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4整個世界都變了
自從開啟了血咒,得到了藏寶圖的地圖之後,這些日子以來,祁泓睿連續派出了三撥無比強悍精幹的士兵,沿著地圖去了那個地處於祁國與東楚兩國交接的山窪之間。算準了每一批士兵的時間約需十天,但是連續半個多月,派出了三撥士兵,第一批和第二批的士兵早該回來了,卻至今沒有任何消息。
那個小小的山窪,據說埋藏著璃國發家致富的金銀珠寶的寶山,仿佛是一個會吃人的無底洞。所有進入山窪裏的士兵,從此再也沒有任何人活著回來,也沒能從裏麵傳出任何消息。
祁泓睿抬頭,瞟了一眼黎歌笑,揮揮手,帶著濃重的酒氣,淡淡的說:“知道了,下去吧。”
黎歌笑仍然杵在那裏沒有動,他不甘心的喚了一聲:“皇上……您不能再這樣下去了……”
“砰——”的一聲,祁泓睿猛地站起來,舉起手中的酒壇,酒壇下一刻滾落在地上,酒壇摔裂,酒水濺灑出來。
黎歌笑眉頭一皺,卻是半步也不肯退的倔強佇立著,盯著祁泓睿的深邃黑眸,執著的進言道:“皇上,天下大定,璃國的二公主下落不明,四公主不知去向,兩位皇子從深宮出逃,已經讓璃國許多文官武將人心惶惶了,老百姓也是人心不穩。如果皇上您再繼續頹廢下去,這好不容易到手的璃國,可就……”
“閉嘴!”祁泓睿跌跌撞撞的向他走來,滿身酒氣的瞪著他,盡管喝醉了,一身的戾氣還在。
“你懂什麽?”祁泓睿伸出食指指著黎歌笑,寒聲道:“你不過是個臣子,臣子懂嗎?!朕是天子,是皇上!皇上的意思——就是上天之子。朕要如何治理國家,何時輪到你一個小小臣子來質疑?老百姓?哼!那些都是沒用的廢物——廢物!明天,誰在敢議論朝政,全都砍了!”
黎歌笑一怔,愣愣的看著祁泓睿,似是不認識他一樣。相識五年,祁泓睿雖然在外人傳誦裏是個冷酷無情的帝王,但是黎歌笑知道,祁泓睿至少是個明君。可是現在,祁泓睿竟然說將老百姓全都砍了!
“都砍了——將這些不中用的老百姓全都砍了,看誰還敢再指責朕!如果沒有這些城中百姓,青兒怎會如此恨我?她以為我讓這些人妻離子散了,可是你看看,你看看!”祁泓睿似哭似笑的拉著黎歌笑的手,伸手指著寂寥空洞的大殿門口,朗聲道:“朕將璃國的江山治理的比從前更好,免除了他們三年的賦稅,大力清理貪官,開涉青兒所說的科舉考試,不拘一格挑選青年人才,治理河運,重視農業……朕,為他們做了這麽多,這璃國的百姓可有心存半點感激?”
黎歌笑看著祁泓睿,從祁泓睿的話中,他也感覺到了皇帝的無奈。祁泓睿說的不錯,為了盡快穩定民心,也或許是出於對林青青的承諾,祁泓睿從未傷害過璃國的百姓和官民。相反,他盡心竭力的守護著這片他搶來的江山,明眼人都能看得出來,他比璃國從前頹廢的先帝要治理得好。可是,對於老百姓來說,不管你對我有多好,你始終是祁國的皇帝,是外賊,是竊國之賊,是仇敵!
沒有人會理解祁泓睿的一片苦心。而林青青恐怕也是對祁泓睿恨之入骨,所以寧願從萬丈深淵邊跳下去。祁泓睿怎能不氣惱?如此說來,他借酒澆愁也是情有可原。
黎歌笑神情複雜的攙住祁泓睿,祁泓睿卻又猛然一把推開了他,跌跌撞撞的向偏殿裏走去。
偏殿裏,燈火長明,守夜的宮女太監們看見祁泓睿,紛紛告禮之後自覺離開。
透明的水晶棺材裏,一身粉紅紗裙的女子,靜靜的躺在棺材裏。盡管她的臉已經模糊不清,但是那嬌弱的身軀,依然給人一種憐惜的感覺。
而她身上,鮮紅的鳳冠霞帔,襯托得水晶棺裏的人兒格外冷豔。
祁泓睿走到水晶棺旁邊,手掌一拍,便推開了水晶棺材的蓋子。
祁泓睿繞道水晶棺的一邊,輕輕握住了林青青的手,如同握著稀世珍寶似的,愛撫的輕輕觸摸著,柔聲道:“青兒,你走了,這個世界變得好冰涼,再也沒什麽好留戀的了。”
黎歌笑心中咯噔一聲,喉嚨如被堵塞一般,什麽都說不出。看著祁泓睿彎腰附身親吻那張早已經麵目模糊的臉,黎歌笑知覺胃裏一陣翻騰,不由自主的別過頭去,不敢再看。
“青兒,你告訴朕,朕該怎麽做,怎麽做,才能贏得天下……如果朕贏了,如果這天下的百姓都原諒朕了,你會不會也原諒朕?會不會?……”
祁泓睿將自己的臉貼著那張麵目模糊的臉孔,對著已經死亡的林青青說著呢喃的情話。
