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5此生不離不棄
一個月後,當祁泓睿聽到四皇弟在前去封地的路上,因為瘴氣入體,難以救治而亡時,就明白這都是太子下的毒手。
現在,這寂寥的皇宮裏,他的同胞兄弟,就隻剩下自己與新的太子,以及年幼的六弟了。
六弟還太小,自己對太子沒有任何阻礙,祁泓睿以為,自己終於能過一直想要的平靜生活了。
這一年,祁泓睿十八歲。
卻沒想到,六弟卻在爬上假山捉鳥雀的時候,不小心摔了下來,摔斷了一隻胳膊。而禦醫給六弟治療的藥方,卻變成了致命的毒藥,導致六弟一命嗚呼。
看著四歲的小男孩躺在金絲楠木裏,祁泓睿感到一陣深深的寒意與後怕。他很清楚,這是誰動的手。更清楚的是,等待自己的,將有一場可怕的災難。
果不其然,六弟下葬之後,所有的矛頭都指向了自己。摔傷是人為、熬藥的宮女居然查出與自己有絲絲縷縷的關係,而六弟的母妃向來憎惡自己……
祁泓睿看見父皇那深惡痛絕的眼神時,他就知道,自己曾經奢望的一切,如今都成了泡影。
如果自己想活下去,想保護母妃,就要動用自己的力量,徹底墮入無底的黑暗深淵,變得跟他們一樣。陰狠,毒辣,可怕。
可是他別無選擇。
在一夜之間,祁泓睿憑借著自己多年來暗暗練習的高強武藝,先是半夜潛進東宮,割了太子喉舌,砍了他的手腳,讓他變成一個廢人。然後找出栽贓陷害自己的宮女,以及設計陷害四皇弟的凶手,還有前太子死時的那把匕首,將前太子的意外死亡、四皇弟與六皇弟的死,一切罪證都推到了三皇弟身上。
第二天早晨,那些雪片一樣紛紛揚揚的罪證灑落上京城,所有的老百姓都知道,原來他們新的東宮太子竟是一個殘害手足的畜生。
當然,在所有文武百官的眼裏,他們看到的卻是事情的另一麵。
就像那日在朝堂之上,當祁泓睿慷慨陳詞,指責新的東宮太子不仁不義時,東宮太子苦不能言。而父皇盡管眼神厭惡悲痛,但宮女的證詞、東宮太子害死四皇弟的藥物,一切證據不能推翻。何況這樣的東宮太子,已經不能擔當重任,父皇隻能將廢了東宮太子,將他趕至冷宮。
那夜,祁泓睿亮著明晃晃的長劍,沒有給廢太子一句辯解的機會,直接用劍砍斷了他的頭顱。
然後,他捧著廢太子的頭顱,眼神陰鷙可怕的直闖父皇的禦書房。
他把那顆血淋淋的人頭丟在地上,人頭骨碌碌的滾到父皇腳下,廢太子的眼睛還瞪得老大,冒出兩行血淚,似在不甘的控訴什麽。
父皇縱然戎馬一生,也被這樣的場景震懾,驚怒的盯著他。
而他卻沒有給父皇機會,一個飛身,長劍已經挾持在父皇的脖頸上,要求他立下旨意,將皇位傳給自己。
父皇驚愕,那時,大概是父皇第一次意識到,自己並不是個窩囊無能的廢物。可惜,他再也沒有後悔的機會了。
當父皇寫下聖旨,蓋了玉璽之後,祁泓睿手中長劍遲疑著,眼神幾經變幻,心中雖充滿著對那個男人深切的痛恨,卻始終下不了手。
他。是自己的父皇。是給了自己生命的男人。
然而也是他,讓自己這麽痛苦,在這暗無天日的深宮裏苦苦掙紮求生,他卻不聞不問。
父皇痛苦的閉了雙眼,冷冷的說:“原來,一切都是你幹的,你才是罪魁禍首。”
祁泓睿薄唇緊抿,想要解釋,卻又覺得很可笑。這個男人早就對自己失望了,他憑什麽要解釋?
所以他沉默著,不發一言,握劍的手卻在輕微顫抖。
父皇道:“就算你殺兄弑父,也仍然不能掩蓋你隻是個身份卑賤的小雜種的事實!你的母妃,永遠都隻是個卑賤的女人,她還不如宮女!在這宮裏,你永遠不會被人尊敬,你也得不到你想要的一切!”
“你錯了!”他咬牙切齒的看著父皇,雙目泛著寒光:“我的母妃,是天底下最美的女人!這宮裏,她才最有資格享受最尊崇的地位。”
“無論她變成什麽,她也隻是個勾引人的小宮女!”
父皇的一句話,徹底燃燒了祁泓睿的怒火。
他狂舞長劍,“唰唰”兩聲,竟是挑斷了父皇的兩隻胳膊。
而父皇卻沒有發出任何聲音,隻是悶哼一聲,用悲憫的眼神看著他,冷淡的道:“你還是不夠狠,不夠冷辣,所以你注定成不了大事。”
“是嗎?”祁泓睿眯起雙眼,看著父皇斷壁流出的鮮血,那鮮紅的血液刺痛了他的雙眼,卻也讓他無端地生出一絲報複的快感。手中的長劍再次揮舞出寒芒,他已斬斷了父皇的雙腿。
現在,父皇快變成人彘了。
“父皇,我不殺你,非是心軟。我是要你看著,看著我踏平四海,君臨天下!我要你知道,你所做不到的事情,我卻能夠做到!”
