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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挨個抄家

  「沒有、沒有……」 

  郭義剛聽了岳肅那略帶戲虐的聲音,簡直是毛骨悚然,險些沒嚇趴下。 

  「真的沒有。」岳肅笑呵呵地問道。 

  「真的沒有、真的沒有……」郭義剛連聲說道。 

  「郭大人不必這麼緊張,看你的臉色都變綠了。坐下說話。」岳肅微笑地道。 

  「謝、謝大人……」郭義剛哆哆嗦嗦地坐了下去。 

  「我說郭大人啊,本部院一向喜歡誠實的人,如果孟大人早些承認,本部院或許能看在他主動坦白的份上,留他一命,但現在他是沒有機會了。只是他現在還有用處,本部院姑且將他的腦袋寄存在他的脖子上。至於你,本部院也就是問一問。」岳肅仍然是一臉笑容。 

  現在的岳肅,殺機已現。可以說,這是給郭義剛最後的機會。既然要殺孟華德,就不差你郭義剛一條命。眼下急需銀子賑災,重修河堤,光指著手頭這點,實在不夠。要想富,抄家是條路么。不但如此,還為整肅河南官場的風氣,震懾一下其他府縣的官員。 

  人終究是抱有僥倖心理的。郭義剛賠笑說道:「大人說的哪裡話,末將怎能像孟華德那樣。末將一向都是廉潔奉公,忠於皇上的。」 

  「既然郭大人這麼說,本部院就放心了。」岳肅一臉笑容,淡淡地說道:「對了,剛剛祝小寶的供詞你也聽到了,他說想要出城,但守城士兵卻不准許,只有交了買路錢才可以。不過這是他的一面之詞,本部院也不能盡信,所以想問問郭大人,是否有這等事?」 

  「這……」郭義剛剛想說『這不可能』,可一個「這」字剛出口,便把後面的話收了回去。別看他是武將,卻不是莽夫,也是有些心眼的。岳肅能這麼說,多多少少肯定有點證據,斷然說沒有,豈不是自扇耳光。於是,改口道:「大人,這事末將倒沒聽說,請准末將前去查查,如真有此事,定嚴懲不貸,並自請治下不嚴之罪。」 

  這事郭義剛確實是不知道,這幾天收那麼兩個過路費能有幾個錢,郭大人還是瞧不上眼的。他當初也是聽從岳肅的吩咐,不準災民湧入,嚴守城門。哪曾想,是下邊的把總之流,會趁機做這等事。 

  「郭大人能這麼說,顯然是問心愧,這事等會本部院會派人去查的。」說完,岳肅不再去理會郭義剛,而且看向下跪眾人。 

  「焦括,你是守備衙門的把總,負責配合知府衙門與清軍廳看護賑災糧米。現在孟慧瓏已經招認,與你內外勾結,私運賑災糧食,並賄賂你白銀五十兩。這事,馮志也有交待,你可認罪?」 

  到這時候了,還能不認么?巡撫大人已經掌握了一切,抵賴就是找打,還不如如實招認,或許還能落個寬大處理。焦括叩頭說道:「卑職認罪。」 

  「本部院是奉旨欽差,巡撫河南,可上馬管軍,下馬管民,即使你是武官,本部院也殺得。你既認罪,可知該如何發落呀?」岳肅冷冷地問道。 

  私運賑災糧食,這個罪名極大,主犯得抄家滅門,從犯最輕也是殺頭。焦括怎能不知,小心地說道:「求大人從輕發落,饒卑職一命。」 

  「本部院一向是秉公執法,你既犯死罪,那就是定斬不饒。除非你和馮志一樣,能夠戴罪立功。」岳肅再一次用出誘供這一招。他現在並不知道郭義剛有什麼把柄,漏掉孟記米店那一次,可以托為失察,城門收取過路費,也就算治下不嚴。說到家也就是降職之類的。但岳肅卻對他故意回護孟記米行這一事,十分惱怒,這個罪名辦不了你,咱可以找別的罪名。你可以在這裡徇私,可見平時也不會是什麼好東西。 

  焦括也不是傻子,剛剛馮志的事,他看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眼下岳大人又讓他戴罪立功,擺明是叫自己揭自家大人的短處。尤其是巡撫大人剛才和自家大人說的那番話,裡面的玄機,又有誰不懂。這不就是讓你挑明嗎? 

