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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0章 突故

  玄道陵放佛大夢初醒一般,他伸出幹巴巴的手,扶住了棺身的邊緣,就從棺材裏邊坐了起來,看著我說:“你來了?”


  我木訥到有些反應不過來,但還是下意識地點了點頭,支支吾吾了很久才說道:“師,師父,您這是幹什麽呢?”


  玄道陵站了起來,就艱難地跨出了棺材,說:“你能打開這把鎖,難道還不知道我在幹什麽?”


  “問什麽呢這是?”我暗嘲了自己一句,嘴上說道:“這是續命之法,我在風水玄學方麵的書中曾經看過,隻是師父您這是?”


  玄道陵點了三根香,然後對著棺材拜了拜,將香插在了香爐裏邊,然後轉過身來,說:“張寶啊,今天叫你來,其實我想交代一下後事!”


  我愣了一下,然後才反應過來,詫異地問道:“師父,您到底怎麽了?”


  玄道陵看著外麵的夜空,歎了口氣說:“這是命,即便我不信也不行,我已經逆天改命了有一段時間,否則我早就走了。”


  我說:“不是說你們那種怪病是先別老再變年輕,然後才會……”我有些說不出口,隻是看著玄道陵。


  玄道陵抬了下手,讓我看到了他手上滿是皺褶,他對我說:“你說的沒錯,但然後是再次變老,馬上就會麵臨死亡。”


  被他這麽一說,我忍不住歎了口氣,這事情發生快到我無法想象的地步,索性就把自己的疑慮問了出來。


  “師父,剛從還進來一個提著紙燈的李伯,他人呢?”


  玄道陵沒有回答我,反應用實際行動證明了,所謂的李伯其實就是玄道陵本人,他使用縮骨功細微地調整了麵相和身體,所以就會看到另外一個人。


  恢複了原本的模樣,也就是我上午見他的樣子,玄道陵苦笑說道:“其實我才是倒鬥四派的老家夥們中知天命最早的一個,隻是見你們的時候我一直都使用這種方式,怕這幅模樣嚇到你們。”


  我看著他這熟悉的樣子,心裏有一種莫名的酸楚,這難怪他為什麽有時候看上去非常的蒼老,而有過一段時間看起來又非常的年輕,原來都是縮骨功在作怪。


  想到這裏,我自然想到了劉天媚,便問道:“師父,那劉掌門是不是也和您一樣?”


  玄道陵搖頭說:“小媚是怪病所致,她還有一段時間可活,什麽時候變得無比蒼老,那也就是她的壽寢之時。”


  這也算是我了解這個怪病的真相,我之前一直以為劉天媚是最嚴重的一個,可想不到卻是玄道陵,想起他還是一次次地為了尋找辦法治療這種怪病,原來最主要的目的還是為了自救啊!


  玄道陵大概是看出了我的想法,他苦笑著說:“人之將死其言也善,我今天就把事情原原本本的經過都告訴你。不過,你師父也並非你想的那麽狹隘。”


  我說:“師父,我沒有……”


  玄道陵抬手製止我繼續說下去,他說:“之前跟你說過我們進入古墓沾染上了這種怪病,從醫學角度上來說,就是對細胞的嚴重破壞,但又會生成新的細胞,說白了就是一種新型的癌症,全世界絕對不會超過十例。”


  頓了頓,他接著說:“我這一生該享受的都享受了,唯獨放心不下的就是小媚,因為這種怪病在每個人的體中的變故不同,所以我們雖然表麵上看一樣,但還有一些細微的差別,比如說我骨骼變化、小媚的失憶症、老郎的潰爛以及張萬江的嗅覺全失。”


  看了我一眼,玄道陵繼續說:“我知道自己的大限將至,早已經想到用續命之法多活一段時間,隻是希望在我活著的時候能看到小媚好起來,至於其他兩個老家夥就不管我的事,這是我自私的一麵。”


  我忍不住插嘴道:“這也為什麽你經常讓我們倒鬥,還讓解官他們找尋一些丹藥和方法!”


  玄道陵點頭說:“確實是這也,所以每次倒鬥回來的丹藥,我都會第一個親自嚐試,也許你不知道,我經常到醫院裏邊洗胃。”


  我看都到了這時候,也就沒必要藏著掖著,說:“我倒是聽我師兄說過,我們還以為你是為了求長生!”


