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不忍?
第四十章不忍?
「王妃,現在看來,想要救王爺,以及闔府上下,除此之外,再別的法子。」說完,王承恩站了起來,隨即撩衣襟跪倒在地,說道:「王妃,您就准老奴和孫忠去。」
「是呀,王妃。您就准我和王公公去……」孫忠也連忙跟著跪倒在地。
「你們……唉……」周玉鳳嘆息一聲,她也跪倒在地,不僅如此,還磕了一個頭,「王爺的xng命就拜託二位了……」
「王妃……這……我們哪裡受得起……」王承恩趕緊膝行兩步,前去攙扶,但是周玉鳳並沒起來,仍然跪在地上,感慨地說道:「這就叫患難見真情呀……我這裡代王爺多謝二位了……」
「這是哪裡話,這是我等應該做的……」
「大人,衙門外有一個自稱叫作王承恩的人,和一個叫作孫忠的人,前來投案。」
刑部衙門,岳肅正坐在值房之內,忽有差人前來稟報。
「哦?」岳肅臉上露出微笑,心中暗道:「沒想到他們還真動了。」
隨後,岳肅大聲說道:「升堂!」
「是,大人。」差役答應一聲,立刻出門,大聲傳令,「岳大人有令,立刻升堂。」
岳肅站起身來,慢慢朝外面走去,下手坐著的鐵虯,也趕緊起來,跟在後面。不過鐵虯心中糊塗,一邊跟著,一邊小聲地問道:「大人,那個王承恩不是說已經在逃,正被通緝么,怎麼突然冒出來自首了呀?」
「這叫棄車保帥,如果我猜的不錯,這二人是前來替朱由檢頂罪的。」岳肅淡淡地說道。
「頂罪?這罪名是他們說能頂,就頂的了的么?大人,我看不用對他們客氣,一頓板子,肯定讓他們說實話!」鐵虯咋咋呼呼地說道。
「此事看看再說……」岳肅說完,臉上只是露出微笑,再不說其他,出了值房,直接朝正堂走去。
鐵虯不明白岳肅的意思,但大人不說,他也不便多問,而且他也明白,大人的主意,自然比自己高的多,跟著就是。
二人很快來到大堂,衙役早已在兩廂站好,一見岳肅從暖閣后出來,一齊躬身施禮,「參見大人。」
「免了。」岳肅對他們擺了擺手。
「多謝大人。」
通常刑部審案,很少說是一個主官來審,下面的侍郎什麼的,都要隨同在堂,也算是監督。而且,在審案的時候,侍郎等官員提出異議,哪怕是尚書點頭,都法結案,別看是副職,主官在很多時候也會受到牽制,你還不能把他怎麼樣。不過,岳大人當刑部尚書就不同了,下面的官員見到岳大人都哆嗦,岳大人在審案的時候,幾乎是沒有人敢多說一句。本來么,刑部侍郎都是岳大人提拔的,能多說什麼呀。
兩位侍郎也已在下手等候,拱手參見岳肅,岳肅也拱手客氣一下,等他坐下,兩位侍郎大人方敢坐下。
「啪!」岳肅拿起驚堂木,重重一敲,大聲說道:「來人啊,帶人犯!」
「大人有令,帶人犯!」……
兩廂的差役跟著大喊一聲,不一刻功夫,有差役將王承恩與孫忠帶到大堂,緊跟著,兩旁響起「威……武……」之聲。
聲音落定,有差役喊道:「見到大人,還不下跪!」
聽了這話,王承恩泰然自若,壓根就沒有跪下的意思。孫忠見他沒跪,也就沒有跪下。岳肅也沒發怒,淡然一笑,說道:「不必跪了,王公公的大禮,豈是本官能受得起的。」
見岳肅發話,下面的差役,也就不再聒噪。岳肅打量了王承恩和孫忠一眼,王承恩已經把假鬍子拿下,可以看出,確是個太監。岳肅心平氣和地說道:「你就是王公公?」
「正是。王承恩參見岳大人……」王承恩一拱手,沖著岳肅深施一禮。
岳肅微微點頭,說道:「聽下面的人,王公公今r到此,是為了投案自首的,有什麼話儘管說。」
「是,大人。」王承恩躬身說道:「咱家今r到此,的確是前來投案自首的。此刻便將朱由檢的案子,原原本本地告訴大人。朱由檢還是信王之時,曾派咱家前來上呈奏摺,劾朱由菘擅離封地,意圖造反,可是咱家到了京城之後,並沒有將奏摺上呈,而且靜觀其變,並四處打探消息。得知朱由菘去了遼東見袁崇煥,袁崇煥並沒將朱由菘立刻擒拿,咱家就猜出,袁崇煥並非完全終於朝廷,哪怕沒有立刻造反,也是因為忌憚岳大人。於是,我便暗中派遣孫忠前往倭國,買通伊達政宗,請他派兵前去搶掠r照港,把事情鬧得越大越好,進而引岳大人前往r照,只要岳大人一離開京師,袁崇煥必然會有造反的膽氣。怎奈棋差一招,被岳大人看破機關。」
