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村莊，溺嬰
黑石城郊外，安德烈看著被灰霧覆蓋的村莊，眉頭微皺，邁步走了過去。
這裏的灰霧比其他地方的灰霧要濃鬱許多，而且還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膨脹，不快點解決的話，一周後隻怕就要蔓延到黑石城中了。
安德烈深吸一口氣，已經來到了村莊與外界的分界線。
然後他腳步微微一頓，就堅定地他了進去。
他已經做好了看到屍山血海的準備，畢竟被灰霧籠罩這麽久，村莊裏麵的普通人應該是沒有活命的可能了。
但是出乎他意料的是，進入之後，卻沒有聞到濃鬱的血腥味。
入眼所見的，就是一片空曠的原野。
除了還依舊被灰色的霧氣所籠罩之外，這裏的景象幾乎跟發生這次災難之前沒有什麽變化，甚至田野中還能看到剛栽種好不久的莊稼，樹林中的樹枝也都已經抽出了嫩芽。
至於安德烈本以為會看到的屍體血跡等跡象，一眼看去竟是都沒有，整個村莊至少看起來還算平靜。
安德烈從這裏遠遠的看去，還能看到村子裏麵有人在進行收割，爭分奪秒的將一些農作物往家裏搬。
雖然有著灰霧的阻隔，但是以安德烈現在的視力也能確定，活動的至少都還是活人。
“這些人沒有死麽？”
“葛朗台都失蹤了，這些普通人卻都還沒有死，還在外麵活動就說明現在這個時候起碼還是沒危險的。”
再轉過目光，就在安德烈所處的這片原野之中，還能看到一個跌跌撞撞的人正漫無目的地跋涉，看他的裝扮應該是村莊裏的農民。
安德烈邁開腳步向他走了過去，打算跟他問問情況。
而還沒等安德烈走過去的時候，那個人忽然就停了下來。
他四處扭頭看了看，然後在樹林裏麵晃悠了一會兒，就挑了一棵歪脖子樹，接著他就開始解自己的腰帶。
安德烈一下子恍然了。
他之前還在納悶，這個人走路怎麽跟丟了魂一樣，現在看來怕不是內急在憋尿，現在找了棵歪脖子樹打算解決下問題。
就在安德烈一愣神的功夫，那個人解開了自己的腰帶，伸手一揚，腰帶往歪脖子樹上一掛，然後打了一個死結，形成一個套索。
接著他就搬了一個塊石頭過來墊在腳底下，伸著頭就把脖子往套索裏麵送。
安德烈看著都驚了。
怎麽回事啊？
感情不是接受，是要自殺？！
可以肯定的是，不是受到了一定的刺激，沒人能對自己下得了這種手的，求生的本能會製止人做出這樣的行為。
這個人這樣的表現，想必應該是在灰霧裏麵遇到了什麽事情，受到了刺激，安德烈說不定還真的能從他身上問出點東西來。
“不能讓他就這麽死了。”
安德烈心念一動，在地上抓了一顆石子，隨即手指一彈。
石子眨眼間被黃金色的波紋包裹，確保不會因為安德烈的一彈而碎成粉末，接著就在安德烈這一彈之下化作一道黑影迸射而出。
這枚石子速度奇快無比，隻聽見咻的一聲，接著便是風聲呼嘯。
石子穿過灰霧，像尖刀一樣掠過自殺者的頭頂，將那根他用來上吊的腰帶給切斷。
這個自殺者腦袋一伸，結果吊了個空，身子一陣歪歪扭扭，就從石頭上摔了下來。
安德烈心道好險，還好他現在的實力比以前強了很多，不然隔著這麽遠，以前的他是也沒辦法阻止這個人自殺。
這個人明顯是研究過的，那結打得老結實了，吊上去不出十秒鍾就能把自己的脖子弄得脫臼，幹脆利落的死掉。
沒錯，按照安德烈從紅毒蛇那裏得到的經驗，按照專業的上吊方法，其實遠不像什麽小說電視裏那樣吊上去還有活下來的可能，因為上去幾秒中脖子就脫臼，然後人就沒了。
哪怕不是那麽專業，上去半分鍾，缺氧也會讓大腦出現永久損傷。
到時候安德烈想問出什麽，就真是難了，好在這次趕上了。
而摔在地上的這個人反應也挺有意思。
一般來說，從死亡邊緣被拉回的自殺者，都是會慶幸的，自殺有時候真的就是一時衝動，誰不想好好活著呢。
但是這個人卻一邊咬牙切齒一邊痛哭流涕。
“惡魔！你這個惡魔！”
“饒了我吧，饒了我吧，不要再折磨我了，讓我死了吧！”
重複著這些瘋狂的話語，他都沒有發覺安德烈已經走到了他的麵前。
安德烈這時候仔細打量了他幾眼，自殺者年齡應該是四十歲左右，皮膚黝黑、手掌手指都有老繭，是常年做重體力活的，從穿著來看經濟條件相當一般。
至於這個人的眼神，則是透露著灰暗與麻木。
一方麵，這樣的精神狀態有長期疲倦的緣故，太多的疲倦會讓人精神恍惚。
另一方麵，還有受到刺激的因素。
這個人喊叫了一陣以後，晃晃悠悠的站了起來，眼睛一片無神，甚至連就在他眼前的安德烈都沒有注意到，或者說他的思緒已經完全沒有辦法顧及到外界的世界了，隻是跌跌撞撞的向前走去，也不知道要去往何方。
這時候，安德烈皺著眉頭按住了他，一道波紋注入他的體內。