  “長生?”聽到這兩個字後,玄道陵一愣便是哈哈笑了起來,連蠟燭的火光放佛都被他所感染,微微地晃動了起來。


  片刻之後,玄道陵說:“這是多少人的夢想,可卻沒有一個人得到過長生,連帝王都無法辦到的時候,更不要所是我!”


  我說:“師父,這電是你故意掐掉的,還是真的停電了?”


  “你說呢?”玄道陵搖了搖頭,就走到了棺材的後麵,不知道搞了一下什麽,然後不但屋子裏的燈亮了,連整個院子都恢複了燈火通明,放佛剛才隻是他跟我開了一個詭異的玩笑。


  其實我知道續命之法是不能太亮的,那是怕黑白無常看清楚人並非是假死,所以隻點幾盞殘燈,這也叫照魂燈,說是用來替鬼魂照亮通往陰間的道路。


  我們兩個人坐在了後院,玄道陵讓我沏了一壺茶,他端著熱氣騰騰的茶杯,看著漫天繁星卻無月的景象唏噓不已。


  玄道陵說了很多他和劉天媚這個摸金女校尉的風花雪月的故事,聽得我真的很羨慕,難怪是隻羨鴛鴦不羨仙。


  稍停片刻之後,玄道陵說:“張寶,師父跟你說些正事,你聽著就行。”


  第一件,關於搬山派的掌門的繼承者,他讓我不用再猜測了,他要傳給我,他現在所有的東西都是我的,也算給我爺爺一個交代。


  第二件,盡量幫我去鬥裏尋找能夠治好劉天媚的方法,如果找不到,希望我能幫他們兩個人合葬。


  第三件,如果他們兩個都死了,讓解官和獨狼不要再下鬥了,畢竟那是損陰德的事情,我們三個好好經營這些鋪子,找個好人家的女孩兒娶過門,這些足夠我們一輩子富貴。


  我還等著他說第四件,可是他自己給自己倒了一杯茶,然後說:“就這麽三件,至於別的小事,我也管不了,剩下的你們自己看著辦吧!”


  第一次從玄道陵嘴裏說出下鬥損陰德這種話,我真的有些詫異,同樣也能更加的心酸,感覺他說的那句話是真的。


  這人之將死還真是其言也善,對於他的自私,我有一種說不出的尊敬,如果換做月嬋,我也會和他一樣的自私,也許這就是人性。


  想了一會兒,我說:“為什麽不把掌門的位置交給我師兄解官呢?”


  玄道陵搖頭說:“解官是個苦命的孩子,我能夠了解孤兒的身上的痛苦,可我還是把他培養成了一個下鬥高手,但他卻不是經營鋪子的高手,一兩個還成,顧全大局方麵不如你,而且我能想象到,如果我不在的那一天,他一定會傷心很長時間,而這段時間足以讓所有的鋪子都蕭條到倒閉,你明白我的意思了嗎?”


  我點了點頭,說:“可是我也不是那種能做好掌門的人,要不然就獨狼吧!”


  玄道陵說:“他更加不行,他和解官是一路人,隻能是你,至於在我死了之後怎麽樣,那就不是我能左右的事情,到時候你自己看著辦吧!”


  “我……”話堵在喉嚨裏邊說不出,其實我也不知道該說什麽,隻是感覺一切變得太快了,再次感覺到生命是如此的脆弱。


  玄道陵拍了拍我的肩膀說:“張寶,師父相信你,不管你有沒有把我當成師父,但我一直把你當成繼承我衣缽的關門弟子,也許是我的自私,讓你我師徒二人有一些很難說清楚的隔閡,希望你原諒我的自私。”


  長時間的沉默之後,我問:“師父,您還有多久?”


  玄道陵說:“七天!”


  我心裏“咯噔”一聲,而他繼續說:“我已經探聽到一個有著神話傳說的鬥,所以我打算去走一遭,這次有九成會死在鬥裏,如果到時候找到東西就讓人帶回來交給小媚,告訴小媚說我是死於盜墓賊貪婪的危險之中。”


  我苦笑一下,說:“她也不傻,肯定不會相信的!”


