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暴斃
顧府。
一個老者在院子裏正在打一套拳法,一神態冷峻的中年文士和兩位家丁侍立於兩旁,畢恭畢敬。
老者麵容清俊,兩眼矍鑠,一套拳法打的虎虎生威,片刻過後,收氣停吸。一個丫鬟趕緊遞過一件衣袍和一盆熱水:“老爺,天涼了,以後打拳也多穿一件衣服”。老者接過衣服穿上,向吩咐丫鬟道:“依翠,速叫少爺起床,今天卻這麽晚還不起來,真是豈有此理。”對這個獨子,他既是疼愛,又是無奈。
“是,老爺。”依翠一溜煙的向一間臥房跑去,老者一邊洗手,一邊自言自語:“一天遊手好閑,尋花問柳,如此不成器,哎!真是愧對列祖列宗了。”
忽然房間傳出依翠一聲“啊!”的驚呼。老者心頭一怒:“大早上的大呼小叫,成何體統!”但見依翠跌跌撞撞的跑出來,滿臉驚恐之極,大聲叫道:“不好拉!少……少爺死啦!”
那老者一聽,平和的臉色驟變,扔下手中麵巾,快步衝向臥房,中年文士兩名家丁隨即跟上。
老者一腳踢開房門,隻見一少年眼睛微微張開,臉上一片青色,身上蓋著被單,這少年正是昨日到老宅一遊的顧少輝。
老者一臉變得鐵青,顫抖著雙手,慢慢拉開被單,將一個指頭移向鼻孔,隨即臉色越來越難看,又將手放在顧少輝左胸,突然,心中一陣劇痛,喉頭一甜,一口鮮血湧了出來。顧府上下都在趕往臥房,瞬間將房間擠得滿滿,這時窗外又傳來一陣腳步聲,一個女人聲音長嘶:“兒啊,我的兒啊!”隻見兩個丫鬟扶著一個三十多歲的中年美婦,踉蹌著進得屋來,一下撲倒在床上,淚眼婆娑的撫摸著顧少輝的臉蛋和身子,接著將顧少輝摟在懷裏呼天搶地,傷心欲絕。
整個房間都是悲痛哭泣之聲。
片刻,老者晃悠悠的站起身來,竟好似老了十歲。擦了擦口角的血,恨恨道:“少爺是怎麽死的!”
府中家丁和丫鬟盡皆大駭,紛紛伏地,搖頭道:“小的不知啊!”“奴婢不知!”
中年文士到是相對沉穩,道:“老爺,此事蹊蹺,少爺身體無恙,況且昨天回來還是好好的,今日卻出了這種事情!此事非同小可,莫非少爺最近在外麵結仇了?不如先將少爺這些日子的情況調查清楚,希望能找出端倪,若是他殺,也要為少爺伸冤啊。”
老者有氣無力的揮揮手道:“厚德,老夫此時心情雜亂,此事就交給你去辦。務必查明死因!”中年文士微微一拱手,轉身離去。
顧府上下一片忙碌,門口掛上了白色燈籠,頭上包著白布,手腕都裹著布條,沉浸在一片悲痛之中。
顧府在潯陽也算是望族,郡中大富。怎奈人丁不旺,三代單傳。府中老者乃是一家之長,名叫顧伯克,除正室外,又納了五房妾,正室三餘年前已經作古。顧少輝乃是最後一房名喚妙玉的所出,顧伯克老來得子,自是萬分寵愛。不想天不遂人願,竟飛來橫禍,家中獨子夭了,老來失子,落得個白發人送黑發人的下場。消息很快傳遍了潯陽城,不少人也前來吊唁。
此時,顧府內堂內,停著一口黑色的棺材。顧伯克正北朝南坐於扶椅上,叫紀厚德的中年文士兩者身旁,對麵站著一群人,包括昨日老宅前的一幹年輕人,周公子,朱公子等人。這群年輕人麵色如土,抖抖索索,昨日還好好的人一個,居然就一命嗚呼了。
顧伯克眼睛微閉,緩緩道:“就因為進了那房子,我兒就沒了?難道真有厲鬼作祟?哼!謝大夫,你說說看。”
一個老年大夫模樣的人拱手道:“顧老爺,我檢查令郎全身,脈絡無損,骨骼無異,皮膚完好,並沒有發現外傷,也無中毒跡象。”
紀厚德也道:“老爺,少爺近來雖然不拒形骸,卻並沒有與人有過。”
顧伯克忽地站起身來,在棺材上重重一拍,神色冷峻之極,“昨日小兒回到家中,我便感覺神色有異,逼問之下,也說了此事,這麽說來,老夫倒是要親自到那老宅一觀了!”說吧往外走去,眾人紛紛尾隨。
老宅門口,匯聚了一群人,顧伯克冷眼望了望這宅子,對謝大夫冷冷道:“謝大夫,這裏年紀你我為長,見多識廣,你可相信鬼神之說?”
