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0章 遷民,開府
“什麽!”
“這不會是真的吧?”
“如此手筆是不是太大了些?”
“禁聲,且聽主公怎麽說!”
……
蒯良的話音還未落下,眾人就忍不住議論紛紛,無不為蒯良的提議震驚。
哪怕是蒯越也不例外,隻見他雙目瞪大,一臉驚愕,卻是少有的失態了,盡管蒯良是他的兄長,但這件事蒯越真的是一點都不知道。
不過很快,蒯越就明白了蒯良的用心,震驚於蒯良果斷的同時,也覺得這件事可行,於是,蒯越幾乎沒有絲毫的遲疑,便出列拜道:“屬下附議!”
在蒯越跟上之後,其他人也仿佛醒悟了過來,於是黃忠、張虎、陳生等文武官員,也齊齊出列說道:“屬下附議!”
餘下的官員看到這一幕,卻是沒有動作,因為他們都不是荊州人,雖然有家眷在荊州,但家業卻不在那裏,在李易表態之前自然不好慷他人之慨,替荊州人做出決定。
不過,這卻不代表他們就不關注這件事情了,因為這雖然是荊州的事情,卻也代表著李易的思想與態度,他們不能不在意。
李易輕輕敲著手指,默然不語。
類似的事情李易之前就想過,也很動心,但因為考慮到其中存在的阻力,李易一直都沒有付諸行動,卻不想蒯良居然在他之前提了出來。
世家是貪婪的,或者說人性本來就是貪婪的,像田地這樣的生產資料,一大半都掌握在地方世家豪族的手中。
單單李易麾下,家中田產以千畝計算的就不在少數,更多的也有,比如蒯良和蔡瑁他們就是荊州名列前茅的大族,各種田產算起來,怕是要過萬畝。
至於當世頂級門閥,像是汝南袁家,他們有多少地李易不知道,但當地田地大半都是他們的,多到他們自己都算不清。
正常情況下,對於官府來說,下麵地主家裏有多少地是無所謂的,反正他們種得多,交的也多,就像是後世的企業,隻要老老實實交稅,不怕你做大。
但問題是世家會那麽老實麽?
比如蒯家,傳說屬於他們掌握的田地超過萬畝,但李易查過,蒯家被官府登記在冊的,卻隻有兩千多畝地,就這點而言,說他們是大漢身上的蛀蟲絲毫不為過。
當然,蒯家這麽做並非是針對李易,要在他的眼皮子地下弄虛作假,完全是今年偷一點,明年藏一些,一年年攢下來的“世家底蘊”。
而且不止蒯家這麽幹,全天下的世家基本都這麽幹,於是,很荒唐的情況就出現了,不管官府如何屯田開荒,鼓勵耕種,最後每年可以收繳賦稅的田產卻是越來越少,國家資產不斷流失,直到最後“資金鏈”斷裂,亂了大漢的江山。
如此惡疾李易自然不會視而不見,他一直都想過解決這個問題,但這種頑疾已經深入骨髓,隻要一動手,很容易就會將漢末世家,也就是漢末的知識分子推到對立麵,風險太大,太累,李易輕易不想那麽幹。
在李易的計劃裏,最好的法子就是等天下大定之後,他借著自己一統天下的威望,準備一場“神跡”,請那些世家門閥代表前來觀禮,借著神鬼之說恩威並施,重新給世家樹立規矩,讓他們把不該吃的東西吐出來,如此應該能夠將動蕩降到最低。
然而,蒯良現在卻是提出讓荊州的世家豪族搬家到兗州,過程中自然是要按照官府登記的田產進行置換,莫說一比一,就算是稍稍優惠一些,李易也空手套白狼,得到相當多的田地,而且兗州空置的田產也會有人耕種,不至於浪費,絕對是妙計無疑。
然而,那些荊州世家的損失就很大了,他們不願意怎麽辦,荊州可是李易起家的大本營,其他地方也就罷了,荊州是萬萬亂不得的。
李易將這件事情大概想了一遍,沒有言語,隻是靜靜的看著蒯良,蒯良從來不是莽撞的人,他既然敢提出這件事,李易認為他肯定還有後話。
果然,蒯良感覺李易思考的差不多了,便主動說道:“請主公放心,隻要主公點頭,屬下願竭力促成此事。”
眾人不由多看了蒯良一眼,之前還有人覺得蒯家一個軍師,一個刺史有點太過,而現在看來,李易的重用確實沒錯,因為誰能像人家這般,為了李易去做那得罪天下人的事?
