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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一十一章 京市魏家

  看起來可口,但香味並不明顯。


  魏嵐小心撿起一條吹了吹,放進嘴裏嚼了起來。


  還是有一些水分沒有烘幹,但肉質緊實,嚼起來口感像魷魚絲,自帶鮮味,越嚼越香。


  還不賴。


  後院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魏嵐站起身往窗外看了一眼。


  顧朝一邊抖衣服,一邊將衣服搭在晾衣繩上晾著。


  就說剛才怎麽把爐子拎進來以後就沒看見人影了,原來是偷摸貓在後麵洗衣服去了。


  “噔噔——”


  魏嵐手指在玻璃上輕輕敲了兩下,窗外半個身子藏在陰暗裏的顧朝轉過頭來。


  魏嵐輕輕勾勾手指頭,顧朝笑著搖頭,抖開最後一件衣服晾好,倒了桶裏的水才踱步往屋裏來。


  不過會兒人就出現在魏嵐放門口,“怎麽了?”


  “嚐嚐?”魏嵐又坐回椅子上,手裏忙活織毛衣,下巴往爐子方向輕抬了一下。


  魏嵐做飯手藝好,吃食上麵,顧朝從不懷疑她。


  被冷水泡的發紅大手在衣擺處蹭了蹭,顧朝蹲在爐子麵前,感受撲麵而來的熱氣,迅速撿起一個烘幹的小魚幹塞進嘴裏。


  肉質緊實,小魚原有的鮮嫩中伴隨五香粉的中和,味道越嚼越香。


  “好吃。”顧朝輕聲說著,又往嘴裏塞裏一個,順手往魏嵐嘴裏也塞了一個。


  “把這些裝起來,讓阿婆和右蘭也嚐嚐。盆裏還有好多,我再烘一點,一會兒你在吃。”魏嵐笑的眉眼彎彎,“桶裏還有黃鱔,看看明天阿婆怎麽安排,要是她做魚下水,那我後天再燒給你吃。”


  那五條,每條兩斤重的魚,傍晚那會兒,魏嵐和顧朝去知青點送東西的時候,顧阿婆就已經殺出來了。


  因為是草魚和鯉魚,魚的內髒、腸子比鯉魚的要粗大許多,腸子雪白沒什麽殘留物,外麵還帶著許多白色魚油。


  顧阿婆沒舍得扔,摘了魚膽丟了以後,那海碗把魚腸什麽的都裝起來了,說是明天用蘿卜煨著吃。


  魏嵐沒吃過魚腸,心裏有點抵觸,不過看右蘭一臉期待的神情,她心裏抵觸淺淺消散,不由也生出幾分期待。


  華人帶著一張嘴,可以吃遍全世界。


  國外泛濫成災的生物,華人恨不得能給吃滅絕,不就是魚下水嗎?


  說不定有什麽意外驚喜呢?


  “好。”顧朝淡淡點頭,起身去拿碗的功夫,顧不得燙手,又從鐵網上拿了一個小魚幹鬆緊嘴裏,嚼了起來。


  魏嵐故作生氣,皺著眉頭睨了他一眼,又嬌又俏。


  顧朝啞然失笑,告饒道:“最後一個,再不吃了。”


  顧朝很快取來碗快,把烘好的魚幹夾進碗裏,又自顧自在鐵網是擺上新的小魚,這才端著碗往堂屋去。


  顧阿婆和右蘭都在客廳看電視。


  這兩天臨近年關,之前過來看電視的沒有再來。


  索性電視裏節目天天不帶重樣的,顧阿婆看著覺得稀奇,也就不覺得冷清了。


  *

  “今年雖然雪下得晚,但天兒照樣凍人。你這才剛有點起色,出去做什麽?”


  “我也想去百貨大樓看看,順道買點什麽。”


  魏臨套上針織馬甲,將領口衣袖撫平捋直了,才穿上軍大衣,裹上圍巾圍好。


  未來女婿馬上登門,京市魏家人同樣在做準備。


  臘月二十七這天一早,一家三口收拾整齊,準備出門。


  魏臨這幾個月身體狀況逐漸穩定,沒再往醫院跑,但身體依舊消瘦。


  魏母本來勸魏臨在家休息,一向好脾氣的魏臨卻沒有聽,母子二人僵持半天。


  魏母皺眉抱怨,“你們姓魏的一大家子,就是個倔脾氣,下了決定事別人怎麽勸都不行。”


  鬆枝綠的軍大衣,領口連帶後頸一圈是灰黑色兔毛,身前兩排黃銅金屬扣,燈光下不時折射出淺金色光芒。


  因為厚實,很容易顯的臃腫,偏魏臨隨了魏學良,都是一米八七的大高個子。


  但魏臨身體落了些虧空,身材消瘦,這身軍大衣穿在他身上,非但沒有顯得臃腫,反而將他身上病氣壓下去許多,襯的肩寬個高,一雙腿格外修長。


  憑空多了積分威嚴。


  魏母原還想繼續勸說,一看這幅情形,口風頓時變了,誇讚道:“穿著比你爸合適。”


  穿著一身鬆枝綠,頭發梳得一絲不苟的魏學良正坐在沙發上看報紙,聞言不由抬起頭來。


  哪有多合適?也就一般般。


  魏學良狐疑睨了魏臨一眼,“他穿著能有我氣派?”


