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3章:打個賭
稅司衙門之行,已經交由那些麵廣的鄉宦去想辦法。
蘇清河幾乎把能力所能及的事情做遍了,隻等稅司衙門鬆口,灰稅的事能妥善解決,有關灰戶那邊的難題自然迎刃而解。
這些日子以來難得清閑,蘇清河將看了一半兒的書撿起來,好半天盯著其中一頁卻沒翻動。
什麽高深的學問這樣難懂?
平安探頭瞄了一眼,嘿嘿笑道:“少爺看不進去就別看了。”
蘇清河看他一瞬,心思回到書本上。
“她沒過來?”
“啊?”
平安沒聽清。
蘇清河不想問了,頗為煩躁的擺手讓他出去。
“什麽啊,”平安碎碎念著朝外走,走過門邊回過頭,“少爺你該不會是問那個臭婆娘吧?”
“……”
“你還真不是不怕挨打。”
少爺,您知道i您這樣算是承認了嗎?
這麽心不在焉的,就是為了那個臭土匪?
這話平安可不敢說,撅這嘴道:“她肯定沒走,少爺你就別擔心她了。”
蘇清河這才抬眼看過來。
“反正不會走,”平安沒頭沒腦的撂下一句,忙自己的去了。
趙小滿確實沒走。
她昨日跟著峽山的鄉民發現了點東西,這會兒正在出府城的路上,策馬狂奔也足足用另一個多時辰才到目的地。
這目的地也不是什麽稀罕地兒,就是一個大型的石灰儲藏地。
石灰這種東西風一吹就飄撒的到處都是,這附近的地皮上也如出產石灰的地方一樣,地上薄薄的覆這一層白,越是接近場地中心地上越是如雪一般。
對石灰有點淺薄了解的都該知道這東西量大價賤,從開鑿石灰岩,燒製在到售賣,其中需要的人力物力單靠一個兩個灰戶那是掙不來錢的。大王寨還在忙活的食用堿也是這個道理,隻有量多了才可能看到錢。所以,是誰在後麵給灰戶們做渠道?
趙小滿走了大半個場地才看到人。
“幹嘛的?”
穿個露胳膊汗衫的漢子隔著距離吆喝。
趙小滿揚聲喊回去:“靠山屯後山的人是不是在這兒買的灰?”
“靠山屯後山的啊,”那漢子叫她過去。
先是詢問價格又簡單攀談幾句,趙小滿朝他打聽:“你們管事的可在,我想跟他談筆大買賣。”
小姑娘看著年輕卻沒什麽浮躁氣息,也不怕人,漢子笑了聲:“多大買賣我們都做的了,你說要多少吧。”
趙小滿故作遲疑:“聽說府城那邊到處宣揚著不讓燒灰。”
漢子嘿嘿笑,是那種滿不在乎的笑:“官府什麽時候管的了老百姓的事了?”
他說對了,官府軟的不行來硬的,再龍脈山附近插石碑,凡事插碑的地方挖灰,誰挖抓誰。
這般操作,手握著地契的灰戶豈能善罷甘休?
他們鬧上街,堵在各縣的衙門門口叫嚷:
“綏州學子大考落榜跟我們這些挖灰有什麽關係?說什麽龍脈,全是他們平日讀書不用功考不上就賴到龍脈身上。”
“那些沒有龍脈的地方人家是怎麽考上的?”
“我爺爺輩兒就開始挖灰,也沒聽說龍脈能影響科考。”
“他們當官的想整我們老百姓還找什麽理由。”
“把地契還回來,老子不搞官贖了。”
“你們官府憑什麽在我們山頭上插碑?”
“掀了他們的石碑,我們的山我們想怎麽挖就怎麽挖。”
“你們這是鬧事。”
腰間懸掛著大刀片子的衙門捕快跟這群人吵。
“我們飯碗都被衙門砸了,憑什麽不鬧?”
“把山上的石碑砸了。”
“砸了——”
“我們走。”
“快去稟告大人。”
眾怒之下,又或者是有意為之,槽船嶺附近的石碑先被砸爛,洪村和硤石山的也未能保住。民眾不服氣,衙門要動手抓人,楊村,洪村,硤石山的縣衙大牢內關的全部是這些灰戶鄉民中的刺頭。
這下可算是捅了馬蜂窩,幾個縣的灰戶們聯合起來直接找到府城。
他們還不是來告狀的,他們是來要人的。
“感覺能見到他,咱們在這等等。”
趙小滿摸摸長得膘肥體壯的大黑馬,盯著那些情緒激動的人看。
她這幾天都在追蹤這件事。圍在縣衙門口要求放人的,多數都是刺頭的家屬,不把那些刺兒頭放出來他們是不會善罷甘休的。而灰戶的數量,比想象中的要大。
想動數千人的飯碗不是那麽容易的事。
衙門已經頂不住了。
衙門知事段宏業,露麵安撫:“大家夥圍在這不是為了解決問題嗎?那就安靜下來聽我段某人說幾句。段某是這衙門的人。”
“但龍脈事關綏州氣運,你們自己說,槽船山嶺被你們挖成什麽樣了?衙門也不是不讓挖灰,換個地方隨便挖,官贖不滿意都可以在商議,圍在這裏鬧事算怎麽回事?這裏是衙門。”
“把我們當家的放了。”
“我們不願意官贖。”
“你們憑什麽亂抓人?”
“我們的山,我們憑什麽不能挖?你們官贖我也不幹,那山就是我的。”
“……”
叫嚷的紛雜聲震耳,混在一起反倒聽不清都在講些什麽。
這時,一個匆匆跑來的捕快在段宏業身邊輕聲回稟:“大人,灰稅之事上麵發話了……”
段宏業大喜:“怎麽說?可是稅司衙門那邊傳來的?”
“是,有公文,請大人過目。”
“……”
“……”
灰戶挖灰交稅,不挖就不交,這事終於定下來,段宏業當眾宣布,那些喊著要說法的人啞火。
“抓起來的人早晚會放,就看你們什麽時候能不鬧事。不鬧事怎麽都好說。”
灰稅都通融了,段宏業也不是泥捏的,口氣立馬就硬了。
“走吧。”
街口的一輛馬車內傳來蘇清河的聲音。
老周剛喊了聲“坐好”,車轅猛地一沉。
“哎,”他衝鑽進車廂的人喊,“怎麽哪兒都有你這毛丫頭。”
“趕你的車吧。”
趙小滿隨手拋了個燒餅給他,鑽進車廂裏坐下。
好幾天不見,蘇清河還是俊美可愛。
她風塵仆仆的,衝著看見自己就皺眉人笑眯眯:“我就知道你會來,等你半天了。”
“我們打個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