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0章 沒有盡頭，再不回頭
哭，從昏睡中清醒過來，知道向北陽為自己離開這個世界到彼時將他寫給她的信看完，將他留給她的錄音筆裏的話聽完，將他留給小心肝的錄音筆裏的話聽完。
一連好幾個小時，季子默的眼淚就沒斷過，輕聲細哭，嚎啕大哭，悲痛欲絕，而這樣哭下去，這一雙眼睛得是要瞎，可，能勸得住就好了，就是誰也勸不住，包括她自己，她也不想要這樣哭，她也想要笑著，不想讓向北陽為她擔心，死了都不安寧。
可這樣的情況下，讓她怎麽笑的出來，隻會哭，隻剩下哭，能用來發泄心裏無盡的悲痛，抑鬱之情。
……
向北陽是怎麽死的，怎麽因為她離開這個世界，怎麽做的，一些細節，所有細節。季子默有聽他的人說了。
縱使聽這些對於她來說，無異於在血淋淋的傷口上撒鹽，可那人為了她都是能夠死了，她在皮開肉綻的新鮮傷口上撒一把鹽又算得了什麽？那樣的疼痛感和死亡相比又算得了什麽？
不過這世界上，最痛的倒可能真是活著的人，倘若人兩眼一閉，呼吸一斷，死了，死過去就是沒有了意識，什麽都不知道了，那麽是活著的人更加痛苦的，因為她們有知覺，會每天每時每刻的感知到一種疼痛。
要不然，也不會有生不如死這樣的說法。
可到底，說來說去，活著比死好，活著，雖然要承受很多痛苦，但世界裏，美好的東西大概要多過於陰暗，不完滿。
再有，知道這些，也是季子默想要記住向北陽，是她不舍得錯過於一點，乃至於非常非常小的一點細節，他為她死的這件事，他為她死的所有細節，她都要牢牢的記在心裏麵，一生不忘，縱使如今他心就是她的心，她本就不會忘記了他。
他的人，下屬、朋友、兄弟，都是打很久之前，就認識以及一直跟著他的，這些人裏，她知道的，認識的，稍微熟悉一些的，有阿坤，秦延，代號196。
他們都是恨她，向北陽身邊的每一個人，無論下屬，朋友，兄弟，包括阿坤，秦延，代號196，大概都是要恨她，她季子默像是一個妖女，害了那樣優秀年輕的他。
他們恨她，也該恨她！
可他們沒辦法將她怎麽樣，甚至還要保護她，對她好！
因為她是向北陽，他們的上司，他們的朋友，他們的兄弟，他們的二爺心尖尖上的人物，是他願意用生命來守護的女人，還有他的心在她的身上，從前，他愛她時，他的心在她身上，如今他為她死了，心還是在她身上，與她合為了一體。
他們就算再怎麽無法理解他的做法，再怎麽不能接受，再怎麽怨恨如今病床上躺著的這個女人，他們也不能對她做一些什麽！
她是他托付給他們的，他走了，他們不能對不起他的囑托，不能讓他死了都不安心！
而季子默聽著向北陽他兄弟們對她說的那些細節，……隻覺得，她隻覺得，她更加的疼了，好像她之前的那一顆壞了的心根本沒有被從她的身體裏麵被拿走，她身體裏根本沒有移進來向北陽那一顆健康的心，那壞了的心依舊還在，折磨著她，讓她痛不欲生，生不如死。
……
隨著他們的講述，她的眼前仿若清晰的浮現出來那時的畫麵，畫麵裏有那個本是霸道冷硬卻生生為她變得溫柔的男人，他有條不紊的，依依不舍的，痛苦的，擔心的，絕望的，高興的……與她做著最後的道別，走上死亡之路。
……
在信紙上寫完那一句“平安喜樂。”，同時也將那一句錄進錄音筆裏後，向北陽從椅子上站起來，他慢慢的走到季子默的病床邊，外麵的月亮如他方才在信上寫的一樣，很大很圓，光色從半開的窗戶裏麵透進來，落在他的身上，將他的影子拉的很長，在光色裏，他的影子顯得孤獨寂寥又決絕。
他走到病床邊，站了幾分鍾，視線深情而不舍得凝望躺在病床上的一個大人，一個小孩。
他這樣看了一會兒之後，低俯下去身子，用薄涼的唇輕輕的去吻那陷入昏睡，沉睡中的人，一大一小，那個都沒錯過，卻也那一個都沒有放肆的吻上去，僅僅是在她們各自的額頭印下輕柔的一個吻，這樣，仿若不是為了讓她們記住他，記住他曾如此深情而真切的吻過她們，想要用一生保護她們，更像是一種道別，自此以後，再無聯係，不需記住。
他吻過後，離開，是，再沒有一言半語，哪怕再見兩個字，都沒說，他轉身離開了病房。
之後是，北海道落著大雪的街頭開的飛快的車輛。
向北陽沒有選擇藥物死亡，那樣的死至於他來說，不能被接受，他是一個男人，死，不能死在跳樓，吃藥，割腕這樣的方式上。
至於死在槍下，也不行，他是一個軍人，愛槍沒錯，死在槍下也感覺沒什麽事情，又夠痛快，可……不能！
一方麵，被槍射殺，其他地方，可能傷及心髒！一槍命中頭顱，太陽穴，太醜！
還有死在槍下，隻能是在戰場上，這樣自殺，死在槍下，於向北陽而言，是一種褻瀆，褻瀆槍，浪費子彈。
他於是選擇車!
開車自殺。
諸多男人愛車，向北陽也不例外，他更喜歡極限運動，比如飆車，飆車也能釋放情緒，在這一晚，最後一晚，就讓他這樣死去，開著車，一路飛馳，沿著沒有盡頭一般的公路，縱使在路上他死去，可他的靈魂會一直走，沿著這一條路，直到繞過這個世界，回到季子默身邊，他的靈魂，他所有所有的一切。
早已做了安排，這一晚，這一條公路，不會有別的車輛，行人出現。
這也本來就是一條荒無人煙的“無盡”公路！
……
最後，浮在季子默腦海裏，定格在她腦海裏的畫麵是……
是向北陽穿著一身好看的軍裝，麵帶從容微笑的上了一輛沒有刹車的跑車，然後車子頂著大雪，沿著被雪覆蓋滿了的公路飛馳出去，沒有盡頭，沒有停歇，也沒有不再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