  鍘刀擺在堂上,焦括可不想掉腦袋,自己反正也不是什麼大官,和守備大人的交情也不深,你死總比我死好。當下叩頭說道:「回大人,卑職願……」 

  焦括剛一出口,還不能把話說完,就聽一旁有人大聲搶道:「巡撫大人,末將有話要說。」 

  話之人正是守備郭義剛。岳肅扭頭朝他看去,淡笑道:「哦?郭大人,你有什麼話要說?」 

  郭義剛連忙走到階前,跪倒在地,「大人……」 

  「郭大人,你這是什麼意思?都要給本部院搞糊塗了,有什麼話起來說。」岳肅故意說道。 

  「末將不敢。末將有罪啊……」郭義剛現在也看明白了,這位巡撫大人擺明是在誘供,打算治自己於死地。自己吃空額的事,麾下官兵哪有不知道的。只要焦括一捅出去,自己肯定是死路一條。好在岳肅有言在先,主動承認,可以保一條性命。如像孟華德那樣,被巡撫大人抄了家,罪證確鑿之後,那是一點機會也沒有了。 

  岳肅見他識相,笑道:「郭大人,你都有什麼罪過呀,說出來給本部院聽聽。」 

  「回大人,末將……末將上報兵部的人馬是三千,可實際只有兩千,吃了一千人的空額。不過末將從來沒有剋扣過士兵軍餉,這點全城兵馬都可以作證。還望大人從輕發落,留下官一命。」郭義剛苦著臉說道。 

  朝廷將領吃空額,已經是普遍現象,剋扣軍餉喝兵血的,亦是大有人在,明朝後期官兵戰鬥力低下,和此是大有關係。郭義剛光吃空額,沒扣軍餉,在明代已經算是比較清廉的將領了。 

  岳肅點點頭,說道:「焦括,你們守備大人所言可屬實?」 

  「屬實。」焦括答道。 

  岳肅端起茶杯,喝了口茶,心中琢磨著如何處置焦括,思慮片刻,這才說道:「郭大人,這些年你一共撈了多少銀子呀?」 

  「回大人,能有兩萬兩。」郭義剛如實說道。 

  做了幾年守備,只撈了兩萬兩銀子,和其他將領相比,算是很少的了。岳肅從知縣做起,雖然是文官,可也是上過戰場的人。知道一些部隊里的行情,一個守備,幾年下來,撈這麼點錢,被同行知道,都是要被笑話的。 

  「按照朝廷律法,你已足夠死罪,但本部院念你主動承認,且在圍剿斬龍幫一案上立有功勞,便免你一死。只是你吃空額撈的銀子,要如數交出來,賑濟災民。你這個守備,也不要做了,回鄉種田去。」岳肅冷漠地說道。 

  「多謝大人不殺之恩。」郭義剛重重地嗑了一個頭。能在這位閻羅王面前保住腦袋,他已經覺得是萬幸。 

  的確,郭義剛應該慶幸,尤其是當他聽到岳肅接下來發布的命令時。 

  「童胄,你立即持孟華德的口供,按照口供上的人名前去拿人。凡是在懷慶府內的,今天就要提押到堂,並傳令讓守備衙門下的千總立刻到行轅見我。楊奕山,馬上行文懷慶治下各縣,三日內到行轅。對了,再行文給河南布政與河南總兵,讓他們速速到此見我,我有要事和他們相商。」 

  孟華德的口供之上,有懷慶的官員和士紳、惡霸,童胄雖說並不認識,但有那本地百姓,願主動充當嚮導,挨門挨戶的拿人。凡是被帶走的,不戰戰兢兢,再怎麼說,今天孟記米行的事鬧得不小,已有人聽說,孟華德和孟慧瓏要倒霉。 

  當什麼同知、官、通判、千總等大小官員與一眾土豪惡霸先後來到行轅之後,一看到孟華德與郭義剛跪在地上,更是傻了眼,一個個心中大駭,不揣揣難安。 

  有官職的都進堂內站著,沒有官職的,在門外候著。大約到了申時,童胄才上堂稟報,名單上之人,已全部帶到。 

  岳肅倒是心平氣和,一臉的笑模樣,說道:「人既然都到齊了,那就開始。楊奕山,你將孟華德的口供念給眾位聽聽。」 

  「學生遵命。」當下,楊奕山就將孟華德的口供大聲地宣念一遍,這上面說的全是一眾官員與惡霸行賄之事,聽了這些,有那膽小的,立刻跪了下來,瑟瑟發抖。 

  岳肅笑道:「這是孟華德的口供,上面的內容,和諸位或多或少有些瓜葛,本部院也沒時間一一查證,所以把諸位都叫了過來。如果確有其事的,就主動認了,本部院可以從輕發落。如果是沒有這檔事的,就跟本部院說一聲,本部院派人徹查。查出是冤枉的,本部院嚴懲孟華德,查出不是冤枉的,那不好意思,本部院持尚方寶劍,代天子問話,欺瞞本部院如同欺瞞皇上,一概按欺君之罪論處!爾等聽明白了嗎?」 

