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0章 洗去唯一

  季子默怔怔看著那兩個字許久，許久。


  才緩緩將目光放到顧疏白的身上，“你帶我來這裏做什麽？”


  上一次也是唯一一次來這裏，是在七年前，是他們初初相識，是她還沒喜歡上這個男人，這個男人卻霸道的要占有她，並且表示他對她的心，在他的身上，那一處兒紋上她的名字，說她是他的，而他也是她的，他們屬於彼此，隻屬於彼此，這一生的唯一，她是他唯一的妻子。


  那個紋身，昨晚，季子默還看到，隻是那時並沒有什麽感覺，在她覺得是該在顧疏白身上的，當初，他紋的時候，她覺得很難以接受，到現在卻是改變了看法，覺得那紋身就該在他的身上，已經是和他合為一體，是不可分割的。


  就像是她和他。


  縱使他們現在要分開，但，在她的心裏他們是在一起的，表麵的分開並不是真正的分開，他們，誰也分不開，早就融入彼此骨血，無論怎麽自欺欺人，無論怎麽避而不見，無論……任何原因。


  可，之前他那樣決絕的說了那樣一番話，當然，在他之前，在此之前，她也是說了很多狠話，甚至比他說的要更過，更狠。


  可，不一樣，她口是心非，她嘴上那樣說著，心裏並不完全那樣想著。


  而他……她不知道，他是個言出必行的人，尤其這一刻，當他們站在這個宅院門口，往事呼嘯而來，與如今的場麵相交。


  有些不安的情緒浮動在季子默的心間。


  是，方才，才剛剛壓下去的不安重新的浮上來。


  “顧疏白，”季子默緊緊盯著顧疏白，唇輕動，聲音，不知不覺中，已經帶了顫音，“我問你，帶我來這裏做什麽？”


  顧疏白亦是深深的凝視著季子默，半響，過去好半響，他緩緩開口：“進去吧。”卻不是在回答她的問題，而是說些別的。


  說完，顧疏白也抬起腳，打算往裏麵走。


  “不要。”季子默卻是猛地伸手，一把拉住男人。


  顧疏白垂眸望向她。


  “說清楚，”季子默喉間有些幹澀，她想要吞咽下口水，以求潤一潤喉嚨，卻發現嘴巴裏麵幹的不行，喉嚨刺痛，一說話，就會感覺痛，但她竭力的忍著：“你把話給我說清楚，如果你不說清楚，我是不會跟你進去的。”


  男人沉默片刻，忽然喊她：“季子默。”


  “嗯？”季子默下意識答應一聲。


  男聲便是繼續響在頭頂：“你現在在想一些什麽？就是你想的那樣，沒有錯，你現在腦海裏麵想的，就是我的答案，就是我為什麽要帶你來這裏，以及要做什麽。”


  季子默猛然鬆開拽住顧疏白衣袖的手，身子踉蹌著往後退幾步，隨即她臉上掛上了笑容，她笑著，開口：“我想些什麽，顧疏白……我想些什麽，你知道？我和你又不是一個人，你根本從來就沒有懂過我！甚至從未想過要懂我。”


  “是……”顧疏白輕點頭，“我是從未懂過你，從未按照你的心意辦事，從來隻隨著我的心，對你好，或者壞，全由了我，根本沒有真正的愛你，好好的愛你，疼你，護你。”


  “可這一次，聽你的，完完全全聽你的，現在你心裏在想的，就是我想的，就是我的心意。”


  顧疏白心裏是已經做下了某一種決定，可……愛情到底讓他的堅定動搖，他將選擇的權利給了季子默，在他方才的那一句話，無形之中的，他是將選擇的權利給了季子默。


  他隨她心她想而做事，換句話說，就是之後要發生的事全部由她掌控。


  但這時候，季子默沒有領悟到這微妙的一點。


  不知道是該說她太笨，還是這時候太過於緊張，智商被壓製住了。


  她脫口而出：“我想的，我想的是你帶我來這裏，是要洗掉你身上的紋身，我的名字，你不要我再做你的唯一，你的妻，你要和我真正的斷絕，完全的斷絕，最終最決絕的告別儀式。”


  “好啊，就這樣啊，你去洗啊，顧疏白，你去把紋身洗掉啊，從此以後我們情斷，從此以後老死不相往來。”


  季子默話音落下，顧疏白低頭沉默一瞬，隨即抬眼看季子默，唇角拉開笑容，幾分苦澀：“原來，第一時間，你是想到這樣的。”


  “難道不是這樣？你帶我來這裏，難道不是這個意思？是我理解錯了，你帶我來是回憶我們往日恩愛？顧疏白，別告訴我是這樣，我不相信。”


  “確實不是這樣。”


  “我確實想的是做一個告別，最終，最決絕的告別，這樣至於你，至於我，都是最好的。”


  “沒錯。”季子默眼淚緩緩的流淌而下，背脊卻挺得筆直：“你這個主意也挺好的，真的，顧疏白，你想到了非常好的一個主意……洗掉你身上的紋身，是你對我一個最決絕的告別。”


  “那麽我呢？”


  “顧疏白，我的身上沒有紋上你的姓名，甚至我現在，全身上下都是你留下的吻痕，我要怎麽辦？怎麽決絕的來和你告別？”


  “我之前歇斯底裏的喊著要離開你，我們不要再在一起。原來都是我自己在做戲，現在才發現，都是我在做戲。”


  “真正的離開應該是你這樣的，不需要言語，無聲無息，或者剔除了皮肉，消除了永遠，決絕無比的。”


  “可，要怎麽辦，我身上沒有你名字的紋身……要不然你洗掉紋身，我紋一個？當做是我對你的告別。”


  “還是不要了，這樣更像是要牢牢的記住你，不要這樣了。”


  “那，這樣，當年你紋身，是我陪著看著紋的，如今你洗去，我還依舊陪著看著，也就算是告別了，看著你告別我，我也隨著告別你，你覺得怎麽樣？啊，你大概也就是這樣的意思吧，不然你怎麽會拉著我來這裏，不過就是想要我看著，看著你是怎麽將我從你生命裏剔除罷了……”


  “呐，都說清楚，這樣是說清楚了，那我們進去吧。”


  “可以進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