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5故地重遊,物是人非事事休
不知過了多久,祁鴻睿喝得酩酊大醉,就醉臥在棺材旁邊,嘴裏不停的輕聲呼喚著“青兒”呼呼大睡過去。
林青青靜氣凝神的佇立許久,縮在門後麵一動也不敢動,生怕驚動了他。過了許久,發現祁鴻睿沉沉睡去,這才躡手躡腳的走出來,慢慢踱步到了祁鴻睿的麵前。
她很是不解,為何祁鴻睿要對著那樣的一具棺材喊著自己的名字。然而,當她看到棺材裏的那具屍體時,臉上的表情頓時僵硬了!
那具棺材裏躺著的女子,雖然看不清麵部五官,但是那同樣嬌小玲瓏的身材,卻與自己這具穿越身材幾乎無二致!而更為令她震驚的是,棺材裏的女子穿著的粉紅色宮裙,與自己那日從懸崖上跳落時穿的裙子一模一樣!
林青青的心跳在這一刻停止了跳動,她仿佛驟然間沒了呼吸。過了片刻,她才急促的輕輕呼吸著,睜大了眼睛,慢慢的伸出手,有些畏懼的碰了碰棺材裏沉睡的女人,那女人冰冷的毫無氣息,應該是冷凍了許久。林青青隻是站在棺材旁邊一會兒,便已覺得冰冷滲人。看來,這是祁鴻睿為了保持棺材裏女子的屍體而特意命人打造的。
林青青的目光在看了一會兒棺材裏的女子之後,再次看向祁鴻睿的時候,多了一些難以言喻的情愫。她瞬間明白了為何祁鴻睿會對著棺材裏的人喊自己的名字,也明白了傳聞中祁鴻睿如何與自己的“屍體”舉行冥婚。
在這一瞬間,她沒有去想為何這裏會冒出一具與自己毫無二致的女屍來。很明顯,這是有人故意為之,目的是為了混淆視聽。而此刻的林青青幾乎不用細想,就知道那人是誰。但她卻已經不願再多加苛責了。
隻是祁鴻睿……林青青站在棺材的旁邊,眼淚再次簌簌而下。她緩緩伸出手,想要摸一摸沉睡中的祁鴻睿,卻又怕驚醒了他。
原來,日夜活在痛苦裏不能安然入睡的人,不止是自己,還有他——
想到這裏,林青青逐漸溫軟的心卻又不由得變得憎恨起來!既然如此,為何當初要做出那些事情,令彼此痛苦懊悔?背叛自己不是他一手籌劃的麽,他所為的不就是這片天下?如今一切都按照他的計劃進行,他還痛苦什麽?
淚如雨下的林青青憤恨的一跺腳,準備轉身離去,然而眼角餘光卻因為淚光的反射而掃到了一個熟悉的東西,頓時心髒再次猛地停頓片刻!
就在那具女屍交相握著的雙手中間,捧著一枚圓形白玉,乍一看有些眼熟。林青青猛然一怔,擦幹眼淚,瞪大眼睛再次細瞧,霍然間,渾身毛細血孔倒豎,心髒凝固!
女屍手中握住的,可不就是當初自己出嫁時,父皇送給自己的白玉腰牌!後來在西祁,自己在情到深處時,將白玉腰牌展示給祁鴻睿觀摩,還得意洋洋的告訴他,有了這塊白玉腰牌,出入璃國皇宮無人敢阻攔。而最後,祁鴻睿之所以能夠成功入住璃國皇宮,不費一兵一卒,還不就是仗著自己的這塊白玉腰牌!
說到底,一切是因這塊白玉腰牌而起!而林青青幾乎全身血液都在逆流,該死的祁鴻睿,竟敢將這塊白玉腰牌放在這陌生女人的身上!
當然,林青青很快就明白了過來。祁鴻睿以為死去的這具女屍是自己,而他不知是出於歉疚還是別的原因,將這塊白玉腰牌放在這具假裝自己的女屍身上。林青青呆滯了幾秒鍾之後,毫不猶豫的伸出手,吃力的掰開女屍冰冷的手指,硬生生從她手中奪走了原本就該屬於自己的白玉腰牌。
握著冰冷的白玉腰牌,因為長期處於寒冷中,再也沒有了當初溫潤如玉的觸覺。忽地記起那一夜自己將白玉腰牌展示給祁鴻睿看的時候,他那欣喜的表情和不動聲色的眼神。隻怪當初的自己太粗心大意,對他毫無防備。
而如今,白玉腰牌雖然物歸原主,但很多事情發生了,卻是再也無可更改了。
林青青回到房間時,發現後半夜的冷空氣更強了。她終究還是沒有喚醒祁鴻睿。獨自蜷縮在床上,將被子裹得緊了又緊,閉上眼睛,強迫自己不去回憶那些畫麵,不去思考那些紛亂的情緒。
這一夜,整片大陸下起了鵝毛大雪。次日清晨起床,推開窗戶,才發現窗外已是一片銀裝素裹的白色世界。
到處都是白色的。天空是白色的,大地是白色的,就連對麵的低矮屋簷看上去也是白色的。院子外麵的枯樹幹上也是一層白色的雪。
整個世界仿佛都清靜了。靜靜的注視著窗外的世界,看得時間久了,竟產生了一種神遊太空的感覺,仿佛自己身處的環境是虛的,自己身上所發生的一切都是假的,那些愛和那些傷害從來都沒有發生過。
這是自己來到這個世界之後,看到的第一場大雪吧。一轉眼,自己來到這個世界竟然一年了。
一年時間,說長不長,對於人生幾十年來說,不過是短暫一瞬;可這一年,她卻仿佛把別人的一生都經曆過了。穿越,再次遇見死亡的父母,遇到自以為刻骨銘心的愛情,卻慘遭背叛,懷孕之後又失去了胎兒,以為死定了卻最終又站在了這個男人的身邊……
“你在看什麽呢?”
