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八章:願安息
劉傑盤腿坐在一張矮桌前,桌上鋪滿了紙,手中拿著一根炭筆,在紙上飛快的寫畫著什麽,相比於以前,臉上肉變少,清瘦了許多。
門外,憨牛雷子坐在一起,雷子嘴裏還是逼逼叨叨的話很多,憨牛也是一如既往的沉默,偶爾才會附和雷子兩句。
“你說你家少爺在寫畫些什麽?”
“你家少爺都病成那樣了還能挺過來,也是不容易,我當時都以為他要熟了。”
“哦,對了,你家少爺手裏的筆不錯啊,我就學不會用毛筆,倒是你家少爺手裏的筆,我覺得用起來挺簡單的。”
“牛牛啊,咱們酒樓被燒了可怎麽辦啊。以後落腳地都沒有了。我一個打雜的,那麽點銀錢,陪你們東躲西藏的,可得加錢啊。”
“這事兒少爺說了算。”
雷子逮住憨牛的話又是一陣逼逼叨叨,憨牛趕緊閉上嘴,不再說話,這幾天憨牛也是快要受不了雷子,尤其是少爺生病的日子,這廝沒人說話,又不能到處亂跑就天天糾纏著憨牛。
雷子見憨牛不說話,也是無聊的很,能有人陪說話誰願意自言自語呢?雷子深深地歎了口氣。換了個角度,抬頭瞅著一角窗戶,捧著臉,本來懶散的表情突然眼前一亮。拍拍旁邊的憨牛,指著窗戶。
隻見那窗戶上出現一道美麗的剪影,身姿婀娜,一件件的褪掉衣服,掛在旁邊的架子上,一轉身,一個葫蘆一樣的美麗身影呈現出來,離開窗前,不一會又回來,一個人拿著什麽擦著頭發。
雷子笑的見牙不見眼,手在自己前邊比劃了一個葫蘆,然後一臉陶醉的抓住空氣裏那個不存在葫蘆的下半部分,手指不停的揉捏。閉著眼,一臉陶醉的樣子。
“你知不知道你現在這個樣子就像個變態。”
“能讓我摸一把,變態也值了。”雷子閉著眼,一臉享受的樣子。
劉傑在他腦袋上拍了一下,道:“行了,有你的事,幫我去送個信。”雷子一臉幽怨的看著劉傑,“我隻是一個每月不到一兩銀子的打雜的。”
“誰讓現在你最熟悉這了。”劉傑扯了扯嘴角,漏出個笑容。
“停停停,別笑,你現在沒看你自己的尊容,笑起來跟鬼一樣。”雷子從劉傑手裏抓過一張紙,揣在懷裏,斜眼看著劉傑道:“想明白了?”
劉傑扯了扯嘴角,露出半個笑容,攏了攏身上的衣服,眯著眼道:“哪有什麽想不想的明白,一直都想的清楚隻是下不去手。”
“現在能下的去手了?”
“能。”劉傑麵無表情道。
“行,別讓我們這群人失望。”雷子揮了揮手,手一撐樹,從牆上翻出,落到一個院子裏,從懷裏掏出一個小布袋,一些瓶瓶罐罐,往自己臉上塗了些。
等雷子推開一扇門再出來,就變成了一個有些跛腳,弓著背的黃臉漢子,長了幾縷長髯,挎著一個籃子。
在你身上討不到飯吃我們這群人也是遲早要換個地方討飯的,這是雷子沒說出來的話,他們願意還跟著劉傑其實最主要的還是王老的情意,願意多給劉傑一點時間。其實劉傑這次病倒已經是讓一些人心態出現了變化,別看劉傑一行人這幾天沒出門,但是整個集慶城的信息還是源源不斷的通過各種途徑送到小院子裏。
劉傑立在憨牛的身邊,憨牛幾次想要張嘴說什麽,最終還是沒有說什麽。劉傑看著憨牛主動說道:”我猜到我爹會跟你說什麽,你不用說,我不會回去的。”
憨牛嗯了一聲。沒有再說什麽。
…………………………
讓我們來回顧一下前幾天的大火。
那天一切都來的有些猝不及防,在劉傑收到那位馬掌櫃的死訊的時候就知道會要出事,可是病來如山倒,所以一切顯得有些倉促。
一場大病,劉傑直接發燒到昏迷,不過有的東西已經安排好了,那就是離開解憂酒樓,等劉傑再醒過來,在聽到解憂酒樓被燒壞,聽到消息的劉傑沉默了很長時間,尤其是在聽到突然起風,大火蔓延,燒毀了半條街,燒死了成百上千的普通民眾。
劉傑在床上躺了一整天,什麽都沒吃,把憨牛急得不行,他都差點要去把夫子請過來了。值得一提的是夫子,一直在外邊住著,很少跟劉傑往來,出事後劉傑更是主動掐斷與夫子的往來,隻是彼此知道位置和平安的消息。
直到今天早上,劉傑下床,開始吃飯,喝了粥,吃了些簡單易消化的,整個人的臉色和精氣神恢複了一些,隻是變得越加沉默。
劉傑轉著手裏的炭筆,後邊用一塊白色麻布包著,倒是不會把手染黑。突然停住,對憨牛道:“你家少爺我真是沒想到,會有那麽多人有一天因為我而死。”
憨牛道:“少爺別這樣想,更應該怪那群放火的。”
“是啊,更應該怪他們。”劉傑沉默著,過了一會突然歎道。
劉傑坐回矮桌前,桌上雜亂的紙上,寫滿了密密麻麻的字,劉傑用炭筆最後寫完了幾行字,把炭筆放下,坐在桌前,雙手放在膝蓋上,腰背挺直。
初升起的太陽將對麵樓的陰影投了下來,陰影掃過庭院,從窗戶蔓延進屋裏,遮蓋住桌上的紙張,最後遮住劉傑的胸口,一直蔓延到劉傑的臉上。
“對不起。”劉傑輕聲呢喃,無人聽見。“願安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