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災變前夕

  7月1日。


  落星遠放假回到家中，外婆已經在做飯了。香噴噴的氣味從進門的時候就能聞到。排骨湯的味道，再配上胡蘿卜，簡直讓人垂涎滴。


  他們家在偏遠的農村，離N市很遠，要坐大巴兩個小時才到。落星遠五點放學，回到家中已經七點多了，此時天色已經黑下來，在田地裏農作的也都趕牛回家。


  池塘裏的田蛙還有蟲子呱呱吱吱地叫，就像是一曲交響樂，沒完沒了地演奏。


  “外婆，我回來了。”落星遠在門口就喊著，進到屋裏便說道：“明天放假，不用上學了。”


  “好，我知道了，來吃飯吧。”外婆五十多歲了，身體還算硬朗，隻是已經有些明顯地駝背，笑眯眯地看著他。


  “嗯，好嘞！”落星遠坐下來吃飯。


  對於他身上的異味，外婆從來沒說什麽，隻是會經常上山采摘一些他不知名的草藥煮水讓他洗澡，說是對身體有好處。


  對此，落星遠心裏總是感到暖暖的，也隻有親人，才會這麽溫柔地理解自己的痛苦，並給予無聲地關懷。


  吃完飯，落星遠便來到屋外，憑借著熟練的手法和經驗，將在草堆裏呱呱叫的田蛙捉起來，扔到自己製作的籠子裏，捉個兩小時，能捉到五十多隻。城市裏有餐館收這個，價格給得不菲。也算是補貼家用。


  到了九點多，外婆便會叫他進來。倒一桶煮得黑黃黑黃的熱水，洗個澡。那熱水看著不咋地，但是一點也不臭，還帶著一點藥香。


  落星遠不是個挑剔的人，他洗完澡後便上床睡了。


  這一夜，依舊是惡夢。


  隻是這一次在夢裏，卻多了一個黑漆漆的怪物，它像是落星遠這邊的，見到血色怪物追他，便衝過去和血色怪物扭打在一起。結果落星遠便醒了。


  7月2日。


  葉睛雪打了個電話給他。說在外國出現了個怪物，她在網上看到了，好可怕。就像生化危機裏的場景一樣，她很擔心電影裏麵的情節會不會出現在現實裏。


  落星遠笑著說怎麽可能，你隻是電影看多了。兩人聊了一會後，沒有了話題便掛掉了電話。


  葉睛雪在那邊按掉了電話，默默地說了一句：“真笨！都不會找話題……”


  ……


  7月17日。葉睛雪再次打來了電話。這次她的聲音中帶著些許顫抖。


  “你看到網上的視頻了嗎？我總有種不好的預感。”


  落星遠再次安慰她一番，回頭想找找網上的視頻，卻發現已經被刪除了。


  “我是不是有點太落後閉塞了？”落星遠看著手機，默默無語。這個暑假葉睛雪找他說話的次數明顯多了起來，但是他每次都跟不上話題。


  很尷尬，他


  對於一些最新的時事熱點總是不太敏感。不過他也沒怎麽把這事放在心上，該怎麽過還是怎麽過。


  8月12日。


  電話響起來，葉睛雪的話音裏麵帶著哭腔。“落星遠，我好怕，真的好怕。爸爸去找市長談話了，媽媽都不工作了，跟我一起在家。我們鎖在家裏不敢出門，聽說外麵已經亂起來了。這個世界會變成什麽樣子？”


  一向冷靜自信的大小姐此時丟掉了主心骨，顯得手足無措，“你能來找我嗎？我好想見你……不，我要去找你！”


  落星遠舉著手機話筒，此時默然不語，心中也是一團亂麻。他也沒想到事情會演變成如今這個地步。世界末日真的到來了嗎？他有種不真實的感覺。


  “你怎麽不說話！”葉睛雪聲音加重了幾分。


  “你現在還是呆在家裏麵，不要亂跑，我安頓好外婆，然後去找你！”


  落星遠說著，掛斷電話。


  一場末日，到底將他們的關係變成什麽樣了呢？連葉睛雪也都不像葉睛雪了。他還會是他嗎？

  關於腦海裏的那個選項，他有想過，但是腦子裏最終還是一片空白。像他們村子裏的人，很多大字都不識幾個，大多以為是天神顯靈了呢。外婆今早還跟著大夥去拜神還願了，他就站在一旁，看著供奉的神們，沉默不語。