身後,忽然傳來了男人冷淡不帶一絲感情的問話。
林青青不用回頭也知道那人是誰。但終究是沒能按捺住自己的好奇心——昨晚他難道就在那凍死人不償命的棺材旁邊睡了一夜麽?那現在他身體吃得消麽?她並沒有意識到自己竟然仍舊在關心他,隻是轉過身去,埋下心中的萬千思緒,麵無表情的盯著祁鴻睿,用同樣不帶一絲感情的語氣說:“看雪。”
祁鴻睿深邃漠然的眼神騷了她一眼,她以為他要說點什麽,然而他什麽都沒說,隻是靜靜的走到她身邊,陪她一起,透過窗戶看著窗外的這場大雪。
林青青這時才注意到,他今日沒有穿黑色戎裝,而是一身藏青色的對襟長袍,裁剪合身的長袍更襯得他身材欣長。緊縮的眉頭透露著他此刻心情欠佳,菱形薄唇看上去一如既往的無情冷漠,麵部線條還是那麽僵硬,卻流暢俊美。
他似乎察覺到她在觀察自己,唇角有一抹淡笑一閃而過,一瞬即逝。
他驀地轉過身來,神情帶著些嘲弄,似笑非笑的瞅著她,問道:“在看我嗎?”
她隻覺得心跳快要停止,臉紅的低下頭,像個做錯事的孩子,卻還是嘴硬的替自己辯解道:“不要臉,誰要看你,你以為你是帥哥啊!”
這句話一出口,祁鴻睿頓時色變。他望著她的眼神陰沉不定。他記得許久以前,有個女人也總習慣性的稱呼男人為“帥哥”,他向前一步,眼神牢牢鎖住她的視線,沉聲問道:“你剛才說什麽?再說一遍?”
她頓時暗暗咬牙,恨不得咬舌自盡,隻得低著頭,用弱得幾乎隻有自己聽得見的聲音說:“沒……沒說什麽……”
他死死的看著她,目光陰鷙。周圍的空氣仿佛也因此變得更冷。她硬著頭皮抬起頭看著他,為了緩解這一刻的尷尬,居然鬼使神差的開口提出建議道:“那個……皇上,今天天氣這麽好,這麽大的雪,不如我們出去逛逛吧?”
這個建議一提出來,她立刻再次驚訝於自己的平靜。自己不是應該恨他入骨甚至千刀萬剮的麽?怎麽會竟然……
然而沒想到的是,他的眼神在盯著她半響之後,竟是無言的點了點頭,表示默許。
她更沒想到的是,自己的心,竟然會因為他的這個默許而生出一絲欣喜,一絲激動,和一絲悵惘起來。
此刻,在東楚國的皇宮裏,亦是一片銀裝素裹,大雪封宮。
太後宮裏,韋後眯起眼睛,一言不發的打量著麵前的顧雲影。
顧雲影神態自若的坐在檀木桌旁,意態悠閑的飲著茶,連眉頭都沒有皺一下。
韋後終於受不住這樣的沉默,站起身,緩緩走向顧雲影。她的明黃鳳袍旖旎拖了一地,奢華而端莊。而她臉上的神情,卻是優雅中帶著幾分不滿。
終於,走到顧雲影麵前,韋後微微皺眉,似乎很不滿的撇嘴問道:“雲影,你……難道沒有什麽話要對我說嗎?”
顧雲影聽到這句話,無奈的抓了抓耳畔一縷垂下的黑發,唇角微微上翹,勾起一個很是無奈的微笑。記得當初小皇帝楚風禺逼自己離開的前夜,也曾問過自己這個問題。隻不過,他是咄咄逼人的問自己有沒有什麽話要對他說。
而顧雲影回答韋後的那句話,與當初回答楚風禺一樣沒什麽區別,他抬起頭,平靜的注視著韋後,神態安詳,語氣寧靜的反問:“嫣兒,你想讓我說什麽呢?”
韋後一雙水光瀲灩的眼神,仔細的打量著他,仿佛要從他的臉上看出一些什麽,然而卻終究失望了。顧雲影的臉上什麽都沒有,隻有一片寧靜,甚至就連他的眼神,都那麽的安然,安然得,甚至看不到昔日對自己的濃濃愛戀。這樣的感覺,讓韋後有些陌生,也有些害怕。她緊張的攢緊了拳頭,不確定的問道:“小風讓你帶一千士兵去對抗祁國皇帝的五千精兵,你早就做好了赴死的準備才去的,所以臨去之前那夜來找我,才囑咐我以後要照顧好自己,是不是?”
麵對韋後的質問,顧雲影沒有回避,也沒有撒謊。他靜靜的凝視著韋後,這個自己最愛的女人,心中滿是憐憫。然而他卻沒有讓這樣的情愫泄漏絲毫,隻是聲音淡淡的點頭,一臉平靜的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