釋懷

  六月份的江南市總是陰雨綿綿，入夜時分，潮濕的氣息撲麵而來。


  喬濼踩著大約七公分的高跟鞋，旗袍上的牡丹暗紋在夜色裏若隱若現。她左手撐著一把純黑色的長柄雨傘，傘頭是亮銀色的，上麵雕著一朵牡丹花。


  這是黎蘇禾第二次見喬濼，上一次見喬濼還是五年前。喬濼和五年前的樣子相比幾乎沒有改變，就連身上的旗袍都好像沒有變化。


  “喬老板，你好。”黎蘇禾壓下內心異樣的想法，臉上露出一個適宜的笑容。


  在江南大學畢業後，她開了一家攝影工作室，前些時候工作室接了一個國風複古的單。


  她首先想到的就是喬濼這家蘇繡。五年前喬濼和她的蘇繡給黎蘇禾留下來很深的印象，這一次再見喬濼，更證明了她的想法沒錯。


  喬濼和她的店完全符合她心目中的形象。


  黎蘇禾是在一周前預約了喬濼在蘇繡見麵。


  喬濼低頭收傘，“抱歉，今天有事外出。”


  喬濼沙啞的聲音和她的外表並不符合。若隻聽聲音，會讓人覺得是個嗓音低沉的男人。


  “沒關係，今天天氣不好，路上塞車，我也是剛到。”黎蘇禾保持著之前的笑容。


  “進裏麵坐吧。”喬濼背對著黎蘇禾，一手拿傘一手拿出鑰匙開門。


  上周約好這周晚七點在蘇繡見麵，其實黎蘇禾在更早的時候就到了。一是想來看會書，二也是想看一下這邊的顧客群體。然而在她提前抵達蘇繡的時候，大門卻緊閉著。


  蘇繡的門是一扇梨花木雙開門，關的嚴實，看不見裏麵的樣子，就連光也透不進去。


  五年前就聽聞蘇繡除了它具有的複古特色，美豔的老板娘，還有一個從不閉店。


  喬濼推開門，昏黃的燈光從裏麵湧出來。


  時隔五年再次踏入蘇繡，黎蘇禾還能想起五年前第一次來蘇繡的場景。在進門一瞬間，被掛在正廳牆上的江南刺繡和站在一旁的喬濼所震撼。那一幕她記了五年之久。


  蘇繡正廳的陳設一如從前，目光所至沒有任何變化。就連煙灰缸裏的煙頭數量都好像和五年前一樣。黎蘇禾內心感到一陣陣說不上來的怪異感。


  “喝杯普洱茶嗎？”喬濼放了手中的傘，走到茶水區，回頭詢問了一句。


  “好，謝謝。”黎蘇禾對上喬濼的目光，禮貌回應。喬濼的左眼下眼瞼上有一個紅色的胎記，不大不小，笑起來的時候像是遊動的紅色淚滴。黎蘇禾有些後悔沒有帶相機過來，這樣的喬濼，和夜晚無人的蘇繡，她應該拍下來。


  黎蘇禾還在腦海裏構思作品的時候，喬濼端著一個紫砂壺和兩個茶杯，在她對麵坐了下來。


  “我家鄉的普洱，嚐嚐。”喬濼邊倒茶邊說道。


  黎蘇禾對於茶葉沒有研究，隻因她不愛任何帶有苦味的東西。


  但出於禮貌，黎蘇禾還是拿起茶杯喝了一口，入口的苦澀讓她微微皺了眉頭。


  黎蘇禾的表情盡落入喬濼眼中，喬濼垂眉笑了笑，端起茶杯淺嚐了一口，才開口說話，“周掌櫃向我提起這件事的時候，我便想到是你。”周掌櫃是蘇繡的負責人，是一個帶有書生氣息的矮個子男人，也是喬濼的得力助手。或許有人不曾見過喬濼真容，但一定聽聞過周掌櫃。


  聽到喬濼這樣說，黎蘇禾愣了一下。


  “沒想到時隔五年，喬老板還記得當年那件事。”黎蘇禾臉上露出窘迫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