李易深吸口氣,問道:“你打算如何去做?”
是問詢,而非直接拒絕,其實李易已經在某種程度上表明態度,隻要條件允許,他其實也是想動一動那些世家的。
這與李易的最初想法不符,但是,剛剛蒯良的提議給他很大的觸動,蒯良都有勇氣這麽幹,他若是回絕,也太沒擔當了些。
剛剛表態的幾人暗暗慶幸方才的選擇,而暫時與此事無關的,也在思考,李易態度已經出現傾向,他們應該如何選擇,才是最為恰當。
蒯良拱手道:“屬下以為此事應當分為兩步,其一是遷民本身,主公遷民當以自願為主,賢能之士明白主公高瞻遠矚,自然景從,不過,些許愚者不明主公深意,需要有人作為表率,屬下不才,願為前驅。”
李易看蒯良的目光稍稍有些意外,但很快就轉為釋然,蒯良給人的感覺一直都很溫和,有點像是個老好人,不過,聽了他方才的那番話,李易終於明白,這兄弟二人其實都是一類人,隻是表現方式不同罷了。
李易問道:“若有人心中不滿,認為此舉乃是與民爭利,如何是好?”
蒯良正色道:“恕屬下直言,此事放在揚州,或許有些難處,可在荊州,以主公威望,誰敢不滿?更何況,此舉非是與民爭利,而是還利於民,乃是造福天下,暗中非議者,必是奸邪小人!”
李易輕輕點頭,正如蒯良所言,他在荊州的威望那麽高,在這種情況下還抵製他政令的人,恐怕永遠都不會為他所用,自然就是奸邪小人了,對付那些人不用客氣。
心中有了決斷,李易卻沒有急於表明立場,繼續問道:“先生說是有兩步,其二為何?”
聞言,蒯良鬆了口氣,他知道這件事情八成是沒問題了,神色稍稍舒緩,拱手問道:“敢問主公,今後大將軍府設在何處?”
李易一怔,剛要說是在荊州,但他馬上就明白,蒯越是想讓他在兗州開府啊。
李易沒說話,起身走到地圖前,蒯良跟在李易身後,說道:“之前主公劍指東南,立足荊襄乃是大善,但如今東南已經盡入主公麾下,荊州已成後方,主公若是繼續常駐襄陽,雖然無錯,卻也無益,而且荊州常年屯駐重兵,消耗巨大,但荊州左右並無勁敵,卻是可惜了。”
“如今主公拿下中原已是必然,天下人所在意的是主公取中原之後會如何取舍,是見好就收,回返襄陽,還是再接再厲,激流勇進,主公一句一動關乎天下運勢,更關乎天下諸侯存亡取舍。”
蒯良伸手在潁川與陳留之間一點,道:“諸位同僚擁立主公為大將軍,朝廷嘴上或許不喜,心中卻是鬆了口氣的,畢竟主公沒有直接……嗬嗬,暫時朝廷麵子上還算過得去,然而,主公若在此處設府,難免會叫人認為主公接下來有意西進,如此朝廷必然緊張,李郭二人惶恐之下也難免會有不知之舉。”
蒯良又指向兗州,說道:“兗州卻是不用,若主公於兗州開府,則表明主公今後鋒芒在北,如此長安壓力驟降,天子羸弱,李郭等人又無大誌,哪怕朝堂主公不甘,也隻能座山觀虎鬥,看主公與袁紹誰能更勝一籌。”
“但是,如此情形,絕非袁紹願意看到!”
蒯良指著兗州最北邊的一處地方說道:“容屬下假設,主公若是將大將軍府設在東阿,然後再遷荊州將士與家眷到此,於袁紹便是如芒在背,日夜難眠,然後這黃河一線,少說也能牽製袁紹兩倍兵馬,如此一來,袁紹還有多少空閑北伐公孫瓚?”
