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下山
一座新起的墳墓前,立著一塊大大的石碑,上書“大俠百人斬魯方騰之墓”。祭拜的人們漸漸散去,隻留下李守仁師徒二人。微風揚起,輕輕的吹拂著墳前的紙錢,俠骨丹心的一代大俠,轉眼就化成了身邊的一座孤墳。李守仁坐在地上,看著墓碑發呆:“魯大俠是好人,不應該死的,事情不應該是這樣的。”
麻衣子真人歎道:“你走吧。”
李守仁站起身來,剛要移步,眉頭一皺:“師父,你要徒兒到那裏去?”
“從哪裏來,到哪裏中去。”
李守仁大驚:“師父,你不要我了?”
麻衣子真人道:“你已經成年,無需師父庇護。你在我身邊將近六年,本來為師以為要十年才能出師,不料進展超過為師預計。為師該教給你的也都教了,不該教你的那是你不該學的。現下正值大爭之世,你本是紅塵中人,也該放歸紅塵。隻是你一生命運坎坷,千萬別失了本心。那塵世中人,人心險於山川,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卻不可無。遇見凶險,雖然你是我徒兒,方外之人也不能假手凡塵,否則天威淩淩,利劍高懸,一切自有緣法。以後至於何事,此乃天機,不可泄露。三人行,必有我師,以後你下了山去,不必囿於門戶之見,不管何人,都可拜師學習,讀萬卷書,行萬裏路。以後你要經曆親情關,情感關,生死關,如果能渡過劫難,自當造福人世,如果事有不歹,那也是天意,為師也徒呼奈何。”
“你下山之後,不可泄露身份,別說是我的徒兒,世人內心險惡,匹夫無罪,懷璧其罪。”
“你包裹內的一些衣物是你親生父母所留於你,你好好記下了,以後會有用。”麻衣子真人遞給我李守仁一個包裹,吩咐道,生怕遺忘了什麽,這時候他是一個望著自己即將遠行的孩子的普普通通的老人。
李守仁心中大亂,痛哭道:“師父養育我這麽多年,徒兒還沒有報答師父的養育之恩啊!”
“男兒有淚不輕彈,哭哭啼啼,成何體統!師父方外之人,要什麽報答。從此以後,你我師徒緣盡!”麻衣子真人搖頭道,說完,已經消失不見。
李守仁伏在地上,悲從中來。他自幼失親,師父是他最親近之人,今日卻又分別,也許以後再也沒有見麵的機會。
他五歲成為孤兒,孤苦無依,在十歲生命危急之時,被師父所救,與師父在山中相處,已經成為習慣,現在師父不要他了,他又成了孤兒。
李守仁自麻衣子真人離開後,又哭了一陣,前麵的路還要靠自己走下去,他這才擦幹眼淚,整理心情,收拾好行裝,漫無目的的向城中走去。
丹徒縣是晉陵郡的大縣,又是郡治所在,人口眾多,城內好不熱鬧。
他正處於吃一頓飯,馬上就餓的年紀,吃飯可不能隨便,在城中熙熙攘攘的人群裏轉了一圈,來到一座金碧輝煌的酒樓門口,隻見牌匾上四個鎏金的大字“龍門客棧”。這龍門客棧乃是丹徒縣最好的酒樓,規模宏大,既是酒樓,又是客棧,來此的達官貴人大多在此落腳。李守仁走進酒樓,便有一個身穿青衣的跑堂小二熱情的接待。李守仁要了一大桌好菜好酒,顧不得吃相,風卷殘雲的收拾了。
“店家,結賬。”酒足飯飽後,李守仁摸了摸嘴,滿意的叫道。
“客官,二兩銀子三百個銅錢”小二跑過來,殷切的道。
李守仁手伸進口袋,心裏咯噔一下,暗叫大事不好,身上沒錢啊。這些年間他幾乎都和師傅在山上,偶爾下山,也是師傅安排,自己兜裏麵哪有那個銅板?
小二見李守仁表情古怪,已明其故,換了一副口氣,冷笑道:“客官,看你這表情,是沒錢吧,嘿,又一個吃霸王餐的。”咦,為什麽用“又”字,莫非吃霸王餐的不止一人啊?
真是一文錢難倒英雄漢,李守仁尷尬的笑了笑,雙手一攤,意思是,要錢沒有,要命有一條,你怎麽辦,我盡量配合。
過不多時,小二帶著一個白白胖胖的老頭過來,這老頭還算慈眉善目,應該是酒樓的掌櫃。
“小夥子,看你長得眉清目秀,挺斯文的一個人,膽子不小,也學著吃霸王餐啊,我也不難為你,按照慣例,你在此做工吧,算當做飯錢,什麽時候把飯錢賺滿了什麽時候就可以走了。”掌櫃一雙圓溜溜的眼睛上下打量著他。
李守仁自知理虧,而這掌櫃的處理方法倒也合情合理,於是點頭同意。
“小夥子,你都會些什麽?”掌櫃問道。
“其實,我什麽都會,給我個價錢高的活吧。”
“嗬嗬,小夥子,口氣不小啊。這樣吧,最近招呼客人的一個夥計奔丁憂,回原籍去了,你在這跑堂吧,月錢三兩銀子。”掌櫃說道。
我的乖乖,一頓飯吃了一個月的工錢,物價居然漲的如此離譜。
這算是我的第一份工嗎,可惜我滿腹學問,無用武之地,隻撈到一個跑堂的活,李守仁歎息命運不公,算了,男子漢能屈能伸,這是我的蟄伏期,劉玄德還不是從賣草鞋開始的。
於是便在龍門客棧安頓下來,在跑堂小二丁貴的帶領下,來到落腳的住處,將隨身的包袱放好。這是四人的通鋪,由於都是男人住的地方,顯得不太那麽整潔,好在目前隻有丁貴與他住在此處,讓他心情稍微好了一點。
丁貴是個很勤快憨厚的人,對這位同僚也顯得很是熱情。
這跑堂的活,確實不需要什麽技藝,隻要殷勤一點,嘴巴乖一點,態度熱情一些就行了,李守仁很快進入了跑堂的角色,他見識多,能察言觀色,因此還幹的不奈,這叫做一行愛一行,不像有些人,眼高手低,隻知道長籲短歎什麽英雄無用武之地。
幹了半天的活,待到客人散光,才吃了晚飯。夥食隻能說湊合,能填飽肚子,起先還擔心要吃客人的剩菜剩飯呢。吃完飯,準備收工回到住處,有幾個小丫鬟對李守仁竊竊嬉笑,弄得李守仁一臉茫然,又有些不安,一個肥胖的大廚好意提醒道:“李老弟,丁貴睡覺的時候要打鼾,你注意一點。”
李守仁放下心來,多大個事請,又有幾個男人不打鼾的。回到住處,也沒什麽娛樂的,拿出一把手抄本慢慢讀起來。一會兒,聽著隔壁丁貴傳來的鼾聲,這鼾聲如雷鳴一般,震得床都跟著顫動,我的娘親,這叫打鼾,這是打雷啊,現在他有理由懷疑之前的那個跑堂的,是被丁貴的鼾聲勸退的。李守仁哪裏睡得著,心情莫名有些煩躁,便起身盤坐,修習起師傅教給的心法。眼觀鼻,鼻觀心,耳聽呼吸,不多時便虛極靜篤,進入忘我狀態,全身氣流通過奇經八脈,整個人沐浴在騰騰真氣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