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四十一章 就算全世界女人都死光了……
這會兒天氣雖然轉暖,溫度實際沒有多高,豬油豬肉硬放兩天也都還是新鮮的,根本壞不了。
隻有魏嵐擔心誤了大食堂那邊的事,很快被顧朝轉移注意力,提著籃子慌慌張張往大隊方向跑。
魏嵐到李家的時候,李桑桑正在院裏整理高粱杆兒。
家裏掃帚用久了,掃帚頭上不剩幾根毛兒,早上李宏出門特地抽一根高粱杆做樣板,叮囑李桑桑比對著長度整理一小捆出來,等他回來,就能紮新的掃帚。
聽見敲院門的聲音,李桑桑放下手裏的活兒,起身去開門,“來了!誰呀?”
拉開門看見兩手並在一起拎籃子的魏嵐還能了一下,一句“你怎麽來了”卡在喉嚨裏沒說出來,李桑桑下意識去看她手裏的籃子。
“啊!!我以為還得等一段時間呢!這馬上就要開火了,我正發愁怎麽辦才好,沒想到你這就弄到了?”
板油雪白好大的一塊,靜靜躺在籃子裏,李桑桑見了,興奮的直跳腳。
有兩個路過的婦女同誌聽見動靜好奇往這邊打量,魏嵐餘光掃了一眼,抿唇笑道:“進去說吧?”
“誒!”李桑桑忙不迭點頭,讓開一步請魏嵐進院子,末了“啪嗒”一聲栓了院門。
豬油是搶手貨,年前李桑桑家裏油不夠吃,就想買豬油頂一下,李宏李建黨連著往鎮裏跑了好幾天,都沒買到。
眼下這樣大的一塊放在眼前,李桑桑稀罕的不行。
完全不在意板油上的油脂,手在上麵翻來覆去,摸了又摸,“你可太有本事!怎麽做到的?”
“運氣好唄。”魏嵐眼眸一彎,露出淺淺的笑容,“下回再要買,可就不定有這樣好的運氣了。”
李桑桑讚同點頭,她性子是有些小貪心的,平時也愛計較一些雞毛蒜皮的小事、小東西,但大食堂這事兒是上頭分配下來,不光關乎整個大隊,更關乎她爹的烏紗帽。
因此,李桑桑非但不敢動小心思,還時時留意,生怕出差錯。
這一大塊板油說有一斤重量,肯定是**不離十的,但李桑桑還是謹慎的按照流程走。
“你坐會兒,我去拿稱!”請魏嵐進堂屋坐下,李桑桑倒了一杯水。
就怕出問題說不清,李桑桑沒再動籃子裏的板油,徑直去裏屋拿稱。
魏嵐在一旁配合,李桑桑稱了幾次,每回都是一斤二兩,確定不是眼花看錯,李桑桑尖叫一聲原地跳起,蹦著腳往魏嵐身邊跳,想給魏嵐一個熊抱。
魏嵐手前所未有的快,一把撐在李桑桑腦門,阻止她靠近,“我知道你高興,我也很高興,不過當務之急,咱們還是先把油熬出來吧?”
李桑桑愣了愣,一拍腦袋笑道:“瞧我!忘了正事兒了都!走著,我去喊薑知青,咱們去大食堂收拾去!”
公社和大隊劃出來的糧前兩天已經陸續送到大食堂,現在就儲糧的小櫃子裏,櫃子鑰匙和食堂大門鑰匙都在李桑桑那兒。
醬油醋鹽、碗筷瓦罐也都備齊,等板油熬出來,大食堂雖是可以開火。
李桑桑喊來親哥李建黨把小院角落的大水缸挑滿水,三個姑娘分工,掃地擦桌、板油切丁、燒火的,忙得不亦說乎。
李建黨挑完水後無所事事,見薑麗華在坐在灶門口燒火,李建黨搓了一把炸成刺頭的腦袋,就著屋簷窗戶下柴火堆抱了一捆柴進屋。
柴火放下“嘩啦”一陣響,薑麗華沒有在意,直到小腿被人拍了一下,才注意到身側半蹲的傻大個。
薑麗華:“?”
“幹什麽?”
沒有征兆的一聲,格外輕響,屋裏另外兩個姑娘視線一同轉來。
李建黨臉色一路漲紅到耳根子,到嘴邊的話又咽了回去,吞吞吐吐道:“沒、沒什麽,柴火是大家撿來的……這些夠用了吧?沒別的事,我先走了!”
