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 迷
('也不知過了多久,岳肅終於悠悠睜開眼睛,望了眼對面的石門,提劍緩緩走了過去。
石門扣得嚴絲合縫,岳肅敲了兩下,確定法強行破開,只能在一邊尋找機關。先是打量周邊可有凸起和下凹的地方,然而結果卻讓人失望,他又用劍柄沿著石壁敲擊,敲了良久,石門仍是沒有絲毫反應。
岳肅有些失望,力的轉過身,卻正好看到靠在牆角的葉先生。他朝著葉先生走去,當走到葉先生身前,提劍架到葉先生的肩上。[搜索最新更新盡在z
葉先生雙眸仍是閉著的,當岳肅將劍他的肩上時,他的眼皮仍是沒有睜開,但卻淡淡地說道:「岳大人,你是要逼我說出機關的所在嗎?」
「不錯!現在說了,我可以免你一死,你我一起離開這裡,這筆帳,我們日後再清算。」岳肅用肯定的語氣說道。
「大人,您剛剛睡了起碼有八個時辰,如果我真的知道機關所在,早就趁機逃走,將你一個人關在這裡了。甚至,我還可以趁你熟睡的時候,將你幹掉。可我沒有這麼做,難道你還不清楚是為什麼嗎?」葉先生的話說的很明白,就是他也不知道機關所在。
自己睡了多久,岳肅並不清楚,但他可以肯定,自己剛剛確實是睡著了。葉先生沒有趁機逃跑,仍在留在這裡,看來一切真如他所說。
岳肅將劍收回,沒有再去說話,本想走到一邊坐著,卻聽葉先生又說道:「你我困在這裡,好歹還有個伴,在人生的盡頭,做一回朋友,豈不是很好。能夠和大人這等人物死在一起,且能成為朋友,葉某突然覺得,有些死而憾。」
「說的不錯,孤獨的死去,總沒有兩個人談笑而逝來的痛快。只可惜,你的酒太少,要是現在還有的話,我真的很想和你痛飲三百杯。」岳肅說完,貼著石壁,坐到葉先生的身旁。
「酒是真的沒有了,但能和大人促膝相談,要比喝上那陳年美酒還要酣暢。說真的,在剛剛看到石門關上的那一剎那,我是心灰意冷,只想就此長眠。可過了這麼久,我忽然想開了,人生不過如此,即便是最後一刻,也要笑著面對。葉某身長物,不過江湖一草莽,然大人深受皇上器重,萬民敬仰,你我能同葬一穴,算是葉某的福分。可百年之後,又有幾人能夠記得你我,終究是化為黃土。廣廈千間,夜眠七尺,有這麼大的地方容我葬身,已是榮幸。」葉先生感概地說道。
「是呀,先生所言不錯,世人皆追名逐利,可到了這個時候,還有何名利之心。能有一知己,暢所欲言,黃泉路上做個伴,便是心滿意足。」岳肅同樣感慨。
「哈哈哈哈……」葉先生爽朗地長笑一聲,言道:「滾滾長江東逝水,浪花淘盡英雄。是非成敗轉頭空,青山依舊在,幾度夕陽紅。楊慎能寫出如此篇章,想來也是到了如此境地,看透世間名利。哈哈哈哈……」
這首詞是誰寫的,岳肅並不清楚,只知道是三國演義的片頭曲,早先還以為是作者羅貫中寫的呢。聽到葉先生朗誦這首詞,忍不住唱道:「滾滾長江東逝水,浪花淘盡英雄。是非成敗轉頭空,青山依舊在,幾度夕陽紅。白髮漁樵江楮上,慣看秋月春風,一壺濁酒喜相逢,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談中……」
聽了岳肅唱的歌,葉先生竟將睜開,轉頭凝視岳肅,說道:「沒想到岳大人不盡天生睿智,還有如此才華,能譜出這般曲子吟唱,當真是前古人後來者。葉某佩服、佩服……」
這哪裡是岳肅自己編的曲子,分明是在電視上看到的。若在平常,聽了這話定是臉紅,可此時此刻卻沒有。將死之時,又有什麼好難為情的。自己是重生來到明朝的,這個秘密人知道,過不了多久,就算不憋死,也得餓死,人在臨死前,最想做的事,就是和朋友分享自己的秘密。他剛要開口,將這個秘密說出,可這時,葉先生也唱了起來,「孤燈夜下,我獨自一人坐船艙,船艙里有我杜十娘,在等著我的郎。忽聽外,有人叫杜十娘,手扶著欄四處望,怎不見我的郎……」