王承恩把話說完,岳肅輕笑一聲,說道:「王承恩,聽你這話,這一切的一切,似乎都是有你來主使,但不知,那個時候朱由檢又在做些什麼呢?你做這些,又為的是什麼呢?」
「朱由檢並不知情,咱家如此做,只是希望造反成功之後,能得到更大的權利。哪個太監,不希望自己成為司禮監的掌印太監和東廠的提督太監,可是我跟著朱由檢,這輩子也不會達成心愿,眼瞧著由此機會,便鋌而走險。此事皆是我一人主使,和朱由檢干,大人想要如何發落,咱家一力承擔便是。」王承恩大義凜然地說道。
「呵呵……」岳肅不由得又笑了起來,說道:「王承恩呀,你本已潛逃,此案即便是你所為,但朝廷想要抓你,也並非易事。你為何今r又要主動到案自首呢?」
「不為其他,只因朱由檢平r待我不薄,眼下身陷囹圄,我不忍心牽連於他,故才親自前來投案。不為別的,只希望能夠一人做事一人當,請大人放過辜之人。」王承恩義正言辭地說道。
「原來是這樣。」岳肅輕輕點頭,跟著看向孫忠,說道:「你叫孫忠?」
「是,大人。」孫忠抱拳說道。
「你是受何人指使,前去倭國收買伊達政宗的呀?」岳肅淡淡地問道。
「乃是受王公公的指派。」孫忠堅定地答道。
「你收買伊達政宗花了多少銀子呀?」岳肅又問道。
「二十萬元!」孫忠直截了當地答道。
「二十萬,你上哪弄這麼多銀子?」岳肅又道。
「實不相瞞,自r照開海之後,小人平r里一直奉我家王……朱由檢之命,做些海上貿易,上次回航,帶了不少銀子回來,未等交給朱由檢,就得到王公公的命令,他說讓我前往倭國,收買伊達政宗,請他出兵,洗劫r照。」孫忠說道。
「朱由檢既然讓你主持海外貿易,顯然對你很是信任,在他沒有下令的情況下,你為何會擅自行動呢?」岳肅淡笑地問道。
「因為王……因為朱由檢一向信賴王承恩,通常王公公的話,就代表了朱由檢,所以,小人當時沒有想到,王公公是假傳朱由檢之命。」孫忠說道。
「原來是這樣。」岳肅微微點頭,說道:「讓他二人簽字畫押。」
「是,大人。」
一旁的行文書辦拿著錄好的口供,走到王承恩與孫忠面前,讓二人簽字畫押,然後呈給岳肅過目。岳肅看過之後,大聲說道:「來人啊,請朱由檢到堂。」
「是,大人。」差役答應一聲,立刻下去,提朱由檢到堂。
很快,朱由檢被兩名差役押著,來到大堂之上,別看朱由檢已經不是王爺,但顯得是落落大方,不失威儀,見到岳肅,只是拱手一禮,連腰都沒彎,「草民朱由檢見過大人。」
有句話叫作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別看朱由檢現在什麼也不是,但起碼是朱由校的親弟弟,岳肅也不能讓他跪下磕頭,微微一笑,說道:「今r請閣下到堂,是有話想問閣下。」
「大人有話,儘管問就是,小民一定知不言言不盡。」朱由檢淡定地說道。
「請先看看旁邊二人,不知閣下可否認識?」岳肅淡淡地說道。
朱由檢剛上堂的時候,瞧二人的後背,就認出是誰,當時心中一驚,但臉上絲毫沒有顯露出來。此刻掃了二人一眼,說道:「大人,此二人小民認識,一個是小民府上的王伴伴,一個是府上的孫忠。」
「他二人前來投案,說你指使他二人,如王承恩,你令他拿著奏摺入京,先不呈送,靜觀其變;令孫忠前往倭國收買伊達政宗,洗劫r照,可有……」
「王爺,我沒這麼說……」
不等岳肅把話說完,一旁的孫忠就搶著叫了起來。這一來,朱由檢立時明白了岳肅的意思,這是在誘供。而岳肅,則是眼睛一瞪,怒聲喝道:「大膽孫忠,本官審案,你竟敢在此多嘴,咆哮公堂,來人啊,給我拉下去,狠狠地打!」
「是,大人!」
差役答應一聲,直接將孫忠架到堂外,抄起大棒,是往死里打。岳大人也沒說打多少,下面的人就儘管打,一棒接一棒的,連數都沒去點,也不知打了多少板子,只打的孫忠是皮開肉綻。但這孫忠確實是條漢子,連吭都不吭一聲。
堂內的朱由檢聽著「噼里啪啦」的板子之聲,也是心疼,但臉上卻仍做出一副若其事的樣子。過了一會,差役上堂稟報,「大人,人犯已經暈過去了。」
「押入死牢,嚴加看管。」岳肅說道。
「是,大人。」
看到這一幕,堂上的官員和鐵虯都心中糊塗,岳大人審案一向穩妥,絕不會被人鑽了空子,今天為何如此大意?