跟身後有惡犬追趕一般,李建黨說完,飛快遁走。
薑麗華一臉莫名其妙,李桑桑望著門口歎氣,滿臉不成器。
薑麗華這咋咋呼呼的性子,李建黨真想把人追到手,還要費不少的心思呢。
魏嵐搖搖頭,低頭抿唇無聲笑了笑。
隨著大食堂各種東西準備齊全,時間推移,很快到了葵籽工程開工的這天。
公社呂主任特意趕來,跟在顧三德身後,在田埂上放了一掛鞭炮,揮舞拳頭說了一通振奮人心的說辭,最後聲音洪亮喊了一聲“正式開工”。
大隊裏物色出來參與工程的小夥子一個個的,跟打了雞血似的衝在最前頭。
男知青們也都有意表現,一個個袖子擼的老高,奮力揮舞出頭、揮灑汗水,就為了能被呂主任記一個熟臉,以後走通關係回城,不至於求助無門。
反觀顧朝就沒想那麽多。
魏嵐跟李桑桑、薑麗華等一群姑娘擠在一起站在旁邊看著,顧朝跟她點頭打招呼,才扛起鋤頭單獨找了個角落開始幹活。
這一大片地入冬之前蹭翻過,昨天又讓人趕牛架犁犁了一邊,今天主要幹的活就是在碎土地麵挖出小坑,之後會有人來撒種子。
不算多累的活兒,但一番忙碌,很快一群大小夥子額頭都開始浮現汗珠,熱得不行。
不知是誰起得頭,脫了衣服打赤膊,圍觀的小姑娘們臉一個塞一個的紅,捂著眼睛從指縫裏瞧瞧的看。
魏嵐抿唇一陣無言,扭頭去看顧朝。
顧朝也脫了衣服,但他比較斯文,脫了外麵的夾衣,露出裏麵襯衫一對雪白的尖領和修身黑色羊絨衫。
身材高挑,該壯的地方壯,該瘦的地方受,手腳麻利認真幹活,鋤頭每揚起又落下,臂膀黑色羊絨衫都會撐出肌肉優美流暢的線條。
又帥又認真,脾氣還好,是她的。
魏嵐烏黑纖細的眉毛微微揚起,嬌嫩芙蓉麵勾起淺淺甜膩的笑,正打算喊薑麗華他們回去,人群裏一個皮膚黝黑的姑娘開口問了一句:“他們穿的是啥呢?咱那麽時髦?”
魏嵐轉頭看去,果真,大隊裏小夥子大多光著膀子,隻有顧朝和知青們還都穿著衣服,還都是清一色的毛衣、羊絨衫。
都是年前冬天那會兒,托楊燕她們織的那批。
“好像叫毛衣呢!隻有大城市上才有的賣,咱們這兒別說鎮裏,縣城都不定有。”有個紮麻花辮姑娘搶先回答,半晌衝田間努嘴:“沒瞧見嗎?穿毛衣的都是知青。”
知情都是大城市裏來的。
這樣一來似乎能說的通,不過很快,最先開口的姑娘又道:“那顧朝和李建黨怎麽說?他們可也都穿著呢!”
“顧朝和魏……”
人群聲音雜亂,姑娘們本來想議論點什麽,見魏嵐這個當事人在場,在場議論的多是對上的姑娘,文化程度不高,對城裏還得知青出了豔羨以外,還有一種莫名的敬畏。
紮麻花辮的姑娘頓了一下,不敢多說,話峰一轉,咕噥道:“人家去過京市呢,在京市買的唄!”
這些人不敢說魏嵐和顧朝,可不代表他們不敢說李建黨。
很快,有人視線定格在李建黨身上,“之前總看到李建黨往知青點跑,別人跟哪個女知青好上了吧?”
絮絮叨叨聲音不打,卻足夠在場每一個人聽得清清楚楚。
然而那聲音卻沒有停下,“不過也對,好歹是生產隊長的兒子呢,如果在一起的話,也能被照拂,少幹或者幹些工分高輕省的活兒吧?”
人群寂靜一瞬。
魏嵐突然笑了,這話要不是故意挑刺,她能把“魏”字倒過來寫。
魏嵐眉毛微微力氣,把臉色不太好看的薑麗華往身後一扒拉,往前一步正要說話,有人動作比她更快。
魏嵐隻覺眼前一花,下一秒,就聽見李桑桑不客氣的聲音響起:
“就你長了一張嘴?叭叭叭叫的比驢還歡,你要有驢一般能幹也行啊,偏就一張嘴,吃不到葡萄還要說葡萄酸。”
“你……桑棗兒,你、你……”紮麻花辮的姑娘叫春枝,長了一張討喜的圓臉,隻是現在被李桑桑氣得手抖,一句話都說不完全。
“別叫我,惡心死了!”李桑桑下巴揚起厭惡睨了春枝一眼,十分看不起,“馬上就是要結婚的人了,咋地,不曉得啥子叫積口德?當心你婆家瞧不起你!”
