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9母妃病重
次日,太守府門口。
一千身穿白衣的祁國羽林軍,麵容肅穆,毫無聲息的整齊列隊,等候公主上轎。
林青青在秀蓮的陪伴下,走出了太守府。一手遮在額頭上,抬頭看了看初升的朝陽,心裏計劃著時間,暗想三皇兄該出現了吧。
不一會兒,便有一個一身白衣的柔弱女子,輕移蓮步,向太守府的門口靠近。
然而祁國的羽林軍對於華陽公主的安全看守得無比嚴格,一旦有路人靠近,立刻刀劍相阻,不允許那女子再走近。
林青青站在轎子前,看著那白衣女子,雖然喬裝打扮,但眉目之間,依稀有三皇子的影子。三皇兄本就身形消瘦,打扮成這樣,還真是讓人難以聯想到這衣服底下其實是個男子。
林青青掩嘴失笑,撥開了士兵環繞,走到那白衣女子麵前,輕聲道:“上來吧。”
“公主,不可!”羽林軍的統領立刻拱手勸阻。
林青青將柳眉一橫,嬌叱道:“這是本宮昨夜新收的宮女,本公主要帶她一起回宮入京都,怎麽,你有意見嗎?”
“不敢!隻是為了公主的安全著想,公主,請不要帶來曆不明的人上路。”羽林軍統領毫不妥協。
林青青來氣了,祁泓睿指派給自己的這幫人怎麽都是榆木腦袋。她怒了,指著男扮女裝的三皇兄,冷哼道:“她隻是個女人,能有什麽危險?而且也根本沒有武功,你有一千人護衛本宮,難道還擔心她會對本宮不利不成?那隻能說明你太不中用了!”
羽林軍統領受到這番斥責,臉色一白。知道公主是鐵了心要帶這人上路,自己不好再阻攔,便猛然伸出一隻手,搭在林鵬飛的手腕上。
林青青一驚,橫眉倒豎:“你好大的膽子!連本宮的婢女也敢調戲!莫非是不想活了不成?”
羽林軍統領的手扣在林鵬飛手腕上,片刻挪開,恭敬拱手低頭道:“公主數罪,屬下不敢!隻是看看這姑娘有沒有武功而已,請公主原諒。”
“哼,非禮了人家還要狡辯,看本宮回到祁國怎麽向皇上告狀,非得讓你這種色狼打一輩子光棍不可!”林青青哼了一聲,牽著三皇兄的手,轉身便上了轎。
那位羽林軍統領連日來跟著林青青,安排她的衣食住行,也知道華陽公主是個心底仁慈的女人,隻不過是口頭威脅罷了,不由微微一笑,卻是什麽也沒說,便號令大隊人馬啟程了。
大晉王府內,大晉王正在樹下練拳,忽然有親兵跑近,附耳對他低聲說了幾句什麽。
大晉王停頓片刻,含笑問道:“確認安全的跟著四公主回京了?”
親兵十分肯定的點頭,大晉王嘿嘿一笑,那雙長滿了老繭的手掌一揮,興奮的說:“接下來該看本王的了!傳本王命令,西路一萬兵馬、東路一萬兵馬、南邊一萬兵馬,各自派出五千人,率糧草輜重先行。一定要夜行軍,不能驚動地方。祁國皇帝派來的那一萬兵馬,暫且不動。告訴他們,養精蓄銳!”
“是!”親兵敬了個禮,立刻小跑著轉身離開。
趙酈華恰在此時走出來,微笑著問父王道:“父王,什麽事心情這麽好?”
“沒什麽事,你那個刺頭皇子,終於跟著公主上京都,如他所願給先皇盡孝了,本王也算放下心了。”大晉王收了拳腳,深呼吸一口氣,從趙酈華手中接過手帕擦了擦額頭的汗。
趙酈華也笑了,扭捏片刻,忽然嬌羞的對大晉王道:“父王,昨天鵬飛臨走的時候說,再回來的時候,他一定要風風光光的娶我做他的女人!”
大晉王一愣,沒說什麽,隻是爆發出一陣爽朗的大笑聲。
公主的轎子裏,秀蓮始終心懷敵意的瞪著那白衣女子,下意識的靠近了林青青。
林青青握住她的手,衝她寬慰一笑,對林鵬飛道:“三皇兄,轎子裏沒外人,你就別再掩飾了吧。”
林鵬飛卻搖著頭,說:“還是謹慎一些好。”
秀蓮聽著那妙齡女子,出口卻是男人清潤的聲音,不由得一怔。
林青青掩嘴失笑,便簡單的將事情的來龍去脈告訴了秀蓮。秀蓮聽完有些擔憂的說:“公主,你這樣會不會惹禍上身?”