說著,蒯良收回手,對著李易躬身道:“而且,適才屬下諫言主公向兗州遷民,如果隻談為民,雖然理由不差,卻難免單薄,且世人多愚昧,難免有人不能明白主公良苦用心,但如果同時宣布在兗州設大將軍府,主公常駐兗州,今後襄陽軍政要務部分北移,屬下敢斷言,屆時追隨主公北上之人必然多不勝數!”
李易看著蒯良,眼中滿是讚賞之色,如果之前的遷民還算有些小小隱患的話,但隻要他在兗州開府,這兩件事情並行,就能最大限度的降低可能帶來的弊端。
至此,李易心中再無遲疑,拉起了蒯良的手,一臉欣慰道:“先生真乃國士也!”
蒯良卻不敢居功,欠身道:“屬下隻是坦言心中所想,萬萬當不得主公如此讚譽!”
李易用力拍了拍蒯良的肩膀,然後看向眾人問道:“諸位以為如何?”
其實在蒯良提出讓李易於兗州開府,也就是將軍政中心北移的時候,眾多文武心中其實就有了選擇,因為李易今後立足兗州的方便實在太多了。
最直觀的,之後有李易坐鎮,穩定中原局勢必然事半功倍,還有軍事方麵,如果李易留在兗州,下達軍令,兩天時間就能讓前線兵馬做出應對,而李易要是待在襄陽呢,萬一前線出現狀況,一來一往,十來天就過去了,調動兵馬更是費時費力,而兵貴神速的道理,在場每個人都明白。
於是,荀攸第一個出列,說道:“屬下附議!”
“末將讚同!”
“附議……”
很快,之前沒有表態的人也紛紛站出來,一致讚同將大將軍府設在兗州。
李易滿意的點了點頭,然後又對蒯良問道:“先生既然有此諫言,想來已經有所謀劃,不知先生以為,將軍府設在何處最為恰當?”
李易眼中滿是期待之色,然而讓他意外的,蒯良卻是躬身道:“還請主公見諒,屬下雖被主公任命兗州刺史,但對於兗州,卻是實在不甚熟悉,不敢妄言。”
李易點點頭,笑道:“先生倒是謙虛。”
蒯良再度欠身,看上去像是致歉,但李易卻是不大相信,他覺得蒯良心中肯定有所選擇,隻是他不像蒯越那般鋒芒外露,今天蒯良的兩個提議都是大事,且都被通過了,要是繼續說下去,難免叫人覺得他太過強勢,故而選擇了沉默,將最後的收尾交給了旁人。
李易是個很為下屬著想的人,便沒有逼迫蒯良,而是向眾人問道:“諸位以為,哪裏可做開府之地?”
眾人原本興致都是很高的,畢竟這是一樁大事,弄不好李易打下天下之後,就可能會在這地方定都,能參與其中,他們都是很樂意的,但當真做選擇的時候,一個個卻是都猶豫了,這其中牽扯的東西太多了,真不是看看地圖就能決定的。
所有人中,也就是李易想的最少,他見場麵忽然變得安靜,那些平日裏的智謀之士一個個凝眉沉思,感覺有些沉悶,便主動問道:“軍師可有高見?”
蒯越搖頭道:“屬下對兗州知悉也是有限,此事還需得仔細想想。”
李易左看右看,忽然發現他的老班底還真沒對兗州熟悉的,非要說的話,也就是新來的魏續郝萌幾個了。
於是李易便看向魏續,問道:“魏將軍久在兗州,不知有何看法?”
魏續暗道一聲苦也,這麽大的事情他一個新來的,還是武夫,哪敢說什麽高見,不過心裏卻也有幾分歡喜,因為李易這態度顯然是把他們當自己人了。
魏續起身對李易行了一禮,一邊想一邊說道:“末將駑鈍,不敢妄言大事,不過自昌邑以東,山陽、任城、東平等地飽受戰事摧殘,城池多有破敗,難與主公威望相襯,倒是陳留,濟陰等地還有些城池不差,隻是具體選擇……末將是個粗人,實在不敢妄言。”
李易灑然笑道:“魏將軍不是粗人,而是個實在人,說的也都是實在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