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第17章 騎射場
硃紅色的城門上縱九橫九的鑲嵌著九排圓潤的門釘,陽光投在金色的門釘上折射出刺目的光暈,我微眯起眼,下意識緊緊的攥了攥手,那扇門后的天空是怎麼樣的,我似乎都快忘記了。
「怎麼了,後悔了?」六皇子頓住腳步轉過頭看向我。
我回過神,垂下頭道:「奴婢只是很久沒有出宮了,一時間有些感觸。」
六皇子看了我一眼,唇邊挑起一抹笑,繼續往前走,「跟緊了,讓你跟我去可由不得你反悔。」
我應了聲,不遠不近的跟著他,他斜眼瞟了我一眼,見我遠遠跟著似乎有些不悅,卻也沒再說什麼。
若非皇上特允,王公宗室進出都是從午門側門西門出入,此時西門外早已經有馬車在候著,紫褐色的馬車停在那裡,榆木車身,紋理十分清晰,倒也不張揚,只是湊近了看便能瞧出不凡來,車頂用蘇絲緞紋布匹鑲嵌,車軲轆上釘著鉚釘,雖不是皇家御用的金色,暗金銅色卻也暗暗彰顯著貴氣。
看到六皇子來了,隨從躬著腰連忙撩開車簾,候著六皇子上去了,我才跟了上去,車轅上掛著兩個精緻小巧的銅鈴,馬車一晃動,便發出輕輕的鈴鈴聲,鈴聲清脆,倒也別緻。
騎射場位於京都南面的皇家狩獵場內,距離皇宮也有些路程,約摸半個時辰后,聽得車夫『吁』的一聲,馬車漸漸停了下來,我也如獲大釋。
今日所乘的馬車雖說比尋常的要寬敞些,可與六皇子獨坐我心裡緊張萬分,六皇子更是時不時打量我,似是有話要說一般,我數次想開口詢問,他卻又閉目養神不在理會我,一路上我端坐著揣著一顆心七上八下,生怕他會突然做出奇怪的舉動。
馬車還未挺穩,我就弓起身想要逃離狹小的馬車內,六皇子突然扣住我的手腕,我唔的輕呼了一聲,見他朝我做了個噤聲的手勢,我點了點頭。
「老五下月十二便要成親,他幾日雖然面上不說,我這與他做兄弟的也知道他心中煩悶,只是這婚事他不願也由不得他,今日讓你來便是讓你勸勸老五,若是勸得他解開了心結,之前的一切我都既往不咎。」
本聽著他的前半句我本還覺著原來粗神經的六皇子也有細心體察人的一面,可聽他的後半句不由深深的皺起眉頭。
我低聲道:「六皇子關心五皇子心意是好,可是您找奴婢來解五皇子的心結,未免太看得起奴婢,六皇子怕是找錯人了。」
他抬起眼皮看了我一眼,「我倒也想我是找錯人了。」
他丟下一句莫名其妙的話率先下了馬車,留下我一個人一頭霧水,我聽著馬車外的動靜,似乎是太子與六皇子在交談。
想起太子,我放在車簾上的手又頓了下來,太子來了太子妃自然也來了,想起那隻簪子,我心裡的不安又被掀起。
「怎麼還不下來。」
我正想著便聽到六皇子呼喝的聲音。
「怎麼,六哥今天又帶來了哪個美妾,六嫂即將臨盆怕是來不了,不知道六哥最近又尋得了什麼美人。」
「哪是什麼美人,我帶來的箭童罷了,十三弟最近倒是愈發喜歡取笑六哥了。」
我聽著馬車外他們的談笑聲漸漸平靜下去,也聽到了太子爺的溫和的笑聲,心裡起伏的情緒稍稍平息下來,撩開車簾走了出去,剛下馬車便有幾道視線朝我投來。
十三皇子首當其衝看到我,挑了挑眉,桃花眼裡劃過一抹笑意,「六哥可誆人了,哪裡是什麼箭童,明明是帶來個美人,還不肯承認,是怕我告訴六嫂不成。」
我欠身行禮,「太子殿下萬安,十三爺萬安。」
太子站在十三皇子身後,他看到我平靜無波的眼眸里劃過一抹驚訝,片刻后唇邊勾起一抹笑意,「箭童也好,美人也罷,來了便進去吧!」
立在太子身邊的太子妃柳葉眉蹙了蹙,隨即舒展開來,她笑道:「沒想到六弟把洛姑娘也帶來了,這下倒是更熱鬧了。
見太子妃朝我笑了笑,我側身一福見了禮。
我跟在他們後頭往騎射場走去,騎射場平坦寬闊,往後便是毓山,每年在四月里的時候,皇帝陛下都會帶著眾位皇子來這裡狩獵,往常的時候便關閉了去林子里的路,只有這騎射場偶有人來。
「十三弟,你最近天天跟你四哥膩在一起,怎麼今天老四沒跟你一起來?」
我跟在他們後頭,聽得太子的聲音,我抬起頭看過去,太子偏著頭與十三皇子交談著,臉上掛著和煦的笑容。
十三皇子搖著手中的摺扇,漫不經心道:「臨來時,舒娘娘把四哥喚去了,他讓臣弟先行。」
太子微笑道:「也有好些年我們這幾個兄弟沒有好好一起聚聚了,今天倒是難得能湊到一起。」
十三皇子唇邊輕勾起一抹淡淡的笑,」二哥說的是,只是臣弟是一向閑散慣了,只喜歡與美人相處,一群大男人聚在一起有什麼意思。」
說罷他用眼角餘光看向我,太子掃了我一眼,隨即朝十三皇子微微一笑,「今日是來騎射的,倒是沒有美人可供十三弟消遣,若是十三弟喜歡美人,為兄讓你皇嫂挑些好的送去你府上。」
十三皇子笑了笑,此時廣場里馬蹄聲錚錚,他們也止住了交談,靜靜的看向操場里正在賽馬的幾人。
我抬眼看去,他們一應人幾乎都是我不認識的,此時一匹紅棕色的馬兒遠遠的領先著後頭的馬兒,紅棕馬的鬃毛濃黑如墨,漆黑的雙眼沉穩內斂,四個蹄子更是矯健有力,跟飛起來了似的。
五皇子騎在那匹紅棕馬上,唇邊掛著一抹似有似無的笑意,目光專註而認真,他束起的長發在空中飄揚,陽光穿過髮絲落在在身上,似乎連光都在跳躍。
我定定的看著他,他現在這般飛揚俊逸的模樣是我從未見過的,驕傲而瀟洒,我心想著,現在的他,大抵才是真正的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