黎歌笑看見他的眼角有淚水悄然滑落,不忍再看,他重重的低聲歎息一口氣,轉過身,大踏步離開了。
走到偏殿門口的時候,黎歌笑又忍不住回頭再次望了一眼,祁泓睿仍舊貼著林青青的臉,不肯鬆開。那個姿勢,像極了愛人之間的纏綿。
黎歌笑不是不能理解他,也不是反對祁泓睿沉迷於愛人死亡的傷痛之中。隻是,祁泓睿畢竟是皇帝,身為帝王,統領天下,從來都不是容易事。他若再這般沉淪下去,隻怕等不到璃國王公貴族們聯合反抗,祁泓睿自己就敗了。
事已至此,唯有請出太後,才能製止祁泓睿的沉淪了。黎歌笑很清楚,對於祁泓睿來說,如果失去林青青就是失去了活下去的意義,那麽,太後就是支撐祁泓睿仍舊活在這個世上,不敢離開的理由。隻有請太後她老人家萬裏跋涉來到璃國,才能喚醒沉湎傷痛中的祁泓睿。
出了皇宮,黎歌笑寫好了錦書,仍舊是用軍中訓練有素的信鴿,將錦書送往仍舊在祁國深宮中的慈安太後。
深夜廣闊的寒宮中,白鴿振動著翅膀,帶著黎歌笑的錦書,飛往了西方。
晝夜輪轉,在九華山下,某個叫雲夢莊的小村莊裏,林青青已經在這裏生活了十多天了。
這十多天來,紫衣少年無微不至的照顧著她,使得她的身體很快恢複如常。
將到傍晚時分,紫衣少年輕輕站起了身,負手站在一旁,看著屋外雲高風清的廣鶩天際,淡淡的笑了。
林青青從沉睡之中緩緩醒來。她睜開雙眸,映入眼簾的是一張純稚溫柔的臉,近距離甚至能看到對方臉上輕輕的絨毛。
她不由嚇了一跳,剛想掙紮著遠離這張近在咫尺的臉孔,忽而發現,自己卻在他掌控之中。或許可以說,其實是她自己投懷送抱,整個人都趴在了對方的腿上。
她臉上一紅,這時才反應過來,她正趴在一個男人的腿上,而這個男人,就是救了自己,又救了自己的紫衣少年。
而她,直到此時此刻,竟然都不知道這紫衣少年姓甚名誰。
這個世界果然總是存在著一種讓人盲目的衝動的。
也存在著一種讓人盲目的信任。
她知道這與情愛無關。
她也知道,這種盲目的信任總會刺得人遍體鱗傷。但就像信任祁泓睿一樣,她也在用另一種信任,信任著這個不知名的紫衣少年。
紫衣少年溫柔的看了看她的眸子,淡淡的笑了笑,又淡淡的說道:“你醒了?”
林青青臉上又是一紅,她忽然覺得,他問的是那麽的自然,又是那麽的柔和。而對於這一對陌生的男女來說,他們之間本不應該有這樣的感覺的。
這是曖昧嗎?
林青青無從得知。但是她的心裏卻忍不住砰砰跳了起來。
砰砰……
砰砰……
她知道這種心跳的感覺與情愛無關,因為祁泓睿的愛是那麽深刻,深刻到了骨子裏。又那麽的緊張,讓她窒息,讓她喘不過氣來。
但是他給她的卻是不同的。
那似乎是一汪明媚的春光,是那麽溫暖,又那麽讓人沉醉。
似乎隻有舒服兩個字才能片麵的形容出她現在的感覺。暖洋洋的,讓她如入雲端,又似乎醇醉在佳釀之中,讓她無法自拔!
她真的覺得自己越來越貪戀這種讓她說不出又道不明的感覺了!
這種貪戀,也讓她內心之中有些隱隱的恐懼起來。
林青青紅著臉,無視心裏那股莫名其妙的悸動,麵無表情的輕輕點頭,柔聲應道:“嗯……”
少女的回答是輕微而羞澀的,紫衣少年淡淡一笑,輕輕撫平了她卷起的發絲,他的動作仍然是那麽輕緩而舒適,既不讓她感覺過分的親昵,也不會讓她覺得他是個輕薄浪子。
隻會像情弦一樣,輕輕撩撥那顆寂寂的心靈……
她忍不住舒服的呻吟了一下,就連她自己都被自己嚇了一跳。雖然她已經是個經曆過情愛人事的女人,但這份寵愛卻是祁泓睿從來不會予以她的。
她的意識真的開始有一些模糊了,她的人也開始有一些猶豫了……這是一種溫柔的,細微的,堅決的,無處不在的入侵!
她的心裏這時突然冒出了一個聲音:“不!林青青,你要拒絕這份曖昧!因為你不愛他,他隻是個陌生人。即使他對你有恩,但一個女人也不應該因為一份恩情就以身相許!那是愚蠢的,也是廉價的!何況……”
“何況你自始自終,念念於心的仍然是那個傷了你害了你毀了你的祁泓睿!林青青,你知不知道你的心裏早就被他充滿了,即使是一場刻骨銘心的恨,即使你們之間沒有了那股糾纏不休的愛意,你的那顆小小的心裏,仍然早就被他充滿了!”
“所以,你不應該這樣,不能因為貪戀這份溫暖的感覺,就製造曖昧的假象。會讓他誤會,你不可以這樣自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