岳肅表現的依舊沉著,說道:「朱由檢,本官剛剛問題,你也聽到了?」
「大人,草民已經聽到,此二人明顯是信口雌黃,栽贓陷害,草民絕沒指使過他們,做此大逆不道之事,還請大人明察。如大人不信,小民願意,與他們當堂對峙。」朱由檢從容地說道。
「哦……」岳肅點了點頭,說道:「閣下所言,本官自然相信,如此也就不用當堂對峙了。朱由檢,他二人到此,乃是乃是投案自首,但並未說是由你指使。來人啊,把他二人的供詞,拿給朱由檢看。」
說完,岳肅拿起供詞,有差役上前接過,然後走到朱由檢的面前,交到朱由檢的手裡。朱由檢看過證詞,還給差役,轉頭看向王承恩,先是嘆息一聲,「唉……」
跟在一臉痛苦地說道:「王伴伴,你怎麼能如此糊塗,你這般做,豈不是陷我於不忠不義……早知如此,當初我還不如不念手足之情,直接將朱由菘拿下……唉……悔之晚矣……悔之晚矣……」
說到此,朱由檢衝上一拱手,隨即膝蓋一曲,跪倒在地,「岳大人,他們都是我的奴僕,雖然此事我不知情,然他們犯下大錯,我這做主人的,管教不善,自是難逃干係。還請大人,奏明聖上,賜朱由檢一死。」
朱由檢雖是百姓,但想要殺他,也不容易,除非岳大人祭出御賜鍘刀,否則的話,必須要請皇上裁決。
「快快請起,本官如何受得起您的大禮。此事本官,自會奏明天子,由天子定奪。」跟著,岳肅一擺手,又道:「將他們暫且押入大牢,聽候皇上發落。退堂!」
岳肅當即退堂,差役將朱由檢與王承恩押入大牢,岳肅接著命人將供詞送往紫禁城。
案子審畢,兩位侍郎大人,馬上明白過來,岳肅的心思,彼此一笑,誰也不多言,返回自己的值房。
鐵虯心中糊塗,護衛岳肅回到值房,便馬上小聲問道:「大人,看那孫忠的樣子,這案子明顯就是朱由檢指使疑,大人為何不接著審下去了?他是先帝的親弟弟,現在這個樣子,頂多是個管教不嚴,皇上絕不會殺他。如此一來,豈不是讓他逍遙法外。」
「他絕不會逍遙法外的,只是,你也說了,他是先帝的親弟弟,我又怎忍心親手殺他。如此,r后九泉之下,讓我有何面目,去見先帝。罷了,此案就讓皇上看著辦。」岳肅奈地說道。
「原來……原來大人是顧念先帝之恩,才手下留情。是鐵虯的不對,沒有領會大人的意思,先帝對大人厚恩,確實叫大人為難。」鐵虯心中感慨,自家大人確實確實是個重情重義之人,或許這麼做,也算是個最好的法子了。將心比心,如果說是金蟬的家人犯了官司,輪到自己來審的時候,或許也是下不去那個手。
供詞送進紫禁城,交到張嫣的手中。
張嫣看過之後,思量一會,說道:「來人啊,傳劉名果、曹化淳、趙治覲見。」
小太監立刻前去傳話,沒過多久,三位大太監是陸續趕來。張嫣沒說別的,先把岳肅送來的口供,給三人觀看,待到三人依次看完,張嫣才說道:「這事岳大人送來的供詞,上面的內容也很明白,岳大人說,朱由檢雖然奪了王位,但終究是先帝的親弟弟,他不便宣判,希望皇上定奪。你們以為,這案子,哀家應該如何處置呢?」
三位大太監互相瞧了一眼,誰都知道,此事事關皇家,哪能亂說。所以,一時間沒有一個開口的。
張嫣掌管大權這麼久了,哪會不明白他們的心思,說道:「說,沒有關係,不管你們怎麼說,哀家絕不會怪罪。這樣,劉名果,由你先說。」
「是,太后。」都點到自己名字了,劉名果知道不說不行,只好躬身說道:「太后,奴婢以為,此案說是王承恩自己所為,純屬是為朱由檢頂罪,其實說白了,罪魁禍首肯定是那朱由檢。岳大人一向明察秋毫,不會看不出來,但他不詳加追究,可見是顧及先帝之情,不願揭破,有心留朱由檢一條xng命。」
