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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花和尚

  岳肅順著哭聲,暗自琢磨方向,發現卻是從地下傳出。四下仔細觀瞧,絲毫找不到下去的門路。 

  正為難間,忽聽房內的呻吟聲急促起來,緊跟著一個悠長的嗟吁之聲響起,終於安靜下來。不一刻,又響起法覺與道姑的笑聲,房門「吱」地一聲打開,二人走進大廳。岳肅深恐被他看到,剛要隱蔽,卻聽銀鈴一響,許多男子又冒了出來。 

  「王真人,我們在下面說了兩天,被她罵的狗血淋頭,只是不依,你現在人漿也吃過了,火已平了,就請下去將此事辦成,也省的我們兄弟整日聽她咒罵。」其中一人笑嘻嘻地說道。 

  「你們這些廢物去勸說,自是不濟,以後少來取笑老娘,要是再敢如此,定讓你們瞧瞧我的手段不可。」王道姑嗔怒地道。 

  眾人道:「我等如此說,也是為你日後做那二夫人,到時豈不快活。」 

  聽到這話,王道姑的臉上立即露出淫笑,似乎眾人的話是說到她心裡去了,拿腳朝門檻處一踹,驀然間,廳內眾人一起消失不見。 

  岳肅看的清楚,知道是有下去的暗道,伸手一招,讓金蟬過來,指著那門檻,低聲說道:「你剛才可看到,那機關所在。」 

  適才金蟬也跟著下來,隱於竹林暗處,裡面的情形看的清楚,點頭小聲道:「看到了,應該是下去的機關。」 

  二人剛要小聲商談,該如何處置,卻聽地下又隱隱傳來聲音,兩人忙趴到地上,側耳傾聽。 

  「王家娘子,還在這裡么?你們這些人也太不長眼色,還不打盆水來,為娘子凈面。既然想娘子留下,就該事事殷勤,令人心下舒服。常言道,不怕千金體,三個小殷勤。人心是肉做的,她看你這般溫柔苦求,自然生那憐愛的心了,況且法覺又有這樣品貌,如此的聲勢富貴,旁人打著燈籠都找不到呢。目下雖是個和尚,可知這和尚不比等閑,連奉聖夫人也是來往的,朝中權貴哪個不給三分顏面?只要皇上一道旨意,頃刻便是王侯將相,那時做了正夫人,豈不是人間少有,天下雙。到那會兒,我們求夫人讓兩夜,賞我們沾點光,恐也不肯了。總是這幫奴才不會勸說,你看哭的那可憐樣子,把我這一個婦道人家都疼痛死了。你們快去取盆水來,好讓大娘子擦臉。凡是總不出情理二字,你情到理到,她看看這好處,豈有不情願之理。」 

  正說間,忽聽鈴聲一響,岳肅二人吃了一驚,左右散開,抬眼朝里觀瞧,原來是個漢子捧著瓷盆向東而去,想來是去打水。很快,那人端了一盆水返了回來,依然鈴聲一響,入內而去。 

  岳肅二人再次返回原地,貼地傾聽。這次又響起王道姑的聲音,「娘子請凈凈面,即便要走,如此深夜,也不好出廟,我們再作商議。還有一句不知進退的話,娘子即來此地,就是此時出去,也未必有乾淨名聲,法覺的事情,現在誰人不知?出去落個壞名,你同誰辯白?我看不如成了好事,兩人皆有益處,這樣一塊美玉似的人,若不情願,還要想誰?我知道你的意思,前日進來,羞答答的不好意思,故此說了幾句滿話,現在又轉臉不過來,其實心下早已經動情了。只怪法覺不好,不能體察人的心思,我來代你收拾好,讓你兩人親熱親熱。」說著,好像上前去代人家洗臉、解衣。 

  岳肅和金蟬都是怒氣填胸,突聽得「啪」地一聲,像是誰扇了誰一個耳光。接著又聽一個女子高聲罵道:「你這賤貨,當我是誰,敢用這派花言巧語?我也是金玉之體,松柏之姿,怎比得你這蠅蛆逐臭的爛物!今日既為他困在此地,拼作一死,到陰曹地府,同他在閻王前算賬。若想苟且,純是夢話。這惡賊罪不容誅,等到惡貫滿盈,那時也是粉身碎骨!你這賤貨若再靠前,我就先與你拼個死活。你當我不知你的事情?半夜三更,亂入寺廟,你也不知羞恥!」 

  金蟬聽了這番話,不禁有些激動,壓低聲音,說道:「大人,這個女子實是貞烈,如果那虔婆與法覺硬行,屬下願拚死下去。」 

  岳肅也有些看不過眼,點點頭,說道:「怕是法覺到別處去了,這半時不聽他的聲音,且再聽一會,看情況而定。」 

  金蟬握緊拳頭,像是已做好衝進去的準備。 

  誰知下面的王道姑被罵了一通之後,並不動氣,反而哈哈笑了起來,「娘子你也太古怪了,我說的是好話,反將我罵了一頓。我也不動手,看你這要死不死,要活不活的樣子,能撐上幾時?我且走了,免得你生氣。」跟著,又聽她道:「你們在此看守,我去回信。想那禿驢,不知怎樣急法呢!」 

  隨後,又聽鈴聲一響,岳肅與金蟬疑惑有人出來,忙閃到一邊,誰知等了半天,不見廳內有任何動靜。岳肅小聲道:「這下面地方想必寬大,方才法覺下去,不聽他的聲音,此時鈴聲一響,虔婆又不出來,想是另有道路,到別處去了。你我此時且到後面尋覓一番,看那裡有什麼所在。現在已四更,瞧上一眼,咱們立刻回去。」 