  玄道陵說:“這次她的徒弟子萱也去,到時候找到東西交給子萱那個女娃娃,她肯定不會知道的,而我會用最巧妙的辦法,死在找到東西之後。”


  我這個人心腸軟,最怕聽到這種生離死別的話,眼淚已經開始在眼眶打轉了,並不是因為玄道陵讓我當掌門,而是他這份癡情。


  在玄道陵的身上,我居然看到了自己的影子,其實我們兩個在某種意義上屬於同一種人。


  我咬著牙說道:“師父,這次我也去,不管你說的東西找到找不到,到時候我一定把你背回來,即便是屍體。”


  玄道陵說:“這次你就不要去了,臥底的事情會掀起很大的風波,我需要你在這裏穩定局勢,不過你也放心,解官肯定會把我的屍體背回來,你也應該知道,我們這類人必須火化,否認害人害己。”


  我還想說什麽的時候,外麵走進來幾個身影,很快就看到帶頭的是解官和獨狼,其他人沒得到許可不敢過來,而他們兩個懷裏抱著一些藥材,看到我在就互相點頭打招呼。


  玄道陵對我說:“行了,張寶,有利可圖的事情放心去做,隻要不違背自己的道德就好,被利用說明你有利用的價值,隻要不被人當成傻子就成。”


  說完,他擺了擺手說:“你走吧,我還有事情要做。”


  我看了看解官和獨狼,也不知道該說什麽,就起身拍了拍他們兩個人的肩頭,說:“我先走了,照顧好師父。”


  解官和獨狼麵麵相覷,對於我莫名其妙的話表示不解,不過他們也沒有問,因為玄道陵已經開始指揮他們弄那些藥材。


  在我走了幾步的時候,玄道陵對我說:“張寶,讓其他人都歇著去吧,這裏沒他們的事情了!”


  我沒敢回頭,有些害怕麵對他們三個任何一個人的眼睛,在我走到那些人的跟前時候,他們一切叫了聲“小老板”。


  我微微點頭,把玄道陵的話傳達了一下,然後低著頭快速離開了這樣的院子。


  一路上我心裏還在想,也不知道他們下的這個鬥,究竟是什麽來頭,居然還有神話傳說。


  人這一生有很多事情難以控製,其中就有這麽兩件事情最具有代表性:第一件是出生的時間,第二件就是死亡的時間。


  玄道陵說他還有七天的時間,但是在第三天的時候,我不清楚他是死在出發的路上,還是在臨行之前。


  總之獨狼到我鋪子裏邊還報喪,等我到了玄道陵的家裏,棺材已經停在了客廳裏邊。


  解官身披重孝,一臉說不出的疲憊,雙目無神,整個人好像換了個人似的,迎來送往一些前來拜祭的賓客。


  我走上前,問他:“什麽時候的事情?”


  解官說:“今天早上七點十五。師弟,去穿孝服吧!”


  我愣了一下,因為在我的想象中,從未想過會給一個沒有任何親情的人穿重孝,但有一句老話說的好“恩師如父”,畢竟他也幫過不少的事情,不管是出於感情方麵還是道義方麵,這身重孝我是必穿不可。


  穿好孝服,和解官一起接待賓客,這看似是一件非常輕鬆的事情,隻要說下過場話就能解決,但是真正忙碌起來,那不比下一鬥輕鬆多少。


  這期間,前來吊唁玄道陵的人實在太多了,一直處於川流不息的狀況。


  福家代表自然是福南,是我去接待的他。


  福南和我握手說:“張兄節哀,真沒想到玄爺走的這麽匆忙。”


  我無奈苦笑,道:“是啊,我連他最後一麵都沒有見,感謝福兄親自過來跑一趟。”


  福南說:“客氣了,我們福家和玄爺向來有交情,這是我這個做晚輩應該做的事情,同時代表我爺爺和父親來給玄爺上柱香。”


  我看出福南要離開,就忙說道:“吃了飯再走吧!”


  福南看了看解官,又看向我說:“不了,有時間再聚,你們去忙你們的吧!”


  解官微微點頭說:“家裏發生這種事情,也是我們無法預料的,改天一定單獨請福兄。”


  “客氣了!”福南抱了抱拳,就轉身要離開,可他剛走出沒幾步又停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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