林青青滿不在乎的說:“能有什麽禍?父皇駕崩了,我們做子女的回宮盡孝有錯嗎?皇上這回也不知道是腦子裏哪根筋搭錯了,回去我一定要臭罵他一頓才解氣!三皇兄,你別怕,有我在,皇上不會對你怎麽樣的。”
林鵬飛對此報以微微一笑,卻並沒有再說話。隻是一路上不時的掀開轎子的布簾,看著漸漸遠離奉都的路,路旁自己生活了十年的熟悉的一草一木,唇角流出笑意,眼神卻愈發堅定深沉。
林青青一心急著回宮,幾乎白天黑夜都在趕路。又兩日後,華陽公主一行,終於回到了繁華的璃國國都——京都。
天府大道上仍然熱熱鬧鬧的川流不息,放眼望去一片白色,家家戶戶都掛著白燈籠,隻怕是舉國為父皇守孝。
華陽公主從祁國回來,為璃國先皇守孝的事情,自華陽公主一行人入京都,早已傳遍皇宮。
在皇宮門口,早有太常寺的官員等候在此,說是新皇命令,在此迎接公主回京。
華陽公主嫁入祁國後,這是第一次歸國,按說是喜事。但適逢先皇駕崩,並沒有禮樂炮竹聲。官員們也都在朝服的右臂膀內側,係了一條白色綢巾以顯哀悼。公主的鸞轎,隨著太常寺官員的引領,一路通行無阻的入了華陽宮。
華陽宮門口,菲菲與朵朵早已翹首以盼,待林青青下了轎,左右各有一名宮女拱衛著她,一步步向華陽宮行去。
菲菲朵朵一個箭步衝上來,一左一右拉住她的手腕。菲菲嘰嘰喳喳的說:“公主您可總算回來了,娘娘前兩日得知你要回宮的消息,急的日夜都沒合眼,正擔心著你呢”。朵朵上上下下仔仔細細的打量了林青青一眼,抹著眼淚說:“公主瘦了,看來連日奔波一定很辛苦。”
林青青看著這兩個丫頭,心中微酸。她自穿越到了這個時空之後,蘇醒的第一時間見到的就是她們。而自己去祁國之前,堅決要求菲菲朵朵留下照顧母妃,不過是因為信任菲菲朵朵,才把她們留在國內。分別一月有餘,竟像是親人久別重逢。
華陽宮中的宮女太監見到林青青,一一行禮,林青青來不及示意他們平身,在菲菲朵朵的帶領下,一路急匆匆的往母妃的宮殿行去,還不停的問菲菲朵朵:“母妃身體好嗎?我走後她有沒有按時吃飯睡覺?有沒有生病?”
菲菲朵朵皆是麵色微惱,卻不做聲。林青青心中一沉,料想父皇的去世,給母妃的打擊必定很大。
但是林青青怎樣也沒想到,隻不過是一個多月的時間,母妃已然憔悴衰老成了這樣!
病榻上,那個麵容倦怠,臉色蒼白的中年女子,看上去比一個月前蒼老了十歲不止。她靜靜的躺在雕花大木床上,含笑看著林青青,伸出一隻手臂,輕聲喚道:“青兒,你回來了。”
“母妃……”林青青喚了一聲,便哽咽著說不出話,快步上前,走到母妃的床前握住了趙婉寧的手,眼旁熱淚已然滾滾而下。
趙婉寧原本光滑柔若無骨的手,此時卻是瘦骨嶙峋,是真正的皮包骨頭,摸上去令人心怵。
趙婉寧用眼神示意,菲菲朵朵會意過來,連忙上前,一個抱起她,一個將柔軟的真絲靠枕給她墊在腰後,讓她半坐著起來。
林青青仔細觀察著母妃,母妃原來娟秀清美的臉龐,此時蒼白如紙,毫無血色。黑眼袋很濃,應該是長期睡眠不足;眼瞼深陷,顯得蒼老衰弱;原先紅潤的櫻唇,蒼白中泛著青紫。長發雖被束起,但因長期久臥病床,耳畔的幾縷亂發仍是垂在胸前。她整個人散發著一種透明蒼白的虛無感,仿佛隨時都會從這個世界上消失一般。
林青青不願讓母妃看見自己的眼淚,扭過頭去,但眼淚仍是啪嗒啪嗒滾落。
趙婉寧看著她聳動的肩膀,心中一暖,柔聲道:“青兒,你回來了就好。回來就好,別哭,我的青兒乖,不哭……”
趙婉寧雖如此說著,自己卻也是紅了眼圈,說話的聲音也走了腔調。
林青青怕自己再哭,會惹得母妃更加傷感,便強行止住了眼淚,深吸一口氣,舒緩情緒。衝趙婉寧勉強一笑,問道:“母妃,你這是怎麽了?”
趙婉寧望著她,含笑答道:“母妃沒事,隻不過太累了,禦醫說是心火旺盛,體虛氣若,臥床休養就行了,別擔心。”
林青青知道母妃不過是在搪塞自己,她轉頭看著菲菲朵朵,問道:“母妃這樣臥床修養多久了?”
年齡稍長的朵朵畢竟沉穩些,沉聲應道:“自公主走後,娘娘一直寢食難安。起先,皇上還來看過娘娘一次。後來聽說皇上要修什麽長生不老術,閉關修煉不得打擾,再也沒來過。直到七日前,傳出先皇……的消息,娘娘就病倒了。”
林青青聽了,不覺又是鼻子一酸。她凝視著母妃,千言萬語,不知從何說起。隻得握緊了母妃的手,勸道:“母妃,父皇……已經去了。您可千萬要保重身體。母妃,青兒已經沒了父親,若是您也……”
林青青說不下去了,輕輕的附身,將腦袋依偎在趙婉寧胸前,緊緊的抱住了趙婉寧,用異常堅定的語氣說:“母妃,您一定好趕快好起來,青兒不能再失去您!”
趙婉寧含笑不語,伸手撫摸著林青青絲綢一般順滑的秀發,眼角卻悄然含淚。
這母慈女孝的一幕,讓整個寢宮內彌漫著一股哀傷但卻溫馨的氣氛。室內,其餘宮女盡皆低頭沉默不語,有的黯然拭淚。卻隻有假扮女子的三皇子,始終目不轉睛的打量著那一對母女,黑眸閃爍間,不知在想著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