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1章

  約莫一刻鍾之後,值班輪替的宮女走來,遠遠的看見地上那具倒在血泊裏的宮女,頓時失聲的尖叫起來。


  宮女的尖叫,引來了內宮侍衛。很快,韋後也收到了帳外宮女的稟報,頓時神色一凜。


  韋後匆匆穿好了睡袍,係上了名黃色長袍,雲鬢斜亂,氣息微紅的下了床榻,快步朝殿外走去。


  顧雲影也迅速穿上了自己的衣服,他大踏步走到韋後身邊,一把拉住了韋後的胳膊,皺眉輕聲叮囑道:“小心點,可能是刺客!”


  韋後聞言,心中一驚。轉而看著顧雲影走在自己前麵,毫不猶豫的替自己抵擋有可能的危險,頓時眼眶一酸,直覺胸口暖暖的,脹脹的。一時間有些發愣。


  顧雲影快步走到那具宮女的屍體麵前蹲下,伸出手觸摸了一下宮女的鼻息,感覺到鼻息已經散去,屍體也逐漸僵硬起來,臉色更加冷峻。


  宮女侍衛們看到國師大人匆匆走出太後的宮殿,而太後也是雲鬢微亂氣息迷離的樣子,都心知肚明的低下了頭,目不斜視的再也不敢多看,連大氣都不敢喘。


  顧雲影檢查著宮女脖子上的傷勢,明顯看出那是自己教給小皇帝楚風禺的“一劍斬花”式,頓時暗暗心驚。


  顧雲影站起身,接過身旁宮女遞過來的白色手絹,擦了擦手,然後沉聲吩咐道:“把她抬下去,好生厚葬了!這裏的人一個都不許外傳,否則——殺無赦!”


  顧雲影的冰冷眼神所到之處,所有宮女和侍衛都在心中打了一個寒顫,異口同聲的遵命之後,便有侍衛抬走了宮女的屍體,有宮女開始擦拭地磚。


  這就是皇宮。在這裏,除非你掌握一定的權利,有一定的身份,否則,生命如同草灰,死了一個人,就像一陣清風吹過,什麽都不會改變,什麽都不曾帶走。


  韋後畢竟是見慣了大場麵的人,這幾年什麽樣的事情沒遇到過?她很快便恢複了鎮定,瞧著顧雲影指揮若定的樣子,心裏對他的愛戀更甚。吩咐宮女侍衛一一退散之後,韋後上前,拉著顧雲影的手,急切的問道:“怎麽樣?是誰?”


  顧雲影重重的歎息一聲,拉著韋後走到了寢宮內殿,在他們剛才翻雲覆雨過的地方坐下,深深的看了韋後一眼。


  韋後被他看的一陣心慌意亂,不自覺的低下了頭,局促不安的問道:“是……皇兒嗎?”


  顧雲影點點頭,若有若無的勾起了一抹耳畔的烏黑長發,歎息道:“是啊,風禺這孩子,隻怕早就知道了……”


  韋後一聽,頓時胸口揪得陣陣發緊。她就知道,這樣下去,早晚有一天,兒子會發現自己所做的一切。隻是她身不由己嗬……


  顧雲影瞅著韋後此刻六神無主的樣子,哪裏還有半分太後的威嚴與鎮定?不由得心中柔情打動,抱緊了她,柔聲勸慰道:“別擔心。風禺這孩子,自幼就有主見。相信他會明辨是非的……”


  “明辨是非?”韋後忽然一把推開了顧雲影,神情激動起來,嚷嚷道:“雲影,你在開玩笑麽?風兒今年才十三歲!十三歲,他親眼看到自己的母後與別的男人上床,與一個不是他父皇的男人在他父皇的龍床上顛鸞倒鳳,你讓他怎麽想?他以後會怎麽看我這個做母後的?!”


  “嫣兒……噓,別這樣……”顧雲影無奈的緊緊抱住了韋後,心裏也是同樣的惶恐不安。


  自從顧雲影入宮當了帝師之後,楚風禺對自己一直禮遇有加。而自己也很喜歡這孩子的聰明與堅強,更因為愛屋及烏,甚至將他當作自己的孩子,把自己平生所學親囊相授。


  然而,這一切隻是在楚風禺知道自己與韋後的關係之前……如今,風禺目睹了剛才的那一幕,今後會如何?

  顧雲影心裏很清楚,楚風禺雖然小,但他畢竟是個皇帝,再小的皇帝也有皇帝的尊嚴,豈容別人侵犯?顧雲影很清楚,楚風禺這孩子,將來定然不是普通的皇帝。那麽,他會如何懲罰自己呢?……


  太後的寢宮之中,顧雲影抱著瑟瑟發抖的韋後,心中複雜不已……


  而寢宮之外,漫天漫地的雨,如同瓢潑一般落下來,淋濕在楚風禺的頭上,臉上,身上。淋濕了他的發,他黑色的衣服,還有他瘦弱的身軀。


  這一刻,楚風禺顯得那麽狼狽,那麽微小,那麽無助。一點都不是朝堂上那個談笑自如鎮定威嚴的小皇帝。


  夜很冷,冷風冷雨吹打著人的臉,楚風禺裹緊了自己已經被淋濕的黑色衣袍,臉上有液體落下,不知是雨水還是淚水,又或者二者兼而有之。


  其實,楚風禺一直都知道,母後隻是一個毫無根基的女人。想要在複雜奇詭的朝政之中站穩腳跟,簡直就是一個不可能實現的事情。但母後卻成功站穩了腳跟,成功把自己推向了帝位。這不止需要母後的堅強和聰明,更需要的是她的犧牲。代價是巨大的,多年以來,母後一直忍辱負重,周旋在那些臣子之間,以此換來大臣們對自己的支持,保全自己的平安。


  對於母後的犧牲和奉獻,楚風禺從心底裏對母親感到感激。而朝中那些關於母後的風言風語,他隻能假裝不知道。偶爾母後垂簾聽政時,看到那些大臣們不懷好意的暮光,楚風禺恨不能將他們一個個誅心挖眼!

  但楚風禺同時也很清楚,母後也隻能是幫助自己平衡勢力,而自己要站穩腳跟還為時尚早。如今,自己隻是個羽翼未豐的君王,朝政勢力無法完全掌控,甚至連性命都握在別人手裏,所以隻能隱忍下去。在那一年父皇離去的亂軍之中,他就學會了隱忍,學會了保全自己。


  母後說過,笑到最後的人,才是最終的勝利者。


  隻是如今……羽翼未豐的小皇帝,楚風禺忽然立足,站在瓢潑的狂風大雨中,猛然握緊了拳頭,忍不住向天“啊——”的長長咆哮一聲。


  他很想哭,很想大聲發泄,想奔跑,想撕爛些什麽。他再也不願意這樣辛苦的隱忍下去了,太累了,太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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