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6章 各有算計
這一刻陳宮是真的生氣了,別說在他麵前的隻是荀攸,即便是李易親至,他一樣要罵。
如今東郡的土地已經被袁紹給占去了一半,又是黃河以北的地方,不管是呂布還是陳宮,都不覺得他們能夠拿回來,即便打敗了曹也是一樣。
可李易卻是比袁紹還要貪婪,一張嘴,將剩下的兗州地盤又要去一半,而且留給呂布的還都是被戰火洗禮之後的“敵占區”,無論是經濟還是人口,根本不能與陳留等地相比!
所以,荀攸這種像是強盜一般貪婪的要求,還有那將呂布與他當傻子看的態度,陳宮如何能忍?
看到陳宮如此劇烈的反應,荀攸沒有絲毫的意外,因為這事擱他上他也得發飆。
“公台稍安勿躁,稍安勿躁。”
荀攸伸開雙手輕輕下壓,示意陳宮不要著急,不過陳宮卻是不給麵子,依舊神色不善的盯著荀攸,冷笑道:“好一個稍安勿躁,我也想問閣下,若是有人要取襄侯的荊北,看襄侯能否稍安勿躁!”
荀攸倒也不惱,輕輕搖頭道:“公台卻是說笑了,以我主威勢,嗬嗬,天下何人敢動荊北?袁紹李傕不能,曹更加不能,還是說……公台覺得呂溫侯有那個本事?”
陳宮臉色頓時漲得通紅。
談判最為窩囊的不是對方手段有多高明,也不是話語中藏著多少陷阱圈,而是兩者之間絕對的實力差距!
陳宮現在就是這樣,他不怕荀攸算計他,但人家背後的力量太強大了,很多算計即便他看破了,也是無可奈何。
荀攸繼續說道:“公台莫要誤會,我非是要以勢欺人,實在是兗州形勢危急啊,如今曹兵鋒越發凶猛,溫侯卻是屢屢受挫,戰局形勢已然明朗,而今更是連袁紹都開始插手其中,所以……”
荀攸搖搖頭,道:“恕我直言,若無強援相助,溫侯敗局已定!那麽敢問公台,屆時將如何自處?又讓溫侯如何自處?”
陳宮沉默不語,雖然他對於荀攸的貪婪和無禮非常惱怒,但他也同樣清楚,人家說的道理是沒錯的,呂布現在雖然還占著一半的兗州,兵力也跟曹差不多,但精氣神已經被曹給打得差不多了,撐不了多久。
至於未來出路……
陳宮更是茫然不知,否則他已經叫人把荀攸給轟出去了。
荀攸看了陳宮一眼,道:“溫侯勇武,堪比昔年項羽,以常理來看,縱然戰敗,之後幹脆低頭投了袁紹也未嚐不可,隻可惜,溫侯先是反了丁原,跟著又背董卓,於兗州,更是反客為主,一度將曹入死地,唉,可惜啊,溫侯名聲已然叫人畏懼,兗州戰敗縱然僥幸逃得命,但這天下之大,除我主或許還能顧念舊,其他人誰敢容納溫侯?”
陳宮握了握拳頭,口中牙齒咬得咯咯響,旁人不知道,他還能不清楚麽,呂布的確多有反複,可三次中兩次都跟李易脫不開關係,李易才是真正的罪魁禍首。
隻可惜,這些話陳宮卻沒法子說出口。
董卓那次,呂布是反水背叛,可李易卻是先在十八路諸侯麵前露了個臉,表明了立場,人家自一開始就是假意侍奉董卓,是臥底,是舍棄個人生死的忠義之士。
哪怕兩人最終做了一樣的事,但一個平平無奇,另一個卻是被世人稱頌,可謂天差地別。
後來呂布對曹動手,雖然最初的局是李易布下的,奈何呂布認為他自己有了必勝的把握,再加上他察覺到了李易的用心,不想與李易分潤戰後利益,於是就撇開李易獨個幹了,起事前根本就沒有聯係李易,這件事自然也就跟李易沒多少關係了。
想到那些舊事,陳宮就覺得口發悶,恨不得嘔血三升。
撇了陳宮一眼,荀攸問道:“溫侯如此,公台又能怎樣?”
陳宮深吸口氣,道:“襄侯莫不是要招攬溫侯?”