波紋本來就是蘊含著生機的能量，有著養生延年益壽的功效，安德烈現在對波紋的造詣既能讓他發揮出強大的破壞力，也能讓他有一定的治療能力。
這一道波紋注入自殺者的體內，一下子這個自殺者就感覺到渾身上下都暖洋洋的，疲倦的肉體和精神都得到了恢複。
這時候他才驚訝地抬起頭來，看向安德烈：“你，你是誰？”
“等等……”
這個人瞪大了眼睛。
“我從來沒有在我們村子裏見過你，你是外人？你是外來的，你穿過了灰霧進來的？！”
“是不是黑石城的人，是不是你們來救我們了？！”
安德烈看他的情緒異常激動。
想來也是，被灰霧覆蓋這麽久，甚至被逼到自殺的地步，想必是受了不少苦頭。
對平民來說，黑石城就是唯一的依靠了。
自己還是先把他的情緒穩下來，再慢慢問出需要的信息比較好。
想到這裏，安德烈點了點頭，出示了自己的城衛軍令牌。
“我是城衛軍處理這方麵事件的專家，特意被派來解決你們這裏的問題，所以你最好有什麽就跟我說什麽，這樣能盡早解決問題，對你也好，對我也好。”
自殺者忽然問了一句：“就你一個人麽？”
安德烈皺了皺眉頭：“我是專家，我一個人就夠了。”
這個人的情緒又開始激動了起來，他慘笑了一聲：“你根本就不知道你要麵對的是什麽，城衛軍也好，什麽都好，那根本不是凡人能應付的東西！”
安德烈又注入了一道波紋：“冷靜，我是專業人士，讓我來處理，把你知道的東西告訴我。”
過了好一會兒，這個男人才冷靜了下來，開始向安德烈做了自我介紹。
原來他是這個村子裏土生土長的居民，名字叫做皮蓬，在村子裏以耕地為生。
從濃鬱的灰霧將村子籠罩以後，村子裏多了很多的怪事。
據皮蓬所說，有時候整個村子都會開始變化，變得像地獄一樣恐怖，還有一些很惡心的東西在裏麵出沒。
一開始大家還不知道變化的規律，還在外麵晃，然後暴露在那些東西的視線之中，立刻就死了。
到後來大家才找到了方法，在村子產生變化的時候，得躲到密閉的地方才行，躲過去就能活命。
安德烈聽了下來，大概也能聽明白。
看來村民們是遇到了詭異的襲擊，但是找到了一些規律，所以到現在還沒有出現大量的死亡，但是精神上已經受不了啦。
“那你呢？你遇到了什麽？”
“你之前在叫喊著什麽，魔鬼是什麽，有東西在追你？”
安德烈盯著皮蓬繼續發問，皮蓬咕嘟一聲：“是，是有東西在追我。”
“她是衝著我來的。”
在安德烈的問話下，皮蓬居然還支支吾吾了一會，還沒說出到底是什麽在追他。
忽然間，皮蓬看了看天色，臉色一下子就變得慘白了起來。
他從懷裏掏出懷表看了一下時間，然後發出了恐懼的叫聲。
“不！不！不！”
“時間到了！我拖的太久了，要進入地獄了，這裏沒有地方讓我躲！”
他忽然看著旁邊的一塊大石頭，一頭就撞了上去。
皮蓬情緒的突然崩潰還在安德烈的意料之外。
隻不過有安德烈在，他想死可沒那麽容易。
安德烈伸手一按，就將皮蓬放倒在地，同時還確保了他沒有別的自殺的手段。
皮蓬又是絕望又是恐懼的看著安德烈。
“你是專業人士啊，讓我死吧，趕緊讓我死吧，趕緊殺了我。”
“我寧願死我也不要進入地獄，我不要進入她的手裏，她會讓我受盡折磨才死的！”
“幫幫我，幫幫我！”
在皮蓬哀求的時候，安德烈的麵上已經浮現出了戒備的神色。
四周的環境產生了變化。
地麵上，散發著芬芳氣味的泥土，忽然散發出了血腥味。
地麵上彌漫開來黑紅色的痕跡，黏膩柔軟的感覺從腳底傳來，讓人感覺極為惡心，就像是踩在一塊腐肉上一樣。
樹林之中，一下子就繚繞著陣陣陰風，樹葉擺動的嘶嘶聲不絕於耳，樹幹上也浮現了蜘蛛網一樣的血色紋路。
放眼望去，黑與紅的色彩彌漫開來，空氣中帶著焦臭的味道，還有一股惡心的肉味，溫度也有了明顯的提升，一下比盛夏還要熱，就跟在火爐裏一樣。
在樹林中，安德烈豁然轉頭，感覺到了一股陰冷的氣息。
有東西來了。
不是衝自己來的，是衝皮蓬來的！
“嗚嗚嗚”
“哇哇哇”
刺耳嘈雜的哭聲在樹林中響起，女嬰的哭聲。
遠處的樹林裏，滴滴答答的，有濕噠噠的腳印往這裏緩緩靠近。
皮蓬發出了崩潰的尖叫：“她找上我了，她找上我了！”
安德烈怒喝一聲：“誰！什麽東西在找你！你跟它有什麽關係！”
皮蓬痛苦地捂著腦袋。
“我……我的女兒……”
皮蓬躲到了安德烈的身後。
“你是城衛軍的，我是良民！”
“你要保護我！”
哭聲。
小孩子剛出生的哭聲，越靠越近。
安德烈沉默的看著樹林之中，一個渾身濕噠噠的慘白嬰兒向著皮蓬爬了過來。
緩緩的，安德烈問著皮蓬。
“她是怎麽死的？”
“誰殺了她？”
“為什麽她要來找你？”
皮蓬瑟縮著。
“我隻養得起一個孩子，我想要個兒子。”
“她出生的時候，我看她是個女兒，就……”
“把她溺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