  得,還跟自己的兒子酸上了。


  “可不,你穿著就跟黑臉包公一樣,哪有我們家阿臨穿著好看?”魏母嗤的一聲笑,眼尾上揚浮現兩條細紋:“一會兒出了家門,院裏大姑娘瞧了,保管各個都要臉紅。”


  這軍大衣是魏學良的,但魏學良身上氣息過於淩厲,又愛板著個臉,平時便裝還好,但凡穿了軍裝、軍大衣的,團裏那些兵蛋子見了,各個站得筆直,大氣不敢喘。


  “哼。”魏學良臉一垮,黑著臉抖開報紙,“你這是把他當閨女看待了。”


  後生哥兒,說好看像什麽話?


  魏臨嘴角無奈上揚,早已習慣父母在家時的相處模式。


  魏學良看著像是個老頑固,其實芯子還跟個孩子一樣,要是誇他身邊的人不誇他,他總能憋出兩句話出來,挑你的刺兒。


  魏母再了解不過,遂衝魏臨癟嘴搖搖頭,沒有接話茬。


  魏學良見魏母不吱聲,明顯的忽略自己,心裏氣不順,手裏報紙抖得嘩嘩作響。


  魏母依舊沒有回頭,期間魏臨倒是伸長脖子側頭看了一眼。


  父子倆視線不期而遇,魏臨笑了笑,魏學良覺得有點尷尬,“哼”了一聲,拿著報紙身子一轉,隻留給魏臨一個寬闊後背。


  “別理他。”魏母拍拍魏臨後肩的褶皺,左看又看,心裏十分滿意。


  她的兩個孩子,不論是相貌還是其他,都是頂頂的好。


  魏母曾經在團裏當過文藝兵,嫁給魏學良後,基本就脫離了組織,在家料理家務。


  因魏學良還在團裏當事,魏母偶爾也會過去看看,提起兩個孩子,旁人沒有不羨慕的。


  魏母嘴角勾起,“嗯嗯”哼著調兒理了理軍大衣的後領子,得意嗔道:“你爸的軍帽兒呢?也給戴上,氣派又精神。”


  魏母說著,轉頭目光來回尋找,找魏學良平時帶的帽子。


  魏學良手上動作微頓,不動聲色睨了一眼身側沙發。


  鬆枝綠的底兒,金色五角星和梅花紋。


  可不就是他的軍帽嗎?

  魏學良大手一伸,將帽子夾在腋下,起身往外走,“你們快點,我先去車上等你們。”


  “剛才還看見了,怎麽就沒了?”


  客廳、房間來回轉悠,就是找不到軍帽,魏母一拍巴掌,聲音拔高,“準是你爸藏起來了,這個心眼兒小的!”


  “行了媽,咱們還是趕緊出門吧。”


  軍大衣暖和,擋風嚴實魏臨才穿的,並不是為了氣派。


  隨手戴上雷風(鋒)帽,魏臨將一條白色圍巾戴在魏母脖子上,就推著魏母往外走,“年邊百貨大樓人多,去晚了你想買的早被人搶光了。”


  魏母一直用的都是紗巾,這條白色圍巾還是前段時間剛從百貨大樓買的,花了三塊錢,為的就是能跟魏嵐寄回來的羊絨毛衣搭配。


  魏嵐估算的尺寸不錯,魏學良和魏母穿的正正好,魏臨的要寬鬆些,倒也無傷大雅。


  一聽魏臨的話,魏母覺得也是,登時不在多言,利落鎖了家門。


  往年這個時候京市早就被大雪覆蓋,今年也不知道怎麽的,都年底二十七了,一場小雪也沒落下過。


  魏母轉身,一陣冷風撲麵而來,冷得刺骨。


  “上車,先上車去。”魏母推著魏臨,連聲催促。


  雪雖然沒下,但天也不見得暖和,早上一臉打濕了頭發,出趟門都能結上冰晶。


  車子緩緩發動,魏母看向窗外倒去的建築物剪影,歎道:“這麽冷的天,也不知道H省那邊是個什麽情況?”


  魏學良握方向盤的手緊了一瞬,半晌鬆懈下來,道:“丫頭嬌氣,要是不好,肯定會寄信來說。”


  頓了頓,他又補了一句,“況且,前段時間寄信過來不是說了一切都好?”