荀攸嗬嗬一笑,然後語氣悠悠轉冷,道:“在今之前,溫侯若是走投無路,來到荊州,我主自然會以上賓相待,但是,若是今所談之事不成……嗬嗬。”
荀攸後麵的話沒有說完,但陳宮已經明白了,荀攸根本就是在威脅他,如果與李易合作的話,呂布現在可能會損失利益,但也有了翻盤的機會,還能得到李易的友誼,但是,如果呂布拒絕了李易的好意,那麽雙方就成為敵人了。
荀攸看到陳宮那略微掙紮的表,知道鋪墊差不多了,再添一把火道:“公台輔佐溫侯與曹為敵,為的無非就是為邊讓複仇,然而,曹本人文武皆備,手下不缺謀臣猛將,更與河北袁紹乃是至交,公台要假溫侯之手殺曹,已然不成,而當今天下,能殺曹之人,唯有我主一人,所以,唉,公台難道還想不明白麽!”
隨著荀攸話音落下,陳宮的肩膀忽然一鬆,腦袋低了下去,腰背也像是沒了力氣一般,連形都有些佝僂。
荀攸見狀,心中微笑,他知道,事成了。
果然,沒過多久,就見陳宮重新直起,問道:“襄侯究竟是如何打算?”
此時陳宮雖然坐姿與之前一般無二,但不管是陳宮自己,還是荀攸,都知道他已經沒了原本氣勢。
荀攸心裏笑了笑,不過並沒有因此就放鬆心神,依舊按部就班的說道:“我主知道溫侯格剛硬,若是直接派人勸說,亦或者請高順作為說客,事必然難成,但戰事卻是拖延不得,所以,我便特來相見公台,希望公台能夠勸說溫侯,請我主出兵兗州。”
陳宮默默點頭,在呂布負傷之後,雖然高順勸呂布請李易出兵被呂布拒絕了,但陳宮卻是知道,呂布自己最終還是會請李易的,隻是應該要等到呂布徹底走投無路才行,但真到了那個時候,即便請了李易怕是也沒了作用。
所以,陳宮自己也是準備請李易出兵的,隻是他不像高順那麽直接,他想要再等一等,讓呂布再小小的吃些虧,這樣的話,讓呂布同意要容易的多。
隻是陳宮沒想到的是,李易那邊卻是比他還急,這就派了使者,讓他很無奈,同時也不得不佩服李易的果斷。
陳宮沒有就此表態,荀攸知道,他差不多已經答應了,便繼續道:“屆時由溫侯派兵奇襲潁川,然後我主借道北上,暫且對曹形成威懾,遏抑其兵馬異動,若是曹不懼,我主則繼續進兵陳留,然後與曹僵持,然後等候耕,之後再尋機決戰。”
“至於戰事結束之後嘛,便是方才說的,將陳留、濟、山陽,讓於我主。”
荀攸說罷,便等著陳宮的回答,然而讓他意外的是,陳宮並沒有就兗州的事扯皮,反而是問道:“襄侯打算如何應對豫州?”
荀攸微微一怔,不由在心裏高看了陳宮一眼,卻是沒想到他這麽快就猜到了李易的打算。
不過,荀攸雖然不介意透露一些關於豫州的事,奈何蒯越的建議雖然好用,卻是沒法在明麵上說的,於是,荀攸想了想說道:“我主請溫侯出兵潁川,隻是為了方便北上,免得中途生出其他枝節,而且曹殘暴,濫殺士人,屠戮百姓,我主興兵伐之乃是上應天意,下合民心之舉。”
“至於豫州,我主雖然與孔融有些不快,但對豫州本並無覬覦之心,隻要孔融不貿然興兵來犯,或者相助於曹,我主自是不會對豫州動兵的。”
陳宮嗬嗬一聲,荀攸的話他可是半句也不信。
前些天他就聽說李易在襄陽搞的什麽修仙,據說還得了長生,在陳宮看來,李易修仙長生是假,愚弄百姓,為戰爭做準備才是真。
而今的麵談,更是將李易的野心暴露無遺
荀攸提到的潁川,再加上陳留、濟、山陽這些地方,連在一起就是一柄架在豫州脖子上的彎刀,隨時都能砍了孔融的腦袋,孔融隻能提前看到這一點,他就不會坐以待斃。
就算孔融蠢了一些,後知後覺,但隻要李易於兗州得手,對豫州形成包夾,那時孔融不反抗也得反抗,所以,李易與豫州交手,隻是早晚問題罷了。
有那麽一瞬間的功夫,陳宮想過勸李易先行來兗州對付曹,暫且不要與豫州發生衝突,隻是很快的,陳宮就打消了這個想法。
雖然陳宮知道,如今呂布的況非常的糟糕,似乎隨時都可能完蛋,但陳宮也不是一般人,盡管形勢危急,他卻也不斷的在危機中尋找著機會,而現在,終於讓他看到了一絲可能。
倘若李易不向豫州伸手,而是直接派兵來兗州支援的話,即便李易有沒有獅子大開口,陳宮也會覺得呂布要完,但李易如果陷入雙線作戰,那況就大有不同了。
雖然李易很強大,在陳宮眼中,呂布、曹、孔融,任何一人都不是李易的對手,但李易要以一敵二,這就有些托大了,一旦李易與曹、孔融陷入僵持,或者兩敗俱傷,那麽,呂布這個原本最弱的一方,就有了漁翁得利的可能。
若是呂布能把握好機會,讓曹敗北,也讓李易在兗州的損失足夠慘重,那麽呂布就能真正的獨占兗州,然後以一兩年時間恢複元氣,未來將大有可為!
