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二郎神搜山圖
聽完了李守仁的計劃,劉裕驚得目瞪口呆,半天回不過神來:“兄長,你真是一個天才!”
李守仁問道:“寄奴,你敢不敢和我一起,幹一票!”
“富貴險中求!從今以後,我劉裕跟著你幹了!以後我都聽你的。”劉裕異常激動,長久的壓抑生活,現在終於看見了一片曙光。
“隻是這萬事開頭難,這第一筆錢倒是不容易啊。沒有本錢,一切都是鏡花水月”李守仁有些發愁。
“是啊,沒有錢,這一切都是空談。不過兄長啊,你這麽有能耐,這錢應該有辦法的,不急。”劉裕反倒安慰起李守仁來了。
畢竟有了計劃,便有了希望,人也精神了許多,感覺頭發都是豎起的,走路都帶風,這些天,龍門客棧時刻見李守仁與劉裕神神秘秘的,時刻交頭接耳。兩人雖說在這裏做工,卻都去忙活自己的事情,掌櫃也沒有太管他們。
龍門客棧的飯食,隻是勉強填飽肚子,然而這對一般百姓而言,已經非常知足了。深夜,李守仁睡得真香,被劉裕搖醒了。隻見宿舍的凳子上,放著一個大碗,裏麵裝著肉食,旁邊還有一壺酒和兩個碟子。
“兄長,快起來,今晚打牙祭。”劉裕低聲說道,害怕吵醒正在打鼾的丁貴。
一陣肉香飄散開來,劉裕盯著這一大碗肉,貪婪的吞了一口口水。
哇,很久沒吃肉了,李守仁連忙穿好衣服,順便把丁貴也叫醒。自從丁貴被李守仁教訓了一頓,忽然對生活失去了信心,幹活也沒以前認真了,李守仁也不知道自己做得對不對,是讓他自己沉醉於自己夢中呢,還是讓他做個痛苦的明白人。
丁貴看著碗中的肉,有些驚訝的道:“劉裕,你又去偷廚房的肉了?上次老謝還總說,隻要你一來客棧,肉都無緣無故的少一些呢,咱們還是不要偷吃了吧。”他口中的老謝,就是那個肥胖的大廚。為什麽其他夥計這麽瘦?看看謝大廚身上的肉就知道了。
“愛吃不吃!”劉裕瞪了他一眼,丁貴嘴上說不要,身體還是挺誠實,自覺的拿起筷子,狼吞虎咽起來。
劉裕用筷子拍了拍丁貴,“你給老子慢點。”他夾了一大塊肉放進李守仁碟子裏,咕咚咕咚的喝了口酒,“這大碗喝酒,大塊吃肉的生活才是男人該過的日子,哎,什麽時候能正大光明的呀。”
“劉裕啊,下次少拿一些,拿多了怕別人發現啊。”丁貴一邊吃一邊膽怯的說道,筷子絲毫沒有落下。
偷吃,其實更加刺激,難怪很多人明明家裏有,還到外麵去偷。吃飽喝足,劉裕將碗碟收拾好,又偷偷的放回原處,這才心滿意足的睡覺。
此時的龍門客棧,王少東家孤高自傲,現在正在獨自品茶,這位置是客棧的貴賓席,裝潢典雅,將大廳中的一切盡收眼底,又能恰到好處的保持距離。四五個商賈模樣的老頭正聚在另一桌,似乎是商議重要事情,廖掌櫃也在一旁作陪。
一長須老者愁眉哭臉的道:“老夫縱橫商道這麽多年,卻被人打了眼,晚節不保啊。”
另一微胖的老者道:“邱掌櫃何須如此,不就是損失了三萬兩銀子嘛。舍財免災,舍財免災。”
“劉掌櫃,我三河幫一年的收益也不過兩三萬兩銀子,這一次賠了這麽多,老夫的名聲倒是無所謂,但是如何向大當家的交代啊!”邱掌櫃心急如焚的歎道,三河幫的手段,他是最清楚不過。
