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五章 到降仙山
降仙山。
與齊州交接之處的山腳下座落著一處奢華閣樓,足有十一層之高。這裏人跡罕至,三麵環山,說是鳥不拉屎也不足為過。
閣樓雖是奢華,可往日裏並沒有什麽人居住,今日確實不同,清一色素色道袍在閣樓大門前進進出出絡繹不絕。
閣樓最頂處,觸手可摘雲。
“王重啊,這回羅天大醮有幾成勝算?”
一位捏著青瓷茶杯的紫衣白頭老道,神色平靜問道坐在棋盤對麵的年輕男子。
那位被老道喚作王重的道士,輕撫乖巧臥在膝蓋上的小紅狐,手中一子輕輕點在棋盤之上,回應說道:
“回師父的話,九成。”
紫衣老道似乎對這個回答並不怎麽滿意,輕微皺眉說道:
“龍虎山還有讓你忌憚的人物?”
年輕道士搖了搖,看著懷裏的小狐狸,輕笑說道:
“師父不總說凡事總有萬一。”
紫衣老道麵帶笑意輕拂長須,說道:
“龍虎山已有五十年沒勝過咱們武當山了,這一次也不會例外。咱們是神仙大打架,怎會有“凡事”。”
一子落天元。
說來這二人下棋真是奇怪,常人下棋的話首選落子之處應是天元,可這二人眼看著將要給棋盤下滿了,才是將天元這一空處給填上。
紫袍老道手執白棋,懷中抱狐的年輕道人手執黑棋。
起先白棋處於劣勢,落子之處皆被黑棋斷開,潰散於棋盤四處。可這天元一子,正巧將那些被白子切斷的棋路連接起來。
老道笑眯眯說道:
“未必所有人都適合劍走偏鋒。”
年輕道人輕輕落子,局勢再次逆轉。
“看到的劍走偏鋒,可能會是穩紮穩打。”
老道人再落一子,棋局有一次逆轉。
“將多無帥,可是不行。”
年輕道人,看著勝負已定的棋局,搖頭苦笑說道:
“師父勝了。”
紫袍道長站起身子,彈去身上塵土,雙目凝望龍虎山方向,輕聲說道:
“長安來了一道密旨,要咱們武當趁著這回羅天大醮除去一人。”
覆在小紅狐身上的手掌驟然緊縮,狐狸身子猛然皺成一團,神色極為痛楚,卻是不敢發出半點兒聲響。
“龍虎山已經是苟延殘喘,還需要我們武當動手?”
紫袍道長回過頭來,捏著青瓷杯子輕抿一口,笑嗬嗬說道:
“聽說前些時日謫仙張九陵下山尋得一個可以振興龍虎之人。
年輕道長,輕嗤一聲笑道:
“龍虎山已是這般模樣,便是天上仙人下凡也難救其困。”
“王重,為師什麽時候教你小瞧龍虎山了?”
紫袍道人言語輕快,卻是透著一股不容反駁的威壓。
手掌一鬆,小紅狐狸趁著機會終於可以吸一口長氣。年輕道人撩起青衫單膝跪在地上,垂頭拱手說道:
“弟子知錯。”
“好啦,好啦,為師沒什麽意思,別動不動就知錯,知錯。你這般模樣日後怎能讓為師把武當山放心交到你手上。”
“唉,你說的倒也沒錯,如今的龍虎山確實是苟延殘喘。但你可不要忘了,那山上亦有力可拋山之人。”
年輕道士沉思了一會兒,點頭說道:
“謹記師父教誨。”
那日蒼梧山主峰王重幫著趙培降伏紫金真龍後便回了齊州,可就在即將要到武當山之時,背後卻是襲來一座切割平滑的巨大山頭,正是來自龍虎山方向。
若不是他師父出手將其炸碎,這座山頭足矣將他砸成一灘肉泥。
可見龍虎山上真是窩藏者如張九陵一般的謫仙人。話又說回來,龍虎有謫仙,同為正統道門的武當就沒有底蘊?
紫衣道長繼續說道:
“那位被張九陵收為弟子又被譽為振興龍虎之人的小子,你可有把握?”
年輕道人並沒有直接回答而是反問道:
“師父是要弟子在這次羅天大醮中殺了他?”
紫袍道長抬頭淺笑說道:
“殺不掉?”
“殺的掉。”
撇了一眼徒弟手中的小紅狐,紫袍道長笑著說道:
“青丘的?”
年輕道士如實回應說道:
“當初弟子奉師命山下曆練,歸來之時,遇見這妖物正在吸食凡人精氣便將其收服。”
紫袍道長倒是沒有在乎這小紅狐為何要被收服,而是說道:
“不怕惹麻煩?”
“武當道士豈會畏懼青丘妖物?”
紫袍道長嘿嘿一笑,說道:
“還是將這小家夥給放了吧。當初道門除魔衛道一事搞得興師動眾,咱武當不占理兒,妖物沒殺幾個倒是還賠了人家一對兒聖物。”
“這賠本買賣給做的。”
年輕道長重新做回擺在閣樓頂端的凳子上,說道:
“可是那對兒太極魚?”
紫袍老道苦笑著點了點頭。
當初道門大興除魔衛道之時王重還未是武當弟子,亦或者說是那時的他還沒出生。不過在山上這些年也陸陸續續聽幾位老輩兒之人提起過此物。
之後二人並未言語,名喚王重的武當弟子趴在棋盤上,看著上麵星羅棋布的黑白子,怎麽也想不通自己怎就輸了。
早就想到天元之處是師父留的後手兒,在下棋期間也是一直繞著那棋盤核心布局,最後竟然還是棋差一步。
紫袍道人回頭看了一眼這位日後可肩挑武當重擔的得意弟子,笑眯眯說道:
“可是想不明白?”
年輕道人點了點頭。
老道人伸出手指隨意在棋盤上撥弄了幾顆棋子後,局勢再次反轉,輕笑說道:
“這不就行了?為師故意讓出那個明顯的地方,你也定然知曉為師的用意,便會想盡辦法分斷為師的路子。可你有沒有想過,為師就是讓你斷棋路。這盤棋,真正劍走偏鋒的不是你,而是為師。”
年輕道人豁然開朗,自己看到的,是師父讓自己看到的。
從凳子上站起,兩位師徒並肩而立,一位可以稱得上是當今道門魁首,一位是未來肩挑武當一脈之人。
後者張目遠眺,嘀咕了一聲兒:
“還沒來?”
前者雙手負於身後望著遠處霧蒙蒙的一片,笑著說道:
“這不來了?”
依稀可以看見一個模糊人影,身背長劍,從遠處雲霧之中忽閃忽現。
“呦嗬,走著來的,真有誠意。”
話音未落,一股雜亂磅礴劍意從百裏之外鋪麵而來,如是深冬之中飛雪割肉一般,緊接著一條劍龍由龍虎山方向浩浩蕩蕩飛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