,易言城總喜歡一個人躲進書房裏,擺弄著父親留下的象棋。安傾在書房門外觀察了若幹天,仍然不了解一個人下棋到底有什麽樂趣,這和自言自語到底有什麽分別。
終於有一天,安傾終於破門而入,然後昂著頭,挺著腰杆,咳咳了幾聲清了清嗓子,義正言辭地問:“誰允許你亂碰我爸的象棋?”
他緩緩抬起頭,訝異地瞟了安傾一眼,旋即就低下頭,不動聲色地持著象棋子,慢慢地放在棋盤該屬於它的位置。
安傾顯得有些惱怒,最討厭有些人明明聽到你的話卻假裝沒聽見。而易言城就是這樣的人,他的熟視無睹深深地傷害了安傾一顆脆弱的心。
在原地尷尬地踟躕地半天,安傾幹脆坐在了他的對麵,大聲地說:“敢不敢跟我下一盤棋?”
他又輕描淡寫地望了安傾一眼,默不作聲。
易言城的不屑一顧,讓安傾狠下心,下了注道:“如果我贏了,你以後大大小小的事情都得聽我的,我說一你不能說二,一切要唯我是從……”
“那如果我贏了呢?”易言城突然說話,他抬起眼眸,一雙晶亮的眼眸饒有興致地盯著安傾。
安傾自信滿滿,十歲開始她就已參加過大小小上百場的象棋比賽,可謂是千錘百煉。所以,她堅信自己不會是輸的那個人,她斜著嘴,笑了:“如果你贏了,你要我幹什麽我就幹什麽。”
易言城似乎對我的賭注感到很好笑,他彎了彎唇,無聲地笑了笑。
“你敢不敢賭?”安傾抬高嗓子,催促道。
“好啊。”他突然很爽快地應下,晶亮的眼眸裏閃爍著異常炫亮的光芒。
幾局棋下來,他都輕輕鬆鬆地取勝,這讓安傾覺得有些難堪。她開始怪自己太逞強,一想到以後都聽易言城,她開始萌生了反悔之意。
他似乎看出安傾心中的焦慮,輕聲問道:“還下嗎?”
“下啊,當然下。”
“我已經贏了這麽多盤,你已經是輸了。”他微微挑著眉,唇邊的小痣被彎彎地帶起。
安傾故作鎮定,清了清嗓子,幹脆耍起了無賴,道:“你要是這盤贏了我,我這輩子都聽你的。”
他抿了抿唇,無聲地笑了笑道:“好,一言為定。”
下了一半,安傾已經處於了下風,她動了小心思,說,“但是我有點渴了,你能不能幫我倒一杯水。”
隨即,易言城起身,要去旁邊的飲水機倒水,當下安傾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把他的一頭’馬’歸回原位。
回來時,他遞過水杯,安傾局促地接過水杯,咕嚕咕嚕很大口地吞了一口,慌張地眼神轉移了方向,但又不自覺地掃向他。他望了望棋盤上的棋子,眼神微變,又抬起頭望了望安傾。
安傾眨了眨眼一臉懵懂模樣,他卻突然笑了笑,說:“我輸了,我現在都聽你的。”
安傾似乎沒想到易言城會這樣認輸,因為他根本沒有輸。即使她移動了他的棋子,他依然可以完勝。興許,他根本不屑於跟她這樣的對手競爭。
當下,她卻想不到要讓他做什麽。
靜默許久,他打破了安靜,道:“你沒有什麽要讓我做的嗎?”
她看了看他,一陣沉默,這種不光明的勝利讓她覺得索然無味。
“我想去看賽車比賽。”她突然吭聲,並望向易言城。
“好。”易言城回道。
其實安傾從未看過賽車比賽,一聽說要去西郊看賽車比賽,興奮異常,立即回房換了一身衣服。易言城等候多時,才看到安傾下樓,她把齊肩的頭發紮了起來,短短的馬尾高高聳在頭上,身著一件簡單異常的白色T恤搭著一條牛仔短裙,整個人顯得青春又活力無限。
易言城目不轉睛地盯著安傾,好像有些不認識眼前這個女孩。直到安傾走到麵前,拍了拍他的肩,喊道:“快走吧。”他才徐徐回過神來。
所謂的賽車比賽並不是非常正規的在賽車場上的比賽,而是一眾熱愛賽車的年輕人每個周末湊在西郊一個叫西胡龍道自由舉辦的比賽。還未走到西龍胡道,就已經聽到賽車和地麵摩擦的聲音。
輪胎劃過水泥地的聲音和賽車卷著風疾馳的聲音,讓安傾顯得異常興奮。而一旁的易言城卻顯得淡定異常,一副不以為然的模樣。
“你覺得今天誰會贏?