謝大夫遲疑一陣,回道:“聖人雲:“敬鬼神而遠之”,老夫迄今為止,鬼神倒是沒有見到,但這等幽冥之事,也不好斷然否之,似有似無,不好說,不好說呐。這宅子乃是十年前魯家所有,誰知一家四十餘口全部暴斃,官府查了一些時日,也是沒有眉目,最後不了了之。老夫雖然聽過一些傳聞,但是終沒有見過。”
顧伯克很不滿的看了謝大夫一眼,這不外乎說了一句廢話,他冷哼一聲:“那我等就進去瞧瞧,若無還自罷了,若真有,老夫也要他魂飛魄散!”示意紀厚德,紀厚德推開大門,眾人跟隨顧伯克魚貫而入。
人多膽壯,不多時,便將這魯宅一樓轉了過遍,上得二樓,果然一把扶椅立於樓道之中,轉過身來,猛一看見,心裏也是一咯噔,樓道又有一個被人踩踏的窟窿,斷口還是嶄新,顧伯克行至窟窿處,抬頭剛好看見那陶瓷木偶,所見與顧少輝一般,並無二致,這時雖然人多,但是各人心裏還是惴惴不安,畢竟顧少輝是有可能因此而喪身,萬一鬼祟之物跟著自己回去,那豈不是顧少輝第二了。
一盞茶的時間,眾人便將整個魯宅轉了遍。出得門來,顧伯克並不言語,揮了揮手,眾人就地散去。
回到府中,顧伯克望著堂中漆黑的棺材,自言自語道:“老夫三代單傳,竟然至我而終,老天真要滅我顧氏一族乎?”言罷忽然老淚縱橫。
“雖然魯宅是有些蹊蹺,但老夫還是不太相信是幽冥之事而害人。厚德,你去報官,請那王太守來看看吧,老夫一定不能讓我孩兒含冤而死!”顧伯克恨恨道。
城隍廟中,老道倒是識趣,這幾日都早出晚歸,沒來打攪江流兒兩人。
江流兒帶著顏兒來到昨日放陷阱的地方,隻見一隻灰色野兔被樹繩栓住一隻腿,見了人來,拚命掙紮。江流兒喜滋滋的捉了野兔,笑道:“小兔兔,我愛你。”
“有多愛?”顏兒喜笑顏開,伸出小手,也要去抱那灰兔。
“希望頓頓都有。”
顏兒秀麗的小臉上隨之色變。
江流兒咽下口水:“啊,今天有好吃的咯。”
顏兒搖著江流兒的手,哭著哀求道:“兔兔這麽可愛,你怎麽可以吃它呢,快把它放了啊。”
“因為它可以吃,還很好吃,所以才可愛。”也不管顏兒苦苦哀求,親自開腸破肚,很快便洗幹淨用火烤了,顏兒爭不過他,流著眼淚默默生氣,一會兒,兔子的香味飄散開來。
“真香!”顏兒流著淚,一邊啃著野兔肉一邊說道,“江流兒,咱們再弄個陷阱吧,明天又有野兔吃了。”
顏兒又哎呀一聲,無不遺憾的道:“本來要給爺爺留一些的,都被吃完了。”
“那明天我多弄幾個陷阱吧,這個不一定每天有的,要看運氣。”江流兒啃著兔頭,吃的津津有味。
“我要你天天都烤野兔給我吃!”顏兒撅著小嘴,偏著頭在江流兒的手中的兔肉咬了一口。
“可是你爹爹回來了,你就要走了啊。”相處這幾日,兩人感情迅速升溫。
“你這個笨蛋,我嫁給你不就可以天天在一起了啊。”顏兒紅著臉嗔道。
幸福來得太突然了,一切都像是做夢一般,江流兒喜得抓耳撓腮:“那咱們拜天地吧。”
顏兒嗯了一聲。小孩子做事,從沒有那麽瞻前顧後,不需要什麽房,什麽馬,家中多少錢糧,父親什麽背景,少年情懷才是最單純。說幹就幹,兩個小人找了四個稻草人,整整齊齊地立在當中。“這兩個是我爹娘,那兩個是你爹娘。”兩人學著大人模樣,拜了天地後,又向這四個草人拜了幾拜,當做是拜父母了。最後是夫妻對拜,禮成。
顏兒拿著裝著清水的泥碗,神態恭敬的向兩個稻草人敬茶道:“公公婆婆,我以後會好好對江流兒的。”
雷嵐太躲在一邊,看著兩小孩一本正經的樣子,拚命的捂住嘴巴,終於還是“噗嗤”一聲,在地上打起滾來。
顏兒從從脖子上取下一塊綠玉作為定情信物,送給江流兒,江流兒激動的收起來。雷嵐太哎喲一聲,暗叫不好,這玉可是柳家世代相傳之物啊,到時候掌門不會怪我吧。
江流兒身無長物,四周張望一陣,最後用身邊的樹條編了一個花冠給顏兒帶上。顏兒笑得合不攏嘴,將身子輕輕的靠在江流兒的肩上。佳人依偎,吹氣如蘭,這一切亦幻亦真。
江流兒用竹子編了一個小馬,兩人騎在一起,互相追逐嬉戲,又撿起落在地上的青梅,圍著欄杆打鬧,玩的不亦樂乎,山坡田地回蕩著兩小孩的笑聲。
兩人也玩很是盡興,顏兒竟躺在江流兒胳膊上不知不覺睡著了。
雷嵐太看著這一切,也有些慨然,回想起自己這個年紀,還穿著開襠褲,在玩著泥巴,再看看人家,人比人,氣死人,甚至自己寶貴的第一次體驗,還是……雷嵐太緊緊的握住拳頭,強健的手臂,盡是肌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