葉先生的聲音婉轉動聽,彷彿能夠繞樑三日,不過他現在的聲音,並不像是男人的聲音,倒似一個女孩。他的聲音,絲毫不亞於杜十娘,唱起這首歌來,也是感情投入,頗有磁性。只是,在情感之上,卻不及十娘所唱的那麼滄桑。
聽完葉先生的歌,岳肅忍不住問道:「葉先生是菊兒,菊兒也是葉先生。我在打量菊兒時,絲毫看不出菊兒是先生男扮女裝,在看先生時,也看出先生的女扮男裝。先生的聲音,也能時男時女,我真想好想知道,先生到底是男是女?」
「是男是女又有何妨,你我在此,促膝長談,不是很悵然么。如果大人真想知道葉某是男是女,那也可以,只要大人活的比葉某早,剝掉葉某的衣服一觀,不就瞭然。」葉先生淡笑地說道。
「不錯,是男是女又有何妨,我已是將死之人,何必去管那些。對了,先生有一樣東西,還在我這。」岳肅說著,便往懷裡掏去。
「區區髮釵,不過身外之物,人之將死,留來何用。就放在大人身上。」都不用岳肅說是什麼,葉先生直接就能想到,岳肅說的是髮釵。
這話說的不假,都到這個份上的,一支髮釵在誰身上,已經不再重要。岳肅一想也是,不過手已經插進懷裡,沒有先碰到髮釵,倒是先碰到了那幅仕女圖。
仕女圖替岳肅擋了一釵,卸了不少力道,但左胸還是被刺破,留了不少血,全都浸在內衣和仕女圖上。現在血已經凝干,粘在上面甚是不舒服,先前沒有留意,此刻觸碰到,就乾脆取了出來。
仕女圖疊的很厚,裡面那層血乎乎的,最貼近身上那層,已然破碎。
葉先生卻不知這是什麼,信口問道:「大人,這是何物?」
岳肅哈哈一笑,說道:「不瞞先生,這便是仕女圖的正本,被你偷的那幅,其實也是臨摹的……」
當下,他也不隱瞞,就將自己早就看出菊兒來歷不正,故意擺了個引蛇出洞之局,隨後跟蹤,準備將對方一網打盡的事情說了一遍。
葉先生聽罷,是搖頭苦笑,說道:「枉我自視甚高,自以為得逞,沒想到一直都被大人牽著鼻子走。大人高才,遠在葉某之上啊。對了大人,還想請教,您說在張家祠堂下面,什麼也沒挖出來,這是怎麼一回事呀?」
「祠堂內的機關,我是想不出破解之道的,但設想,供奉靈位的石台也就那麼大,能裝什麼寶貝,我專門問了張國邦,他說祖上傳下來的,起碼也得家財千萬。於是,我就斷定,那個機關不過是通往地下的暗門,何必拘泥於打開機關從門走,乾脆直接將地上的寶藏挖出來,不就行了。結果令我大跌眼界,祠堂下面是挖地三尺,是什麼也沒有,就差祠堂大廳給挖塌了。現在想來,這個寶藏,或許就是個騙局。」岳肅搖頭笑道。
「不管是不是騙局,大人不還是將我等釣進去了么。和沈萬三相比,大人才是最大的騙子。」葉先生爽朗地笑道。
「騙不騙的,都已經所謂了。總之,我不是也把自己騙進這瓮中了么。」岳肅也是笑著說道。說完,岳肅將仕女圖展開,因為被鮮血凝住,不少地方都撕壞,當他徹底將圖展開時,整張仕女圖是七零八落。
葉先生朝仕女圖上瞥了一眼,隨即便驚呼一聲,「咦?」
「怎麼了?」岳肅連忙轉頭看向葉先生。
「你看這個。」只見葉先生抬手指向仕女圖的左上方。
這個位置,原本是題著《念奴嬌赤壁懷古》這首詞,而此刻一瞧,上面竟變成一個血色的太陽。中間的幾個字,已經掉了,周邊的還完好損,透過血跡,能夠看的清楚。然而,在字跡上卻有一條金線,這條金線是從右手第一排的「千」字開始,向內套圈,其中牽連二十多個字,而最內側因為有四個字已經掉了,所以看不出,最中心連接的字是什麼。不過就四個,分析也能參出個大概。
兩人看到這一幕,幾乎是異口同聲地說道:「我明白了,原來是按這個順序解開機關!」
說完,對視一眼,會心一笑,隨即又是一陣盎然。都到這步田地了,就算知道解開機關的方法,又能如何?