安傾很認真地問道,而易言城卻回過頭望了安傾一眼,他的唇畔溢出一抹淡又淺的笑意:“我不賭別人會贏,我隻賭自己會贏。”
“啊?”安傾不解地愣了愣。
“如果你不想輸,就應該賭我贏。”
易言城又笑了,比賽準備就緒,他出乎意料地要加入比賽,主辦方猶豫一會兒,才同意了下來。他借了旁邊一個觀眾觀看比賽駕駛來的一輛閑置的車。
突然多了一個參賽選手,讓大家不明所以然。而站在一旁安傾更是摸不著頭腦。但是見易言城一副誌在必得的模樣,她又顯得激動異常。她站在觀眾席當中,從旁邊觀眾的席上奪來了一麵紅旗,用力地揮動著,邊揮動邊喊著:“易言城,加油。易言城加油!”
一圈下來,易言城緊隨其他三輛車的身後,並未有優勢。當到了第二圈的彎道時,易言城已經超過了另外兩輛車,緊隨在領先的那輛車的背後。安傾越來越賣力的喊著加油,最後喊不動了,就吹起了口哨。
身後的觀眾歡呼聲愈來愈大,因為已經迎來了最後一圈的衝刺。當到了最後一個彎道時,車子側傾,馬達轟鳴,極快的速度轉彎,和地麵擦出的摩擦聲尖銳,一個漂亮的漂移,急速撞上了紅線。
全場的歡呼聲加上鼓掌聲匯成一片熱鬧的海洋。那一刻,安傾似乎覺得,她又重新認識了易言城。
他贏了,他說他不賭別人會贏,他隻賭自己會贏。
她呆呆地看著車上下來的那個男人,俊朗剛毅,霸氣高傲,突然他撥開朝他聚集而來的人群,單單地朝著她飛奔而來,一隻手抓住她的手,扯著她就要撒腿跑。
“幹嘛?”她不明狀況地問道。
“還不走,交警來了,你想被抓嗎?”他回過頭,對著安傾喊道。
“……”
十九歲的易言城牽著她的手不管不顧地一直往前麵跑去,至今,她仍然能想起那晚的風呼呼卷過耳邊的聲音,他們越跑越快,她感到心跳急速,臉頰微微發燙。除了父親安政峰,她從未握過其他男人的手,而如今她緊緊抓緊了眼前這個男人的手,難免緊張萬分,那隻手溫熱厚實有力,讓人感到前所未有的安全感。直到手心有溫熱的汗水溢出,她才鬆開了手。
她停在原地,已經跑不動了,氣喘籲籲地看著易言城,半天才憋出一句話:“我……我跑不動了。”
易言城回頭望了望沒有盡頭的長路,心想應該不會有人追上來,他又回頭看著安傾,突然大笑了起來。
安傾古怪地仰起頭,瞄了易言城一眼,不解道:“你笑什麽?”
他輕輕地撩動著她的頭發,神情專注,目光認真,動作輕微,修長的手指小心翼翼地撩開遮著她額頭的碎發,然後忍不住大笑起來:“你的頭頂上有鳥屎,哈哈哈——”
安傾呆滯了幾秒,才反應過來,在原地‘啊啊啊’邊跳邊大叫了起來。
“啊,怎麽辦?怎麽辦啊。”
安傾一副驚慌失措的模樣,卻讓易言城笑得就要岔氣,安傾從沒有看過笑得這麽大聲的易言城,可能是因為他平時太過於冷靜。
她似乎獨自想了很久,還沒晃過神。米漫倒是用手肘碰了碰安傾,壓低聲音道:“和你說話呢。”
安傾覺得自己有些失態,她微笑道:“你好。”
正想著要如何收尾這樣的情景。趙奇奇扯著嘴角,笑嘻嘻地朝著安傾揮了揮手,道:“安老師,拜拜。”
愣愣的她還沒吭聲,黑色轎車的男人已啟動了引擎跑了出去。身後的轎車的喇叭聲催促不斷,米漫催促道。“喂,發什麽呆啊。還不走?”
轎車駛出校門口的路口,安傾還是半天沒吭聲。米漫倒是先吭聲:“那不是易言城嗎?”
“你說趙奇奇跟他是什麽關係?該不會是他的女兒吧?但是一個姓‘趙’,一個姓‘易’,好像又不對頭。”
米漫自言自語了半天,見一路上安傾沉默不語,古怪地打量了安傾幾眼,問道:“喂,你到底要開車去哪啊?”
“去哪?”安傾側過臉,呆滯地盯著米漫。
米漫一陣無語,道:“姐姐,你能不能別這麽失魂落魄,我們是去龍湖道,不是去茶廷道?”
安傾喪氣地呼了口氣道:“你怎麽不早提醒我。”
“你今天怎麽了?失魂落魄的?”米漫側過頭,皺皺眉,古怪地看著安傾,“該不會是看到易言城的真人嚇了一大跳吧?”
安傾吐了吐舌頭,微微笑:“我才沒有像你那麽花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