  “我的閨女,嬌不嬌氣我不知道?”


  姑娘嬌氣歸嬌氣,就怕報喜不報憂。


  魏母轉頭,從後車鏡惡狠狠瞪像魏學良。


  隻是一眼,魏母眼眸微睜大了些,有些怔然。


  巴掌大的後車鏡,隻看到老男人硬挺的鼻梁和深邃的眉眼,以及灰白的鬢角。


  他眼角深紋又多了兩條,頭上的白發也多了許多。


  原本英俊神武的男人,在這半年,老了很多。


  是了。


  到底是親生的,當初再怎麽絕情,嘴上再怎麽固執,心裏也還是擔憂孩子的。


  隻是一張麵子擺在那裏,他從不說出口罷了。


  早知當初,何必現在呢?


  魏母輕歎一聲,心裏不大好受。


  車裏氣氛低迷一瞬,魏母又想起一件事,傾身上前,從駕駛座空隙看魏臨,“嵐嵐年後才回,宋琪比她早回來,算算時間,也就這兩天了吧?”


  “你心裏怎麽想的?”


  宋琪那孩子也是個不容易的,一開始願意主動下鄉陪魏嵐,即使知道她是因為相中魏臨才做出的取舍,但魏母心裏還是十分感激。


  那樣的苦地方,可不是說待住就能待住的。


  這麽一想,魏母眉心攏緊,又覺得很對不起宋琪。


  “宋琪是個好孩子,你要是也喜歡她,就盡早把事兒定下來。”


  話題突然轉到自己身上,還是關於宋琪的,魏臨眼裏閃過一絲茫然。


  “你要是相不中,也要盡早說……她是個好姑娘,咱們不能耽誤她。”


  魏母和魏學良都是開放性子,尊重子女意見。


  雖然魏母覺得宋琪是個好姑娘,但如果魏臨不喜歡,她也不會強求。


  隻是一早承了人家姑娘的情,隻能從別的地方還了。


  “嗯。”魏臨垂首,若有若無應了一聲,冷白修長如竹節般的手緩緩握成拳頭。


  氣氛陷入另一種沉悶境地,魏學良轉動脖子,不動聲色打量車上的母子二人。


  一個低頭不語,一個一臉擔憂愁苦。


  魏學良打著方向盤,轉移話題道:“顧家的小子上門,是不是得買點好酒招待?不管中不中意,好歹是客。”


  魏母立馬轉過頭來,嗤笑一聲,咄咄逼人:“好酒?多好的酒?你喝?還是顧家的小子喝?”


  魏學良就好一口酒,之前每天飯食都要喝一盅,後來有一回喝了胃疼,疼得滿頭大汗,死去活來的,把魏母嚇的夠嗆。


  從醫院出來後,就被魏母逼著戒了酒。


  魏學良話音一落,魏母心裏警鍾大響,潛意識裏覺得就是魏學良自己想喝。


  酒是糧**,鄉下人可舍不得喝,會喝酒的也少。


  “特殊情況特殊對待。”魏學良揶揄笑了一聲,眼尾皺紋加深,“再說了,小衍年底也要回來,這麽久不見,總也要抿一盅。”


  魏學良有段日子沒喝酒,每天吃飯時候端著空酒盅砸吧嘴,也怪可憐的。


  過年家裏要來人,加上顧家的小子也算他們魏家半個女婿,甭管滿不滿意,會不會喝,該有得排場總是要有的。


  思索再三,魏母心裏已經有了決斷。


  到了百貨大樓,軍用小皮卡往那一停,一樓排隊買東西的人見了,紛紛伸長脖子打量,暗暗猜測是哪個軍官或是首長來了。


  很快,車門支開一條縫隙,蹬著半長馬靴的大長腿先踏了出來。


  “紅糖還剩四十斤,麥乳精還剩二十罐,要的趕緊了啊!”


  沒等看到那條腿主人的樣貌,因為售貨員的一聲呦嗬,眾人紛紛收回視線,往櫃台方向擠去,“我要!我要我要!”


  百貨大樓裏的情況,魏臨並不知情,他攏了攏大衣,率先在車邊站定。


  魏學良和魏母正在車裏數錢票,還沒下來。


  躬身敲響魏母身側車窗玻璃,魏臨眯著眼睛往裏瞧,“媽,你跟爸去買東西,我有事,自己轉轉。”


  除了置辦年貨,還要置辦到時候接待顧朝的東西,零零總總,這回要買的東西可不少。


  魏母正在默算合計,聽見聲音先是點頭,隨後又道:“帶著表了沒?十二點半一點這樣,來這裏集合,你要是先忙完了,就去國營飯店坐坐吃點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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