  說完,二人由竹園穿出,上了院牆,向後而去。但見瓦屋重重,四面八方皆有圍牆護著,千年古剎,果是名不虛傳。見查不出什麼,二人便原路返回,反正已知道暗室所在,下次到來,就給他來個直搗黃龍。 

  回到王家,草草睡了一覺,天明起來,也不去什麼潭拓寺了,邀王毓書一同返回順天府。王毓書因為聽了岳肅的一番話,精神果然好轉,早上起來已經可以下地行走。看來真是心病還須心藥醫。到了府衙,岳肅換上官袍,在後堂與王毓書談話。 

  潭拓寺必竟是敕封禪寺,順天府也權擅自搜查,必須請來聖旨。不過岳肅,現在倒是有一道前往潭拓寺觀摩的口諭,到了那裡,只要點破機關,找出王家媳婦,諒法覺也是言以辯。管他什麼皇封聖僧,一旦拿到口供,金殿之上亮出,誰也保不了他。 

  岳肅說出自己的打算,王毓書也是見多識廣的,知道其中利害,說道:「大人如此,自是為我等百姓做主,可法覺有奉聖夫人撐腰,大人身在朝堂,奉聖夫人在皇上心中的地位,自是不用我來多說。萬一為小民伸冤不成,反倒耽誤了大人的前程,這可如何是好。」 

  聽了這話,岳肅心中感慨,上次是赫干庭,這回是王毓書,他們身負冤屈,當官員要為他們做主時,反而卻為你的前途著想。這等百姓,果真善良。 

  自己既然秉承師父的教誨,當然要一心為公,主持正義。他展顏一笑,說道:「本府既字秉嚴,自然是執法如山,別說他是什麼敕封聖僧,哪怕是皇親國戚,本府也要將他繩之以法。王員外,我此次審理淫僧,還有需要你的地方,希望你一定鼎力相助。」 

  「大人這是哪裡話,您為小民做主,但有所差,小民定然義不容辭。」王毓書堅定地說。看到眼前的三品府尹都敢不顧前程替自己做主,擒拿淫僧,王毓書又有什麼好害怕的。 

  「如此就有勞了。聽你家小廝說,法覺坑害過許多人,現在本府要拿他審問,希望你能夠將這些被害之人的家屬全部請到堂上,充當原告,人越多越好,不知王員外可將他們尋來。」 

  「這事好辦,我們莊上就有村民妻女被寺廟搶去,臨近鄉鎮也有不少,這些人也有熟知的,略一尋訪就能找到。料想聽聞大人願替他們做主,肯定是踴躍前來。」 

  「那就這麼定了,王員外你現在就去集合村眾、苦主,人越多越好,聲勢越壯越秒。我這面,等下帶人前往潭拓寺,只要你聽說我將法覺拿了,立刻帶人趕到府衙,與我匯合。不過這事須要做的隱秘,不可走漏風聲。」岳肅信心十足地說道。 

  「小民明白。那我這就先去了。」 

  等到王毓書離去,岳肅思量起前去潭拓寺拿人的步驟。考慮良久,岳肅叫來金蟬、鐵虯,吩咐道:「你二人今夜跑一趟潭拓寺,專在廟外守候,一旦見到那老虔婆,立即擒拿歸案。但要小心,千萬不能讓人發覺。如果今夜拿不到人,明夜繼續等候。」 

  「屬下明白。」 

  「還有,如遇到那虔婆,不要立刻擒回,要先如此如此……」岳肅囑咐了一遍,放讓二人離去。 

  二人走後,岳肅返回后宅。阮傲月此時正在後院聽杜十娘琴,見岳肅進門,不禁有些納悶。岳肅的秉性她現在也有了解,白日里一心為公,很少回后宅,只要回來,應該就是有事。不過沒有打招呼,仍是假裝聽琴。 

  杜十娘得十分專註,並沒有發現岳肅進院,直到岳肅走到一旁的石凳上坐下,才反應過來。停下走,起身盈盈一禮,「給老爺請安。」 

  「啊……夫君你回來了。」 

  「不用這麼客氣,我回來是有點事想和傲月商量。」岳肅微笑地道。 

  「既然老爺有事,那十娘就先行告退。」說著,杜十娘起身便走。自己畢竟在岳肅這裡名份,充其量算是個丫鬟。所以老爺和夫人說話,自己還是迴避的好。 

  阮傲月也沒有挽留,她知道,岳肅這個時候找她,肯定是有要緊的事。等到杜十娘進屋,阮傲月才笑道:「有什麼事要和我商量呀?」 

  岳肅先行將潭拓寺的案子說了一遍,從皇上派他去潭拓寺,再到王家莊得知冤情,最後是夜探潭拓寺,一件件一樁樁都對阮傲月說的清清楚楚。甚至連法覺背後的奉聖夫人也沒隱瞞。 

  阮傲月聽罷,目光盯在岳肅的臉上打量許久,半天才說道:「夫君以往遇到案子,我若不問,絕少對我提及,今天怎麼主動跟我說了。依夫君的秉性,倘遇到不平之事,必當管上一管,想來這次,也未必會畏懼權勢,打退堂鼓。」 

  「當然不會,若不知道這案子,也就算了,現在既然被我訪知,且親眼所睹,哪有不管的道理。此時來見娘子,乃是這案子有個關鍵,恐怕需要娘子相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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