這長須老者,便是三河幫的四當家,經營當鋪的邱掌櫃。
劉掌櫃是邱掌櫃的同行老友,替他分析:“這人也真是膽大包天,居然打秋風打到三河幫頭上了。你們倒是去找了沒有,這丹徒縣地方也不大啊,你們三河幫數百人就是掘地三尺也能將他挖了出來。”
“這事我還沒有向大當家的說明,現在正暗地裏發動幫眾尋找此人。雖說我們幫眾眾多,但這人海茫茫,去找一個人,無疑於大海撈針。”邱掌櫃眉頭緊縮,顯得無計可施。
“說不定那人忙,忘記了贖當。”廖掌櫃也出聲安慰道。
“畫是假的已經確定,廖掌櫃就不要安慰老夫了。”邱掌櫃一臉愁眉的喝了一口茶。
李守仁在一旁聽著,也聽出了大概。原來三月前,有一人拿了一副字畫來邱掌櫃的當鋪,典當了三萬兩銀子,前幾日當期已過,不見人來贖回,邱掌櫃便拿出字畫細細檢查,發現卻是贗品。於是便找了幾個同行同飲,一麵想辦法,一麵訴苦。
李守仁眼睛一亮,雖說三河幫臭名昭著,但是誰會和銀子過不去呢,他整了整衣服,走過去向幾人拱手行禮。幾人錯愕的看著李守仁:“這位小哥,有何事?”
廖掌櫃也露出尷尬的神情,剛要開口說話,卻見李守仁笑道:“這位是三河幫四當家邱掌櫃吧,剛剛聽聞你打眼當了一幅畫,損失了些銀子,如果你那丟失的銀子我能幫你找回來,你該如何謝我?”
此時一旁獨飲的王少東家抬頭冷笑道:“好大的口氣!”
“如果這位公子能幫老夫找回銀子,那書畫典當的利息共計三千兩,歸你!”邱掌櫃也不理會少東家對李守仁的嘲諷,他現在好比落水之人,不管多大的稻草也要緊緊抓住。畢竟找回來可以無損,找不回來對自己也無害,死馬當做活馬醫。
“我對書畫一途,還有些認識,邱掌櫃可否將畫拿出來,讓我觀摩一番?”
邱掌櫃連忙將畫帖拿了出來。
一副《二郎神搜山圖》徐徐展示在眾人麵前。圖中神兵神將們長相凶惡,耀武揚威地搜索山林中各種妖魔鬼怪。妖魔鬼怪們均是各種野獸所變,有虎、熊、豕、狐狸、獐、兔、蜥蜴、蛇及樹精木魅等等。這些妖怪,或是原形,或化為女子,他們在一眾神將們追逐下,驚慌失措,倉惶逃命,或藏匿山洞,或拒絕受擒,試圖反抗。神將們則手持刀槍劍戟、縱鷹放犬,前堵後截,使妖怪無處逃身匿行。圖中最右邊二郎神身形巨大,威風凜凜的手持三尖兩刃刀,俯視著神兵追逐妖怪。
這些神兵神將個個凶神惡煞,讓人厭惡,而妖魔鬼怪卻麵目和善,那驚恐逃生的樣子,讓人心生憐憫。
畫麵色彩豔麗,筆墨精細,用筆工細,人物神情惟妙惟肖。字體則俊俏風流,遒美健秀。那畫紙已經有些泛黃,看起來頗有些年代,畫左邊邊角又有各種名家拓印。
邱掌櫃介紹道:“這是王逸少的作品,世人隻知道他書法被譽為書聖,哪知道繪畫也是一絕,因此才當了三萬兩銀子,換做其他人,絕不值這個價。”
廖掌櫃看著畫搖頭說道:“這可真是一副浮世繪畫啊,諸位請看,畫中神兵貌似正義,卻個個凶神惡煞,而被捕捉的所謂歹人,卻個個和善,誰正誰邪,相信大家心中自有評判。就憑這畫中的寓意,當得起三萬兩銀子!”