想到此,陳宮的心中不由火了起來,不過他表麵依然是之前那副吃癟受氣的模樣。
過了好一會,陳宮方才說道:“襄侯所求,陳宮雖然不滿,但礙於形勢,並無異議。”
荀攸眼睛不由一亮,但緊跟著陳宮又道:“隻是,此事做主之人非是陳某,而是溫侯,襄侯曾與溫侯共事,嗬嗬,襄侯覺得溫侯能答應這些條件?”
荀攸笑道:“生死存亡之際,除去家命,還有什麽是不能舍棄的?”
陳宮搖頭道:“在你我看來,兗州確實危急萬分,可在溫侯眼中,卻是未必!”
荀攸眨了眨眼睛,明白了陳宮話中的意思,卻是差點就笑了出來。
因為陳宮是在拐著彎的說呂布目光短淺,不夠聰明,到現在還看不明白眼前的形勢。
陳宮裝作沒看到荀攸臉上的古怪神色,他現在也是沒辦法,這番交談,荀攸能仗著李易的勢,而他無勢可仗,就隻能拿呂布做擋箭牌了,為此稍稍給呂布潑點髒水,也是無奈之舉。
荀攸靜靜的看著陳宮,等他後麵的話。
陳宮輕咳一聲,繼續說道:“襄侯所求太多,陳留、濟、山陽,這是兗州半數土地,莫說溫侯不會答應,便是其他兗州同僚,比如張邈、張超,他們也不會答應!”
荀攸依舊不語,這個要價本來就是獅子大開口,是要等著對方殺價的,甚至就連對方殺價多少他心裏也不在意,反正李易的目標是整個兗州。
陳宮看了看荀攸的表,看不出什麽端倪,便道:“讓陳某勸說溫侯請襄侯出兵,若隻是讓出陳留,陳某有六成把握,但襄侯求更多,非是陳宮不願,而是陳宮不能!”
荀攸搖頭道:“公台這話就說笑了,我主這一次出兵兗州,兵力肯定不少於征討揚州,隻區區一個陳留,如何能抵償荊州消耗?恕荀攸直言,我主與溫侯的關係還沒好到那個份上!”
見荀攸回絕的果斷,陳宮眯了眯眼睛,忽然笑道:“襄侯想要三郡之地,也不是不能,隻是,需得再答應幾個條件!”
荀攸問道:“什麽條件?”
陳宮緩緩說道:“黃河以北,東郡諸縣,若襄侯能為兗州主討回,溫侯可在陳留之外,多讓出一地。”
荀攸輕輕搖頭,雖然用半個東郡換一個山陽或者濟,看上去非常的劃算,但那可是袁紹占著的地方,而且還有黃河天險,說不定半個東郡打下來比打袁術都要費勁的多。
荀攸心中權衡得失,口中卻說道:“我主與袁家素來交好,無故興兵,非是仁義之士所為,有無重利都是如此!”
聽到荀攸如此冠冕堂皇的決絕,陳宮暗罵一聲無恥,雖然李易曾經與袁家關係不錯,但在揚州之後,雙方已然成為仇寇,隻是彼此忌憚,還不到撕破臉的時候罷了。
不過陳宮也沒點破,而且他也知道,李易不可能出兵東郡,而他提這個要求,無非就是壓一壓李易的要價罷了。
“襄侯果然仁義君子!”
陳宮或是諷刺,或是恭維的稱讚了李易一句,然後忽的露出一個笑容,道:“陳某聽魏續將軍提過,當初洛陽之時,襄侯與溫侯兩家多有往來,襄侯與溫侯女更是關係親密,相識甚至還要在溫侯之前,緣分深厚,若非董卓從中作梗,兩家已然成為姻親,唉,便是現在,溫侯女依舊時常念叨襄侯,所以,嗬嗬……”