祁泓睿丟下這句話,拿著聖旨,轉身離開了禦書房。
這一夜,西祁皇宮血染帳幔,死了許多人。
傳聞中,那個沉默寡言的二皇子祁泓睿,殺了廢太子,棄屍喂狗。害了自己的父皇,死不見屍。那些曾經侮辱過他母妃的宮女嬪妃們,全都被他用極其殘忍的手段挖了眼珠,割斷喉嚨,再碎屍萬段,幾十具屍體堆在後宮空地中央,供人圍觀。
第二天,祁泓睿登基為帝。
這一天,他十九歲。
對於宮中那些隱約秘辛,以及他殺兄弑父的傳聞,朝中文武大臣並非愚笨,明眼人都能猜到幾分。但是也不得不對他的手段感到敬畏。僅僅一夜之間,他就變成了新皇,而沒有損害朝廷的分毫利益。如今木已成舟,加上他殘忍可怕的手段,高深莫測的功夫,沒有人敢有半分質疑。
接下來的五年時間,他果真做到了自己所說的,勵精圖治,勤政愛民,讓百姓安居樂業,西祁鐵騎蕩平四周,西祁更加繁榮昌盛。他用他的實力,讓當初那些對他質疑的官員們,現在心悅誠服的輔佐他。
當然,這一切,祁泓睿是絕對不會據實告訴林青青的。
他隻是輕描淡寫的說,九歲的時候,大哥把自己按在水池裏差點淹死;十四歲的時候,三哥把自己推下山差點摔死;十九歲的時候,四哥害死了自己的六弟,卻栽贓陷害自己,讓自己差點被父親一劍砍死。而自己福大命大,無數次死裏逃生。
林青青聽得已經發不出聲音,隻能目瞪口呆的看著他,情不自禁的伸出手,緊緊的擁抱住他。
無需言語,無需任何安慰。這一刻,祁泓睿感覺到了她最真切的溫暖。
他伸出手回報著她,淡淡一笑,聲音好聽的說:“放心,現在,他們都已經死了。死於——意外。”
林青青點了點頭。她不敢去想,如果那些人沒死,他們還將怎樣陷害身邊的男人。也不願去猜測,他們到底是怎麽死的。
反正在她看來,那些人全都咎由自取,活該滅亡。而她多麽感謝老天,感謝老天能讓這個男人一直活了下來,活著與自己相遇,然後讓自己愛上她。
如果可以,她想給他全世界,她想守護他。那麽不快樂的他,難怪總是沉默寡言沒有表情。她心疼他曾有過的黑暗往事,所以,林青青強壓下心中激動的情愫,抬頭望著祁泓睿,那雙黑眸閃閃發亮,鄭重的承諾道:“黃侍衛!你放心,今後有我在。待我成了西祁皇貴妃,我來保護你!誰若傷害你,我必千百倍的賜還於他!我,林青青發誓,再也不會讓你受到任何傷害了!”
她握住拳頭,漆黑發亮的瞳孔裏,閃爍著無與倫比的美麗。
祁泓睿深受感動,忍不住探過頭,扣住她的小腦袋,動情的吻了下去。
林青青嚶嚀一聲,想要反抗,最終伸出的雙手卻是擁住了他的腰,與他抵死纏綿。
兩人情迷意亂之際,祁泓睿喘著曖昧的氣息,一手愛憐的撫摸著她光潔的臉蛋,聲音沙啞低沉的問道:“這麽多年,我一直把自己保護的很好。可是現在,我想把自己的心交給你。如果是你呢?如果是你傷害了我,我該怎麽辦?”
那麽桀驁深沉的他,原來也會有這麽脆弱的一麵啊。
林青青粲然一笑,紅唇微張,似嗔似笑道:“我怎麽舍得傷害你呢?就算是傷害我自己,我也舍不得傷害你啊。”
他心跳猛地亂了一拍。
她寧願傷害她自己,也不會傷害他啊——可是自己,卻不得不利用她。也許,終有那麽一天,自己會不小心傷害了她。
可是,青兒……
他溫柔的撫摸著她的唇瓣,囈語的呢喃近乎祈求:“青兒……答應我,無論未來會發生什麽事情,永遠不要離開我,不要恨我,不要試圖從我身邊逃開。要相信,我始終是愛你的。”
此時的林青青,永遠不會預料到後來的那些背叛與傷害。她隻是天真的點頭,毫不設防的微笑,一手指著自己的胸口,柔聲說:“看見沒?我這裏,也有你。隻要你不離,我就不棄!”
“好,那我們約定,此生不離不棄,此愛不退不換!”
“拉鉤。”林青青巧笑嫣然的伸出大拇指,與祁泓睿的大拇指扣到一起。
這麽幼稚的小孩許諾,祁泓睿卻欣然同意。他含笑著,與她許下一生一世的諾言。這神聖的一刻,仿佛被賦予了某種含義,在靜夜的星空下,將永生永世的定格在兩人的記憶裏。
“拉鉤上吊一百年不許變。我們不能同生,但我會一直陪著你走到最後,直到死亡終究。”
“不。即使死亡也不能奪走我對你的愛——青兒,誰若九十七歲死,奈何橋上等三年。”
林青青笑了:“好。我若先死,我會在奈何橋等你,我們一起投胎,來生也要在一起。”
“來生也要愛你!”他微笑著的眼眸像是夜空最明亮的星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