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謝幕
第三天的時候，整個集慶城已經安靜了下來，在這次的肅清中，官府那邊統計下來，被殺的人接近千，被捕的則是更多，有五千人之多。整個集慶城的黑道勢力可以說是被連根拔起。其實到了後來，已經不是軍隊進入集慶城原本的初衷，已經變成了整個集慶城軍方的一場狂歡，殺掉這些黑道上的人，誰也說不出什麽，而且還能賺錢，這種事情何樂而不為？
蒼耳，性別男，是長江邊第一大幫，排船幫的一員，他們幫派就是一群結幫自保的勞工，倒也是有首領，但是總得來說比較鬆散，但是人數眾多，可以說他們屬於那種正規的活動群體，有點類似後世的工會。比之那些殺人放火，幹著違法營生的幫派要好很多。即使有些齷齪事，也跟他扯不上關係，他真的隻是一個有一身力氣，靠給大船裝卸貨物，賣個苦力氣的勞工。
他跟他女人住在江邊的木板房裏，昨晚，莫名奇妙就鬧了起來，有人說黑魚幫來殺人了，也有說官兵要來抓我們了，也有人說我們的老對頭騾馬幫要來攻擊我們了。
然後，他就被帶領著衝了出去，和一群人扭打在了一塊，他以為隻是跟以前一樣，有什麽事上邊的人自會擺平。
再然後，他們就被一群士兵包圍了，當被一陣箭雨射殺十幾人後，所有人就跪地投降了，被驅趕著蹲在一塊，他看到那個工頭在說什麽，然後他被提了出來，到了自己家裏。他本能的預感到事情不是好事，可是他沒有什麽辦法來反抗，然後他就看到了自己的女人坐在血泊裏，旁邊還有個士兵，下體裸露，插著一把剪刀，已經咽氣多時。
蒼耳並不愚笨，什麽事情他幾乎瞬間就明白了，他要衝過去，但是被打倒在地，被一隻腳踩著腦袋，踩在泥地裏，他看到自己的女人掙紮著想要衝過來，他想提醒她快躲開，因為他看到一把刀正從他後邊砍過來，但是他無能為力，他的女人終於在他的眼睛裏跟他一樣了，不再是別扭的橫著了，因為，她的女人被砍倒在了他麵前。
他感覺被捅了一刀，然後幾個人抬著他扔到了江裏。他順著江一直漂。不知道什麽時候，被一根竹竿抵住。
竹竿一挑，他就被抬到了船上。一個年輕人蹲在他的麵前，用手在他的鼻子麵前探了探。對著船裏邊喊:“老獄頭，這人還有的救。”
一個穿著粗布麻衣，頭發花白的老人從船棚裏走出來，手在蒼耳的身上摸了摸，然後咦了一聲，道:“算是個練武的苗子，救了吧。”
“喂，你說救就救啊，能不能活我又說了不算。”
“救不活就扔江裏喂魚。”
“那我別麻煩了直接扔江裏算了。”
“隨你。”
年輕人看了看蒼耳，嘟囔一聲，挽起袖子，拿出一套銀針，和精細的刀具，“也罷也罷，大爺我就發發善心，俗話說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我以前攢下的孽障也還一還，省的以後生兒子沒有**。”
……………………
王老坐在一張胡床上，這幾天下來他已經吃不下多少飯了，整個人枯瘦的厲害，頭發也顯得很是幹枯。
劉傑提著一個食盒，身後跟著憨牛，這幾天已經放鬆了一些禁令，但是出門的沒有多少人，實在是前幾天的那場風波讓人心有餘悸，整晚整晚的打鬧聲，然後是慘叫聲，接著是安靜，和拖動屍體的聲音。整個集慶城還是很安靜，街上偶爾才能看到幾個大膽的。很多人都是出門露頭，或者是從門縫裏看看。
劉傑走到王府前，透過霧氣，可以看到黑色背板金色字體的王府匾額，匾額不大但也霸氣，敲了敲門環，一個老人打開門，瞅了瞅劉傑，接著道:”兩位是老爺安排的，請跟我來。”
劉傑憨牛跨過門，走進王府，這是劉傑第一次來，今天早上他在補寫昨天的遊記和讀書感悟，就被一個人來通知，說是王老要見他，劉傑心裏也有個準備，王老自凡是能動，就不會讓劉傑去王府。
劉傑收好東西，準備直接去的時候，那個人道:“青哥說，煩請劉老板帶一份早餐過去。”劉傑也就簡單的做了一份，裝在食盒裏來了。
院子頗顯空曠，建築不多，人也不多，甚至有些地方還是空地。隨著往後走，建築多了一些，但是顯得有些老舊了，劉傑透過薄霧看到門邊胡床上的王老，整個人都瑟縮了一圈，就像是一個蘋果曬幹了水分。小青就在旁邊，兩個人說著有的沒的。
兩個人看著劉傑走過來。劉傑抱拳行禮，也沒說什麽噓寒問暖，或者是故作悲傷之態，兩人關係說好不好，說壞不壞，硬要說還是王老坑了劉傑，非要留給她一個爛攤子。
“什麽時候走，用不用我來幫你扶棺。”劉傑很是開門見山的說道。
小青冷哼一聲，看著劉傑的目光不善。但也沒說什麽。顯然對於劉傑的話不滿。但是王老反而很是適用，看著王老臉上的笑意，他也就沒有說什麽。
“哈哈哈，不用不用，老夫這樣的人死了找個地埋了就是。那些禮數講究沒什麽意思。”
“快快拿出吃食，我已經兩天沒怎麽吃東西了，今天聞到這味，倒是胃口大開。”
劉傑打開食盒，裏邊是一份小米粥，蒸的蛋羹，還有兩根油條。小米粥是大鍋裏舀的，一早上就被廚師熬上了，金黃粘稠，一層厚厚的脂層浮在上邊，王老拿出來喝了一口，溫度適中。大呼過癮。
雞蛋羹，兩個雞蛋，撒了鹽一蒸，撒了一點芝麻，王老喝完小米粥，用勺子挖了一塊雞蛋羹，塞進嘴裏，閉眼，嚼完咽下去，道了聲不錯。
油條瞅了瞅，沒吃，說:“嚼不動了，到時候給我放棺材裏，死了再吃。”
就吃早飯這一會，集慶城裏的薄霧就開始消散了，陽光出來了，一出來就是烈日當頭，曬在人身上暖洋洋。
王老眯著眼睛，挪了挪身子，跟劉傑聊起了家常，從吃飯做飯，遊學，女人，家室，親戚朋友，等等。厲害的是還能在裏邊加幾句葷話，伴隨兩聲猥瑣的笑，劉傑到這裏卻是接不上話。隻能苦笑不得。
人生最後能過得這樣樂觀，倒是讓劉傑佩服至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