張嫣點了點頭,這個道理,她也想到了。跟著又道:「曹化淳,你怎麼看?」
「太后,奴婢的見解,和劉公公一樣,此案定是朱由檢所為,岳大人故意不查個水落石出,乃是顧及先帝之情,不願殺先帝之親手足。」曹化淳說道。
「趙治,那你怎麼看呢?」
「奴婢的見解,和兩位公公一樣。」趙治躬身說道。
「那你們說,哀家該怎麼發落朱由檢呢?」張嫣又問道:「趙治,這一回你先說?」
「奴婢以為,既然岳大人都顧及先帝之情,不忍下手,太后又何必背上這個誅殺小叔子的……名聲……」趙治小心地說道。
「那你的意思是,把他放了?」張嫣說道。
「是……」趙治低聲答道。
「曹化淳,你怎麼看?」
「奴婢的想法,和趙公公一樣,朱由檢王位已奪,再掀不起什麼風浪,若是太后覺得發落的太輕,還可遣散朱由檢的下人,抄沒他所有的財產,讓他窮困潦倒,度r維艱,應該也就足矣。」曹化淳說道。
「劉名果,你呢?」
「奴婢也贊成曹公公和劉公公的意思。如果太后覺得如此放掉朱由檢,太過輕了,可以以管教不嚴為名,遣散他的家奴,抄沒他的財產。」劉名果說道。其實,他本想加上一句,這事不要皇上下旨,直接由刑部宣判,但考慮到這樣容易得罪岳肅,還是不說的好。
張嫣也不想背上這個殺小叔子的罪名,要是岳肅能夠用龍頭鍘什麼的,把朱由檢給鍘了,那是最好,但岳肅念及先帝之情,不願意動手,自己就更不能動手了。如此放了朱由檢,她也不甘心,你朱由檢身為皇上的親叔叔,竟然意圖奪你親侄子的江山,千刀萬剮也不為過。怎奈如此殺掉,實在不好,想來想去,也只能接受曹化淳的建議,抄沒朱由檢的全部財產,讓他變為真正的庶民。
當下,張嫣讓劉名果擬旨,王承恩與孫忠凌遲處死,抄沒朱由檢的全部家產,奴僕人等,全部遣散。
言罷,張嫣讓三人下去,劉名果和曹化淳是說了聲「奴婢告退」,就躬身退下,然趙治卻遲疑了一下。
張嫣何等jng明,一眼就看到,隨即說道:「趙治,你先留下。」
「奴婢遵旨。」
待到劉名果和曹化淳退出,張嫣看著趙治,說道:「你還有什麼話想對哀家說呀?」
「太后明察秋毫,奴婢確實有句話想說,但不知該不該說。」趙治小心地說道。
「有什麼話但說妨,哀家恕你罪。」張嫣用溫和地語氣說道。
「奴婢在想,如果抄了朱由檢的全部家產,遣散他的所有奴僕,這樣的話,等他出了京城,似乎便必死疑。」趙治小聲地說道。
「這話從何說起,為何就必死疑呢?」張嫣不解地問道。
「r照港一事,數商人傾家蕩產,多少辜之人,死於非命,罪魁禍首,一是倭人,二便是朱由檢了。朝廷雖然說是王承恩所為,但世人多能想到,這王承恩若人指使,豈會有如此膽子,定是朱由檢主使疑。朱由檢得罪了多少人,如果他還是王爺,還有家僕保護,或許沒人敢對他下手,但如果他一所有,這些人yu報r照之仇,還不得等他一出京師,就將他殺了。屍體一埋,誰有知道。所以,奴婢在想,如果朝廷抄了他的全部家產,遣散奴僕,那就必死疑。」趙治小心地說道。
「嗯……」張嫣點了點頭,沉思半晌,擺了擺手,說道:「趙治,你退下。」
「是,太后。奴婢告退。」
第二天,皇上聖旨送到刑部,內容是:王承恩與孫忠凌遲處死,抄沒朱由檢的全部家產,奴僕人等,全部遣散。聖旨下達之r,朱由檢立刻離開京城,有生之年,不得擅自踏入京城半步,否則一旦發現,以造反論處,格殺勿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