岳肅將圖丟到一邊,說道:「沒想到這機關圖遇到了血,才能解開。咱們誤打誤撞就算破解,也是用。再者說,不過是一塊石台,裡面就算裝滿寶物,又能有多少。」
「我拼死拼活想要得到機關圖,打開寶藏,現在機關圖解開,卻對那寶藏一點興趣也沒有了。人就是這樣,既知將死,世上的一切已不再重要。不過也好,總算沒有了遺憾。人這一生,明白的死去,總比揣有疑問的走,要舒服的多。」葉先生淡淡地說道。
他的話,竟然一下子點醒了岳肅。「是呀,明白的死,總比帶著疑問,走的舒服。」
岳肅的眼睛閃了一下,說道:「葉先生,我有一件事想要請教。」
「有什麼事,大人儘管問,葉某是知不言言不盡。」葉先生笑呵呵地說道。
「你們斬龍幫一直跟朝廷做對,我很想知道,這到底是一個什麼組織,你們的幫主,又是個什麼樣的人物呢?」岳肅說出胸中的疑問。
「我們斬龍幫自然是打算翻大明的幫派,其中人物眾多,不少有來頭的人物,連我都不太清楚。不說是隱藏起來的人物,就單說我們的主公,我也從來沒有見過他的真面目。你剛剛見到的那人所穿的服飾,便是主公一向的穿著,他的骷髏面具,就從來沒有摘下過。不過被大人殺掉那人,卻不是我們的主公,乃是主公的二女兒,也就是張國柱的夫人米君。她能被大人一劍刺死,看那樣子,想來是牽動的傷口,這也是大人福大命大……」葉先生說著,從懷中取出一塊碧綠色的玉牌,玉牌上刻著一條蒼龍,在龍背之上還插著一柄刀。
斬龍令!岳肅見過不少,只是還從沒見過玉牌。剛要開口尋問,就聽葉先生說道:「斬龍幫分六個等級,為玉、金、銀、銅、鐵、錫,其中玉牌為護法身份,在幫中地位崇高,僅次於主公。金牌次之,為堂主,斬龍幫下共設四堂為青龍、白虎、朱雀、玄武。看似金牌的地位低於玉牌,其實權利卻在玉牌護法之上,幫中的護法,起碼能有六七個,而金牌堂主就只有四個,麾下也管著上千人。銀牌為舵主,每堂下設兩個分舵,舵主的權利已是很大,就像王啟龍,整個河南境內的斬龍幫中人,皆歸他調遣。銅牌為副舵主一級,鐵牌為正事核心弟子,錫牌為外圍弟子。想來大人手中,應該有不少鐵牌和錫牌。」
葉先生說完,又是展顏一笑。
斬龍幫的情況,岳肅今天終於瞭然,不過還真就沒有什麼用了。他點點頭,又說道:「對了,我突然想起一件事來,我初次來偃師縣時,你們為何要刺殺於我?如果沒有這樁事,我也不會在意這小小的偃師縣,或許你們現在已然得手。」
「呵……」葉先生一聲苦笑,說道:「大人啊,並非我斬龍幫想要刺殺你,而是別人來刺殺你,還將這個黑鍋扣到了我們頭上。大人遇刺那天,我帶著手下也在縣城內,被那幫人一攪合,差點連累的我等路可走。奈之下,我才找到他們聯手,一起奪門逃遁……」跟著,葉先生就將偃師縣內發生的情況說了一遍。從在祠堂撞見另一伙人,到一起奪門出城,都說的是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岳肅聽完之後,不禁是疑慮重生,說道:「照先生這麼說,刺殺我的人的確不是你們斬龍幫了?」
「當然不是。」葉先生肯定地道。
岳肅相信,此時此刻葉先生是絕不會隱瞞自己的,心中更是疑惑,喃喃自語地說道:「他們既不是斬龍幫,又會是什麼人呢?這幫人表面行刺於我,但看模樣,其實是行刺告狀之人,看來,這其中定有天大的隱情與冤情。要想找出這幫人的來歷,就必須從告狀之人的身份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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