眾人都觀畫感物,紛紛點頭稱是,現在乾坤顛倒,善惡倒置,廟堂之上,禽獸為官,欺壓良善,士農工商是苦不堪言。
李守仁指著這畫笑道:“廖掌櫃莫要被外表所迷惑,外表醜陋凶惡的可能不是妖邪,慈眉善目的未必是好人啊,壞人可不是將壞字刻在臉上的。你看那朝廷官吏,哪個不是衣冠楚楚、慈眉善目,哪個不是將仁義道德、清正廉明掛在嘴上。”
眾人聽了李守仁的話,好像也非常有道理,這年輕人見識不淺啊,於是對這幅畫寓意更加欣賞。
邱掌櫃一拍掌道:“如此解讀,好像也對。一幅畫,兩種解讀,都意義深刻,果然是好畫。”忽又沮喪道:“可惜了,是個贗品。”
李守仁細細的端詳摩挲著這畫帖,看完了畫,不解的道:“這是一副好畫啊,就憑這畫工,也不低於名家,為何不自成一派,非要模仿別人畫作去騙取銀子呢。”
王少東家看著李守仁就是來氣,鄙夷的道:“不好好跑堂招呼客人,來起哄做什麽,裝什麽行家!”
李守仁尷尬的一笑,不去理會他,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廖掌櫃兩難的攤了攤手,不知道是不是應該將李守仁嗬退。
邱掌櫃說道:“這位小哥就有所不知了,這書畫一途,畫工自然重要,但是更講究的是名氣,一個尋常人就是畫工再是高明,未創出名堂之前,也不會有人欣賞,而一個名人,就是信手塗鴉,也是價值不菲。”
李守仁點頭道:“這就是世人愚昧之處了,總是崇拜名人,好以後有談資,給自己長臉麽?邱掌櫃,如果我真能替你找回銀子你果真說話算數。”
邱掌櫃信誓旦旦的道:“我三河幫雖然在這丹徒縣名聲不太好,但是商人最是講究信用,今天當著大家的麵說的,我豈能食言而肥?”
李守仁一拍手道:“好!就這麽定了。”說完來到王少東家身邊,看了他手邊的茶杯,伸手端了過來,一仰頭,喝得幹幹淨淨,香氣溢口,李守仁舒暢之極,王少東家沒想到他如此大膽,居然敢喝他的茶水,白皙的手緊緊握著,眼中都冒出火來,眼看便要發作。
李守笑嗬嗬的道:“少東家,我們在這裏再打個賭,如果我幫邱掌櫃找回了銀子,你怎麽著。”他現在最缺的就是銀子,不會放過任何一個發財的機會,窮怕的人,什麽事情都幹得出來。
王少東家極力控製著自己,柳眉一揚,冷言道:“哼!你若找回損失,價錢隨便你開。如果說大話,找不回來,我看你沒什麽可以輸的,你就立一塊牌子掛在脖子上,上麵寫上:“我是天下第一聰明人”,在這丹徒城內走上一回,然後再在龍門客棧做工十年。”剛一說完,他也忍不住笑了起來,然後矜持的掩嘴,恢複了冷峻的神態。
“好!一言為定,在此的各位都是見證,你如果輸了,就給我五百兩銀子。”李守仁抱拳向眾人大聲說道,他又回到邱掌櫃身邊,將手放在邱掌櫃耳邊竊竊私語,顯得很是神秘。
隻見邱掌櫃沮喪的臉忽然眉開眼笑,連連對李守仁作揖。
“隻要你按照我給你說的辦,十日內應該可以找回銀子。”李守仁拍了拍邱掌櫃的肩頭,吩咐道。
王少東主見了邱掌櫃表情,心中不自信起來,錢財倒是小事,丟臉可不好,但是他怎麽也想不通,有什麽法子可能找回銀子呢。廖掌櫃對李守仁愈發的好奇起來,莫非這李守仁真有什麽辦法。他厭惡的看著茶杯,又對廖掌櫃清冷的道:“這個茶杯被豬喝過,將它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