  他沒有多說這個事，腦子裏能出現選項這個東西本身就是無解的。至少以現在的科學技術來說是這樣。就憑他，一個高二生。能在這末世將臨之時做些什麽呢？


  或許，無知才是最大的福氣。


  回到家裏，婆孫兩人聊了三個小時，無話無談，從小時候的事到外婆自己的故事，再談到未來要做些什麽。雜七雜八的八卦，外婆小聲地講著鄰家的裏長裏短，囑咐他不要說到外麵去。以往聽得津津有味，現在落星遠卻聽著聽著，就覺得喉嚨哽著，難受得轉過頭。


  又跟許久不見的父母通電話，電話裏他們也都是問些吃了沒考試考得怎樣這樣的瑣碎事情，到最後老媽在電話那邊哭了，而老爸許久才歎道：“對不住你。”


  落星遠忍著淚水掛斷電話，從剛才開始，想要好好說話，就一直沒說得出來，喉嚨著哽著一塊東西，聲音嗚咽著，顯得他特別軟弱。


  好不容易整理一下情緒，翻看通迅錄，卻沒幾個常聯係的朋友。上學以來就很孤僻，沒交到什麽朋友。隻有一個胖子給他發來了一條信息：問他還好不。


  他回道還好，以後有緣再見。


  胖子不回複了。他收好手機，背上背包，帶上一包餅幹還有一把短刀。告別了外婆出門。


  外婆問他去哪裏，他說去找葉睛雪，她頓時笑得眯起來，臉上的皺紋都散開了些：“好久不見那丫頭了，有空讓她來家裏玩，我很想見見她。


  ”


  落星遠點點頭，強自笑說道：“好嘞，外婆，你在家呆著，不要老出去跑了，不然到時候我把葉睛雪帶回來都見不到您了！”


  “好好好！聽你的。”外婆揮別他，喊道：“路上注意安全！”


  落星遠回過頭招手，眼眶盈滿了淚水，卻倔強地不讓它掉下來。


  就這樣，落星遠坐上了回N市的大巴。


  大巴上人很少，零零落落幾個人。落星遠和他們視線交集，總感覺他們眸子裏帶著讓人說不清道不明的意味，直看得他渾身寒毛倒豎，下意識地抱緊了懷裏的包。找了個位置坐下後，車上很安靜，整台大巴自出發後，便彌漫著壓抑詭異的氣氛。


  落星遠坐在位置上，背脊發冷，內心不安，總感覺後麵的人在看他。他偷偷地斜看回去，正好接觸到一個青年男子的目光，那男人還詭異地對他露齒一笑，嚇得他整個人都僵在那裏，動也不敢動。好久之後，才轉過臉，慢慢地活動著手指，暗地握緊了拳頭……


  時間一點一點地過去，終於，車子從偏遠的公路駛進市區。落星遠這才稍稍鬆了口氣，看到市區，莫名地感到安心了不少。隨著車子進站，他一刻也不敢多呆，從站裏出來，等了一班公交，直接往葉睛雪家而去。


  路上，葉睛雪又打電話過來，關切地問道：“你到哪了？車上人多嗎？”


  落星遠說剛上車，還有一個小時到。


  “你要小心，現在大家心理都不穩定。外麵很亂，這兩天有不少人幹壞事，一定要注意周圍的人，不要讓他們靠近你！”葉睛雪話裏充滿著擔心。


  落星遠看了四周的人一眼，點點頭，然後聊了一會，忽然公交車一個急刹，令他差點抓不穩跌倒出去。


  “幹什麽啊？”乘客正要抱怨司機，落星遠眸子一瞪，看到了車窗前的地麵上正有一灘血淌出來。


  “撞……撞死人了……”


  司機話音顫抖著回過頭，臉色一陣發白，“不……不是我的錯，是他故意衝上來的！”


  車內死一般的寂靜。


  葉睛雪聽見落星遠那邊沒有聲音，焦急地問道：“怎麽了！到底發生什麽事了？”


  落星遠別過目光，深吸口氣，才咬著字說道：“撞死人了。”


  電話那般沉默了一下，葉睛雪正要說話，忽然聽到一聲尖銳的鳴鏑、接著是輪胎狠狠磨擦著地麵的牙酸聲，最後，轟然相撞的一聲巨響。


  嘟……嘟嘟……


  通話中斷。


  葉睛雪呆呆地放下手機，美眸瞬間失神。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