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八章 月下吹曲兒
以蕭九遙的悟性，穀審衣的那番估摸著他也隻能聽懂個四五分。
坐在門檻兒上的蕭九遙突然想自己如今有沒有必要再去龍虎山，山上的那些道士會不會認他這個道門弟子。張九陵在山上的輩分兒與地位毋庸置疑，可如今張九陵已然飛升，續命之事龍虎山上誰會幫自己？或者說誰能幫得了自己？
蕭九遙摩挲著手中的棗紅葫蘆身，灌上一大口。甩了甩腦袋。自己若是能同師父一樣活得那般瀟灑就好了。蕭九遙沒有緣由的將棗紅葫蘆摔在地上，想來這一幕若是被張九陵看見了可是得好好心疼一番，這可是他的寶貝葫蘆呀。
蕭九遙渾身輕鬆仰躺在門檻上，望著頭頂白雲悠悠，說道：
“這做人呀，就應該活的沒有良心。”
不過想想也是，如張九陵那般在被逼入仙門的最後一刻都不忘記將棗紅葫蘆拋給蕭九遙的縝密心思，怎不會想到為其鋪好後路。
蕭九遙心情大好，任由穀審衣那顆藥丸兒在體內融化。到了這裏之後，蕭九遙共計吞下穀審衣三顆藥丸兒，三顆藥丸所產生的藥效與靈氣於他體內相互交纏，行走於七經八脈之間。
躺在門檻上的蕭九遙感到原本失去知覺的雙腿漸漸溫熱起來，蕭九遙猛然從門檻上坐起，說道：
“快，快扶我起來。”
莫知雪沒心思多想，聽到蕭九遙這般說，她就趕緊這般做。隻見在莫知雪的攙扶下蕭九遙慢慢從地上站起，後者漸漸推開莫知雪，一步，兩步，三步。。。。。。步幅雖小，但他真的從地上走起來。
蕭九遙自己一步步走到院子中央，站住身形之後緩緩轉過頭去，朝著莫知雪笑道：
“莫姐姐，我能走了。”
莫知雪剛是想開口，不料卻被穀審衣搶先，隻見其翻了一個白眼兒嗤笑說道：
“那還用說，道長，你足足吃了老頭子三顆藥丸兒，其中還有一顆是老夫花了十年才煉出的。”
蕭九遙欲要開口道謝，穀審衣擺手說道：
“不是說過了，道長不必客氣，這也算是承你師父的情吧。”
就是不用看也是知曉，張九陵給穀審衣留下的那塊破布便是他突破天境的關鍵，滴水之恩應當湧泉相報的道理，穀審衣不會不懂。
他在這裏蹭了四十多年的酒，又送了穀審衣一副關鍵，如今穀審衣又救了他弟子，蕭九遙又乃是張九陵欽定的振興龍虎山人選，因果相報，一報還一報。
在知曉自己能走路後，蕭九遙便迫不及待地要練劍。這一路走來遇見的高人實在太多，在蒼梧山若不是張九陵現身於此，蕭九遙一行四人，誰也走不出蒼梧山主峰山頂，別說是看龍，說不準兒他們死人都得成為那條紫金龍的口中之食，他必須要讓自己強大起來！
不過莫知雪卻是極為反對蕭九遙這一想法兒，蕭九遙體內的殘餘的劍氣本就沒有清理幹淨，若是在無意間在催動起餡餅的劍氣，兩股劍氣相撞，誰也不知會發生什麽。
在莫知雪的極力阻攔下，蕭九遙終歸還是沒有練成。不過他既然是道兵雙修之人，練不成劍，修道還不行？
蕭九遙返回屋子，雙眼緊閉，盤坐在床邊兒之上。
莫知雪則是拿著昨晚穀審衣給他的《百草錄》在那片種有草藥的柵欄處，捧書與一株株草藥相互幹瞪。
一下午的光景轉眼便過，如今這個季節，蒼梧山裏晝長夜短，這處峭壁之上也是如此。
這處峭壁的巨石上好久沒有這般熱鬧過了，穀審衣破天荒的坐的一桌子菜，這些菜也是平日裏穀審衣閑來無事種下的。蕭九遙沒曾想過深居簡出的穀審衣竟做菜這般好吃，尤其是一道名為月中丹桂的菜品，這曾經在舊西蜀乃是一道名菜，深得當時皇帝的喜愛。菜品雖是簡單，但做起來卻是極難，對油鹽醬醋的用量要求極為苛刻，考究。胃口大好的蕭九遙一人便掃掉了半桌子菜，倒是捧著書卷在草藥地理轉悠了一個下午的莫知雪，到了晚上沒吃飯便回屋兒歇息去了，興許瞪著草藥真是有些累了。
這間木屋中隻有三個屋子有床，穀審衣占一個，莫知雪占一個，剩下的一個房間就隻得讓蕭九遙與林絳珠擠擠了。、
臨睡之前，穀審衣還挑著眉毛對著蕭九遙嘿嘿一笑說道：
“道長，把握機會呀，過了這個村兒可就沒這個店了。”
天下男人都是這般模樣。
蕭九遙無奈一笑。山間寒冷，穀審衣又給他添了一床被子，蕭九遙給絳珠搭好被子後便躺在其身邊睡去。
穀審衣回到屋子裏原本想早早睡去，可躺在床上翻來覆去怎得也睡不著。今日白天上午的話總是縈繞在其心頭。
穀審衣披著一件繡有海棠花的大長袍，模樣甚是怪異，幹枯瘦小的身形依靠在窗前望著天上的冷月。
想起當年這裏還有一位女子的身形，穀審衣轉而看向院子裏拿出種有草藥的地方，依稀看見了一道極為模糊卻又及其熟悉的身影，穀審衣披著那件長袍越窗而去。
隻是待他到了藥圃子之前，除了泛著冷清月光的草藥什麽都沒有，穀審衣伸手摘下一片草藥葉子將其放在嘴邊兒。
月光之下一曲舊蜀小調兒悠揚響起。
穀審衣在院子中足足站了半個時辰，小調兒也吹了半個時辰，直到山間一道冷風襲來，穀審衣冷不丁的打了個寒顫，手中的草藥葉子也翩然而落。
“最好是相思，卻不如不相思。”
此時一個九十六歲老人如是一位白發少年郎一般，於月下迎風而立。
“唉，人老了，身子骨不行了，才站了一會兒就覺得冷。”
說罷，穀審衣挪動著腳步回到屋裏，燭火熄滅，也不知睡也沒睡。
……
絳珠醒來時正值深夜，四周掃視了一番，極為陌生，她是一個怕生的女子，初去別的地方總會睡得不安生，四周的陌生讓她清醒了不少，轉頭看見蕭九遙在身旁蜷縮成一團，她將自己身上的被子也搭在蕭九遙身上，聽著蕭九遙勻稱的呼吸聲，倒頭繼續睡去。
隻要公子在，她便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