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在百花樓的老板娘風騷騷的悉心照料之下,不出半個月,歐陽婉兒便恢複了健康。雖然臉色仍有些慘白,但這更增添了幾分病美人的風韻。


  百花樓裏,這一夜,四處紅燭高燃,帷幔從二樓垂下來,各個包廂裏都充滿了歡聲笑語,有的門窗半掩,嫖客們興奮獵奇的眼神從半掩的門窗裏不時地瞟出來。老板娘風騷騷站在一樓大廳的舞台中央,拍了拍手掌示意眾人安靜下來,嬌媚如水的聲音傳遍了百花樓的各個角落:“眾位客官,今日,我百花樓裏又迎來了一位姑娘。這位姑娘,雖非雲英之身,卻有傾國之貌。才情橫溢不在我風騷騷之下,請諸位欣賞小沫姑娘的之音。”說著,風騷騷扭動著盈盈一握的水蛇腰,笑意嫣然地走進了漆黑的舞台之後,推動著一位身段撩人的姑娘向高高聳起的舞台上走去。


  歐陽婉兒本名楊末,流落到這風塵異地,她本想一死了之,卻念著自己有新仇舊恨未報。再加上老板娘風騷騷悉心開導,連日來才不至於自盡。但今夜,當風騷騷準備將她推到舞台幕布之前,讓她接受眾人的賣賣時,她卻又開始抗拒了。本以為在經過了三天非人的遭遇之後,自己能夠平靜無波地對待即將發生的一切。然而方才在幕後聽見那些嫖客的竊竊私語,她還是怯場了。


  風騷騷可容不得她此時反悔,眼角露出一抹狡黠的笑容,她紅唇湊近歐陽婉兒耳邊,嗬氣如蘭:“小沫,你可以不接客,但是,你那侄子……”


  “你把他怎麽了?”歐陽婉兒、不,是此時的小沫驚慌失措地回頭問她。昏暗搖曳的燭火下,風騷騷看到她關切的表情。


  “我沒怎麽他,不過如果你不肯接客,那小柱子便失去了爹爹和娘親,到時候,誰來養活他呢?”風騷騷笑得有些鬼魅。


  “你們……不是人。”小沫咬唇,臉色蒼白得毫無一絲血氣。


  風騷騷滿不在乎地一笑,風月場中打滾多年,她早已失去了做人最基本的心性。推著小沫上了巨大的舞台,幕布拉起,昏暗的燈光下,卻更襯得舞台中央的佳人溫柔似水,我見猶憐。


  小沫穿一身青綠色素裙,長長的秀發被珠釵綰起,素淨的臉上不施粉黛,那張臉卻令在場所有男人驚歎一聲,爾後紛紛嫌惡似的離自己的女伴遠了一些。


  二樓一角的包廂裏,一身大紅長袍的求無欲正在自斟自飲,無意間瞟了一眼舞台上的那女子,頓時腦袋有些發懵。他以為自己看錯了,拍了拍腦袋,再次疑惑地看過去,沒錯,那女人,不就是自己在皇宮裏見過的女人麽?師妹說那是狗皇帝最愛的寵妃,為何會在此?再看小沫古井無波的眼神,求無欲若有所思地點點頭,魅惑一笑,饒有興致地看著小沫。


  小沫微一欠身,取出凝碧笛,思慮了片刻,腦袋仍舊一片空白,不知道該吹奏些什麽。


  “嘁,不過是個花瓶而已,長得好看有什麽用?”舞台下,百花樓裏的頭牌旖旎姑娘不屑地說道。


  小沫呆愣了許久,終於將凝碧笛橫放唇邊,放棄了思索。也罷,既然腦海裏空空如也,索性就任意而為,她的人生,既已淪落至此,哪還有片刻自由?想著自己家中突遭巨變,父母離世,兄嫂撒手,自己被設計入宮,未能報仇,卻被那不共戴天的仇人奪了自己的身子,還趕出皇宮。以戴罪之身見到侄子,樂極生悲,被那五名大漢輪番侮辱,又販賣至此……上蒼,你待我歐陽婉兒何其不公!

  小沫想著這一幕一幕,纖纖玉指在凝碧笛上翻飛起舞,笛音隨著思緒遊蕩,如泣如訴,若幽怨女子倚門而望,似落花腐朽化入流水而遊,令人如癡如醉,令聞者不知不覺流下了淚水。


  一曲終了,便是連風騷騷這老板娘也忍不住淚花閃動。她扭著翹臀上了舞台中央,嫣然一笑,百花生媚:“競拍現在開始。起拍價,一百兩黃金,眾位剛才若聽的不過癮,現在可買下小沫姑娘一夜,如何?”


  一百兩黃金,說多不多,是當朝太尉一年的俸祿;說少卻也不少,足夠貧寒人家一輩子衣食無憂。然而鳳耀國本就國富民強,而這百花樓為鳳耀國第一銷金窟,出入皆是達官貴人,剛才小沫一曲之音也震懾眾人,故而並無人抗議。


  “一百一十兩黃金。”下麵開始有人叫價了。


  “一百五十兩。”


  “一百八十兩。”


  “二百!”


  “三百!”


  “五百!”


  競拍的價格此起彼伏,小沫屈辱地站在舞台中央,感覺自己是一顆大白菜。從沒有想過,自己有一日竟會被貼上價格叫賣。自那日送到百花樓醒來至今未曾流淚,此時,兩行清澈的淚珠卻滑落她清秀的臉龐……


  光線昏暗,也許並沒有多少人看見。然而二樓角落裏,求無欲的位置卻正對著她,看清她璀璨如珠的淚珠,求無欲驀地覺得心中一動。他仰脖灌下一口桃花釀,對著樓下大廳,懶洋洋地喊道:“黃金一萬兩。”


  於是,這一夜,風騷騷老板娘笑得很開心。自開業五年來,小沫姑娘是第一個不是雲英處子之身的姑娘,卻也是第一個賣得如此高價的姑娘。


  二樓西角的包廂裏,求無欲大紅衣袍斜躺在貴妃榻上,笑得無比妖魅惑人:“小沫姑娘,你的笛音確實很曼妙。不過,本神……”他想了想,換了個姿勢,改口道:“本公子更想見識一下,小沫姑娘你的床上技術如何?”既然不是處子之身,想必也不介意再多伺候一個男人吧。


  小沫咬牙,站在房間中央垂著頭半響不語。如果說第一次被迫無奈地與東方毅鴛鴦交枕,那是為了複仇;而那三日她也僅憑著複仇的信念不甘心就此死去;但眼前的這個人,一張口卻讓她有一種生無可戀的感覺。想到今後,必須日夜與這種人為伍,頓時覺得,死亡,也許是另一種解脫。想也不想,她便將全部體力灌輸到右掌,一掌直拍自己的天靈蓋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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