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步逼近
黎蘇禾有時候很好奇，江沂城就這樣明目張膽出入蘇繡，不會被人發現嗎？
還是說這位青年才俊畫家，已經過氣了。
像他這樣低調不炒作的“藝術家”，過氣了似乎也不奇怪。
茶裏廂房內，她和江沂城，宋呈兩人相對而坐。
為了營造浪漫的氣氛，店內都選用了偏昏黃色的燈光，不仔細看還真看不清對方臉上的表情。
黎蘇禾便毫不遮掩自己的目光，她打量完江沂城，又瞄了一眼他旁邊坐著的宋呈。
拋開所有成見，她得承認，眼前這兩個男人的相貌，還真不是一般人能比得上。
為了照顧黎蘇禾，江沂城建議他們約在她家附近，於是她才會選擇這家奶茶店。
“有什麽事，說吧。”黎蘇禾說完這話，吸了一口鮮橙汁。
鮮甜的橙汁沁入心脾，驅散了連日來熬夜的疲憊。
她這話，是對江沂城說的。
宋呈蹙了蹙眉，原來黎蘇禾是替這個男人約他出來的嗎？
這半年來，他頻繁接送餘莘上下班的目的，無非是有自己的私心，他在不經意間就能了解到黎蘇禾的近況。
她這半年來，除了蘇原，沒有任何親近的男性。
忽然之間，有了一個江沂城，宋呈感到不妙。
他擔心的事情，終究是要發生了。
在江沂城開口之前，宋呈放開相扣的十指，深情脈脈看著黎蘇禾，“阿禾，如果是你有話想同我講，我想我會很樂意。”
宋呈話裏話外都是在告訴江沂城，他此行是為了黎蘇禾而來，並不願意和他交談。
黎蘇禾放在果汁杯上的手頓了下，她心裏倍感好笑，“這位先生的話，也是我想跟你說的話。”
宋呈的臉色瞬間變得陰沉，他身子微微往後仰，抿著嘴沒有說話。
難道她就非要這樣膈應自己嗎？宋呈覺得心裏有些難受。
事到如今，他總不能起身就走，那樣未免太損麵子。
“不知道，你有什麽事想問我？”宋呈說這話的時候，臉色已經恢複如初，他瞅了旁邊的人一眼。
黎蘇禾身子往前移動，她也很好奇，江沂城找宋呈有什麽事情。
“宋先生，聽聞你和喬濼關係匪淺。”江沂城的語氣平淡，似問非問。
宋呈愣了，他沒想到江沂城問他這種問題。
“不知道您是以什麽身份來問我這個問題？”宋呈笑了，這人上來就要查戶口，未免太好笑。
何況他與喬濼交好這件事情，黎蘇禾就沒有告訴過他嗎？
他越發好奇黎蘇禾跟他的關係，是不是真像眼前這般“要好”。
她之前那一句話，還真是讓他心生不喜。
黎蘇禾也有些不解江沂城的問題，她不明白他為什麽要問這個問題。
江沂城眼皮也不抬一下，他摸了摸桌上的咖啡杯，才繼續說話。
“據我所知，29年前江南中心醫院，某間病房內，曾發生過一起狸貓換太子的事情。”他的聲音極其清冷。
方才宋呈的臉色隻是陰沉，現在卻隻能用慘白來形容。
這個男人究竟是誰？他為什麽知道29年前的事情？宋呈的臉上蒙上一層陰霾。
“你是誰？你怎麽會知道那件事？”宋呈眼神變得銳利，已經產生了警惕，包括黎蘇禾在內。
“嗬嗬。”江沂城冷笑一聲，“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
宋先生，您真覺得，這件事還有人不知道？”
不，這件事不可能有人知道的。
宋呈緊握著的手上麵，青筋暴起。
他母親死後，便不可能再有第二個人知道。
可現在，他也無法說服自己，為什麽眼前這個男人會知道？
“你，究竟是誰？”他聲音嘶啞，看起來隱忍又痛苦。
江沂城拿起桌上的咖啡杯，隻聞了聞，沒喝進口。
“江流知。”三個字從他口中輕輕吐出。
宋呈緊握的手隨之鬆口，雙眼失神，口中念念有詞，“這不可能，他早死了。”
他是死了，但往往死人留下的真相更耐人尋味，不是嗎？
坐觀全程的黎蘇禾，已經聽不明白他們之間的對話。
可為什麽，宋呈和江流知也有關係？
宋呈說完猛地站起來，麵露猙獰，“他們都死了，沒人能證明這一切。
你究竟是誰？”
江沂城目不斜視搖晃著杯中的咖啡，一副怡然自得的樣子。
黎蘇禾被宋呈激烈的反應驚了一跳，她有些擔心的看著江沂城。
無論是和宋呈交往的那段時間，還是看他和餘莘交往的時候，黎蘇禾從來沒有見過宋呈像今天這樣情緒多變，甚至失控。
江沂城說的到底是什麽事情，能讓宋呈失控？
“宋先生，與其在意有誰知道這件事，不如坐下來好好談談，為什麽這些年，你的父親不讓你認祖歸宗？”江沂城已經把裝滿咖啡的杯子放下，語氣裏透著嘲諷。
不認祖歸宗當然是因為他母親與那個男人早就分道揚鑣了，他隻是他母親為了挽留那個男人的產物…
不，他不是那個產物，他隻是一個代替品。
所以那個男人，怎麽可能會讓他認祖歸宗？
想到這裏，宋呈忽然就像泄了氣的皮球，沒有了剛才的底氣，癱坐回椅子上。
“你的意思是說，那人早就知道我不是他的親生兒子？”宋呈喃喃自語，雙手捧住額頭。
他以為一切是因為那個人厭惡自己的母親，所以厭惡自己，原來並不是嗎？
“他不知道。
我想這件事情，如今隻有我知道。”江沂城總算看了宋呈一眼，他還投去了同情的目光。
江沂城的這個回答，再次給了宋呈一個重創。
和剛開始神采奕奕的他對比起來，如今的他就像一具沒有靈魂的軀殼。
即便宋呈是那個人的親生兒子，他依舊不會讓他認祖歸宗。
宋呈埋著頭，顯然無法從巨大的打擊中振作起來。
他母親到死都要隱瞞的秘密，在那個人眼裏壓根就是無足輕重的事情。
廂房內，久久都沒有人再說話。
過了好一會，宋呈才抬起頭，他眼睛裏已經有鮮紅色的血絲。
他看著江沂城，“你究竟是誰？”
宋呈猜不出他是誰的人，他也想不出還有誰會他的事情感興趣。
“我是誰不重要，我這次是想跟你聊聊
——”
江沂城的聲音拉長了許久，
“宋月。”
聽到這個名字，宋呈的眼球急劇收縮了一下，他眼裏的江沂城像是打開回憶的一把鑰匙，一下又一下，讓所有陳年往事傾瀉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