本以為是一場惡戰,卻在李桑桑話音落下之後,春枝臉色青白交替,最後捂臉哭啼啼跑走了。
“呸!”李桑桑往地上啐了一口,轉頭又是一副笑臉模樣,親昵挽起魏嵐和薑麗華的胳膊,拖著兩人往回走,“她就是個勢利眼,自己不好了也見不得別人好……咱們犯不著為這種人生氣。”
魏嵐身體前傾看李桑桑,“有內情?”
“呃……”李桑桑頓了一下,餘光瞟向薑麗華。
這種容易產生誤會的事,李桑桑本來不想多說,但見薑麗華眉頭皺起、嘴唇緊抿渾身沉重的模樣,李桑桑不禁在心裏歎了口氣。
她那不成器的哥哥,到現在追求薑麗華也有半年了,還沒能讓人家姑娘點頭呢。
李桑桑怕薑麗華因為剛才那些陰陽怪氣言論封閉內心,回頭再給嚇跑了。
斟酌再三,李桑桑開口道:“我哥今年二十一了,前兩年本來要結婚的,但是結婚對象聽家裏的安排,棄了我哥,轉頭跟上遊三隊的一個轉業兵好上了。”
薑麗華眉毛動了動,明顯在聽。
魏嵐眼眸瞪圓,“那個對象,不會就是剛才那個吧?”
李桑桑翻了一記白眼,嫌棄點點頭,“是她。不過聽說她那個對象前陣子出去做什麽事,把腿給摔斷了……以前停膩歪的兩個人,今天見她回來,又陰陽怪氣那樣一通話,我看她對象腿八成是好不了,現在又想回來纏著我哥了。”
魏嵐小臉無語皺起,這、這都算什麽事?
李桑桑冷哼一聲,怪笑道:“可把她美的,我哥雖然人傻了一點兒,那也是頂老實的好小夥,沒道理叫她這樣糟蹋禍害。”
“嗯……”薑麗華無意識應了一聲,低著頭不說話。
李桑桑急了,掙開魏嵐兩隻手抓著薑麗華的胳膊,焦急道:“哎呀麗華姐,你放心了,天下,的女人就算死光了,我哥他瘸了眼也不會看上那個春枝的,你就放心吧!”
薑麗華一臉尷尬,臉頰微紅想要辯解又不忍心推開李桑桑。
魏嵐“噗嗤”一聲笑了出來,雙眸亮晶晶站出來解圍道:“行了,瞧你給人嚇的,這件事就這麽過去吧,以後誰也不要提。”
不提是一回事,以後薑麗華怎麽選擇,又是另一回事,魏嵐隻負責拋出台階,讓兩個人之間氣氛不要那麽僵。
跟前兩個都是知情人,加上魏嵐都那麽說了,她要是再扭捏下去,就是矯情了。
薑麗華輕笑點點頭,“嗯”了一聲,順著台階下來,之後三個姑娘說著話,笑嘻嘻往大食堂去了。
應了當初從京市回來無意間說出的謊話,今早出門時,顧阿婆特意提醒顧朝,把那嶄新的號戴上。
終於到飯點,薑麗華站在小港石板橋扯開嗓子喊,也就隻有附近幾畝地的人聽見,遠處的人一個喊一個,費勁的很。
顧朝遲疑一瞬,扯下腰間的號“嘟嘟嘟”吹了一串,遠處忙碌的人都抬頭看過來,他收了號,揚聲喊了一聲:“回去吃飯了,下午再來。”
大食堂堂屋的長木桌,眾人圍桌而坐,每人麵前一碗米飯,兩個小拳頭大的紅薯,桌子中間擺了一大盆豬油渣雞蛋湯、一大碟子的辣椒炒地菜菇。
油炸是之前熬豬油的時候的,灑了一大把鹽,能留一段時間,負責大食堂的三個姑娘早就多好打算,每回做湯放上一小把。
湯裏油花大,又有帶肉味的油炸,比起碟子裏的地菜菇,盆裏的湯不要太搶手。
盛湯的勺子隻有一個,眾人一窩蜂瘋紮在一起,搶那一個勺子。
魏嵐生怕他們不注意把盆頂翻了,超起鍋鏟踩上椅子,一手叉腰一手用鍋鏟敲廚房木門,“誰要是給我灑出來一滴,以後就沒得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