  「聽明白了……」下面眾人回答的聲音明顯有氣力。其中蘊含著恐慌。 

  「聽明白了就好。認為自己是冤枉的,全都給本部院站到最前邊來,承認的,就原地不動好了。」岳肅冷冷地說道。 

  孟華德都已經自知必死,所在在口供上,也沒有什麼隱晦之處,一概都是實情。下面眾人是有數的很,現在矢口否認,等同找死,誰敢站出來。反正自己身邊站了那麼多人,難免抱著法不責眾的心理。 

  岳肅等了一會,見沒有人出頭,大笑一聲,說道:「你們倒也老實。把為什麼行賄孟華德,還有行賄他的銀子是從哪裡來的,都一一招了。」岳肅說完,指向懷慶同知,「你先說。」 

  行賄的銀子是從哪裡來的,這還用說,除了民脂民膏,就是土豪惡霸行賄他們的。懷慶同知,也沒別的說辭,總不能說是天上掉下來的,只得如實招認。當然,少不得將貪贓所得說的小一點,原本有一萬,起碼要減上一半。 

  岳肅也不和他們計較多少,只讓他們挨個敘說,都交代了之後,再簽字畫押。手續辦完,岳肅便下了一個命令,「摘掉他們的頂上烏紗,扒掉官服,全部收押。」 

  「大人……」 

  一聽這話,這些官員全都傻了,本想著法不責眾,不能有太大的處罰,沒想到岳肅根本不管這套。堂上的差役,都是岳肅帶來的,一聲令下,是紛紛上前,強拉硬扯,把這些傢伙的烏紗、官服全都扒了下來。 

  這還不算完,岳肅又大聲喊道:「守備衙門的千總何在?」 

  守備衙門共有三名千總,見岳肅召喚,連忙上前躬身施禮,「卑職參見大人。」千總這個級別,在巡撫面前可沒有資格稱「末將」,只能自稱卑職。 

  「你們三個都叫什麼名字?」岳肅問道。 

  「卑職程彪。」「卑職孫武仝。」「卑職尹豹。」 

  「本部院聽聞,城門那邊有你們守備衙門的官兵私設卡子,對出入百姓百般刁難,凡不交納例錢者,不許通過。程彪,本部院將此事交付與你,你立刻帶人去徹查此事,凡涉及之人,一概擒拿,送交至行轅。若你敢從中包庇,休怪本部院對你不客氣。郭義剛、孟華德就是你的榜樣。」岳肅大聲說道。 

  「卑職遵命。請大人放心,卑職絕不敢懈怠。」程彪連忙大聲領命。 

  看到岳肅如此雷厲風行,幾乎將懷慶府四分之三的官員都給拿了,哪還敢不老實。 

  「速速前去。」岳肅一擺手,程彪馬上退下,自去辦差。 

  隨後,岳肅又說道:「孫武仝、尹豹,你二人即刻點齊八百士卒,本部院這邊出兩百人,將這些人的家全給我抄了。所抄財物,全部記錄,如有人敢從中私吞,定斬不饒。」 

  「卑職遵命,定不負大人差遣。」 

  「金蟬,你去召集二百人,同他們一起去。」 

  「屬下遵命。」 

  岳肅現在缺銀子,下手自然不是一般的快。在場的官員和土豪劣紳一聽這話,更是慌了,不少人大聲喊道:「大人……您不能這樣呀……」「大人,小民的罪名不夠抄家呀。」…… 

  官位貪污受賄,抄家是可厚非的,但是行賄,卻不夠抄家的罪名。不過岳肅可不是吃素的,他把臉一沉,冷道:「夠不夠抄家的,本部院自會給你們的公斷,讓你們心服口服。不過現在,都給本部院閉嘴。來人啊,把他們全給我押到後面,好生看管!」 

  將眾官員與土豪士紳全部押到後院之後,岳肅再次說道:「張榜全城,凡是有冤情者,可到巡撫行轅控訴,本部院一定為他們做主!」 

  二門外,已經擠滿了看熱鬧的百姓,不少人看到岳肅將這些官員、惡霸繩之以法,是各個大聲稱頌。現在一聽說,岳肅准百姓到這裡申冤,更是歡欣鼓舞。有那百姓,也等不得第二天了,直接便大聲喊了起來,「大人,草民有冤!」「大人,草民冤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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